第10章 歷舊

王薇雖是女子,可酒量甚宏,閑談下不知不覺喝光了自己的酒,也不拒絕盧禹的誠意相邀,又幫着他“消滅”掉了那兩大瓶,仔細算來,不到一個小時,她已經大半瓶紅酒下肚,臉色潮紅,醉态微露。

盧禹心情不佳,喝酒本來就是排遣憤懑的,再聽了王薇的訴苦,酒勁上湧更快,腦袋迷迷糊糊的卻意猶未盡,粗着舌頭道:“要不要再來兩瓶?”

王薇矜持的一笑,眼神裏掠過暧昧:“在這種環境下喝掉兩大瓶紅酒的行為,已經算出奇冒泡了,何況我還是個女性……堅決不能要了。”頓了頓,火辣的目光看過來:“不過換個地方,我還能陪你再喝!”

“那好!”盧禹似乎秒懂,酒酣耳熱之際也不多想,搖搖晃晃起身:“服務員,買單!”

王薇笑道:“我差不多喝掉了你一瓶酒,這單還是我來買吧。”

“什麽話!”盧禹不屑的搖頭:“萍水相逢,難得和你聊得投機,就應該是我買單!”

兩人都有了六七分醉意,都懶得理會旁人異樣的目光,聯袂離開。王薇腳步有些踉跄,幹脆探手挎住了盧禹臂彎,動作自然親昵,吃吃嬌笑:“慢點,你扶我一下。”

盧禹側頭湊近她耳邊:“咱們要換個什麽樣的地方?”

王薇媚眼如絲:“我都醉成這個樣子了,要換什麽地方還不是随你!”

盧禹索性挑逗道:“可我只想繼續喝酒,喝到狀态來了,才會有幹些壞事的想法……”

“讨厭!”王薇輕捶他的肩頭:“你想幹壞事,我還不一定答應呢!要不這樣,咱們再去唱會歌吧。”

“好!”盧禹想都沒想,爽快的點頭:“歌廳環境不錯,想怎麽喝都随便,還能高歌一曲助興!”

王薇道:“我上周末去過一家歌廳,音響特好,消費也不貴,不如咱們就去那。”

盧禹哈哈大笑:“有好地方不早說,就這麽定了!”伸手招停一輛出租車,和她鑽進了後排。

很快,出租車在王薇的指揮下七拐八拐,來到一家名為“紫葡萄”的歌廳門前停穩。盧禹一路上醉意加重,摟着王薇幾次要上下其手,都被她咯咯嬌笑着推開,很羞澀的看向司機後腦,連使眼色。

盧禹嘿嘿幹笑,只得罷手,掏了車費和她下車,在一名服務生小夥的引領下,進到右首第二間包房。

實話實說,一個人在外漂泊了十年,有時候最難的還不是辛苦賺錢,孤單和寂寞才是最痛苦的難熬。這其間跨越了盧禹的青蔥年少到風華正茂,要說他從未給自己“找點樂子”,尤其是和陌生的女性接觸,顯然不現實。

哪怕就是用酒買醉,用錢買一場風花雪月,只要能暫時的尋到些慰藉,釋放些壓力,擺脫掉精神上的空虛也足夠了。偶遇王薇的這種情況,他談不上是“老司機”,卻也絕不是初次,所以應對的很“得當”。

這裏面最主要的一個因素,是王薇有主動之嫌,盧禹便來者不拒。雙方都在酒精的麻醉下,能形成一種莫名的、隐晦的默契,那就不考慮其他問題了。江湖兒女江湖見,酒醒人去莫再言。

歌廳裏響起了伴奏音樂,從舒緩向平穩過渡,又從平穩趨于激蕩,足足一個多小時,盧禹和王薇抓着話筒不放,一連合唱了十幾首情歌和流行曲目,頻頻舉杯,眉來眼去。

到這一步,盧禹反倒不猴急了,而是專心獻唱,看向王薇的目光就像胸有成竹的老獵手,知道獵物跑不掉了。而王薇一改剛才的矜持端莊,變得主動熱情,不時以挑逗的目光看過來,一絲羞怯、三分妩媚後跟着六成狂野。

很快,桌上的兩瓶紅酒又被喝光,盧禹已經腳步不穩、眼神迷離,叫來服務員吩咐:“這酒不錯,再來一瓶!”王薇插言道:“不能再喝了,我的頭好暈。”

服務生分別看向兩人,不知該聽誰的。

盧禹大力揮手:“沒聽到我的話嗎,快去再拿一瓶……”突然一頓,指向酒瓶:“這酒多少錢?”

“150元,先生。”服務生陪着小心回答。

“嗯,那還不算貴!”盧禹放了心,回身又去點歌,這回選了幾首粵語經典,唱的聲情并茂,博來王薇陣陣掌聲,可一舉杯相邀,她便面露苦相,說什麽也不喝了。

盧禹哈哈大笑,也不強逼,自顧自盡興,又喝掉大半瓶,突然瞥到王薇悄步挪向門邊,追上去一把摟住,嘿嘿壞笑道:“你看我狀态來了,想逃掉麽?哈哈,可沒那麽容易了!”

誰知王薇一點也不配合,用力的推搡他,沉着臉道:“放開我,放開我!你再亂來,我喊人啦!”

盧禹滿身酒氣,舌頭發粗:“喊什麽喊,要喊也不能在這,咱們還得再換個地方……”冷不防門外被人用力一推,把他撞得踉跄後退,和王薇連摟帶抱的坐進了沙發裏。

與此同時,音響戛然而止,昏暗的室內亮起大燈,那名服務生緩步走進,淡淡道:“先生,您是新來的顧客,不但唱足了一小時,多出的時間我們也打算優惠贈送了,從現在起,您要再唱,就得續費了。”

盧禹一怔,抓住掙紮不已的王薇手腕,大咧咧回道:“那好吧,我不唱了,這就算賬!”

“好的先生。”服務生托起賬本道:“您一共消費了3600元人民幣,請問是現金還是刷卡?”

“什麽?”盧禹登時愣住了:“3600!我靠你沒搞錯吧?”

“沒搞錯。”服務生很淡定的放下賬本:“桌上的紅酒是150一杯,兩位一共喝了17杯,此外還有……”

“啥?150一杯?”盧禹瞪圓了眼睛:“不是150一瓶嗎,我剛剛還問過你。”

“我剛才沒這麽說。”服務生冷冷一笑:“歌廳規定,這酒就是按杯結賬,150一杯。”

瞬間,盧禹的臉色陰沉下來,看向身旁的王薇,目光陰晴不定。

王薇還在掙紮,臉色早已冷若冰霜:“看我做什麽,我什麽都不知道,放開我!”

服務生視若不見,語聲強硬:“先生,3600元,是現金還是刷卡結賬?”

“我結NM老腿!”盧禹粗聲吼道:“敢情你們這是家黑店啊,宰人來了,是吧?”随手摸出手機:“我現在就打給物價局,然後再報警……光天化日之下,你們這不是明搶嗎?”

“不算明搶。”門外響起一個低沉的男聲:“但是能算宰人,就宰你了,怎麽樣吧!”一個花襯衫、牛仔褲的青年男子徐徐步入,身後則跟着三四個滿臉橫肉的壯漢,看過來的目光兇神惡煞。

無疑,對方這陣勢、這言語,已經說明了所有問題!

而王薇态度上的巨大轉變,也說明了問題!她好像一直在等這個結局,并沒有表露出任何吃驚。

盧禹把目光掃遍全場的每一個人,反而平靜下來,靠進沙發裏翹起了二郎腿:“這話是你說的啊,記住了,待會有種再和派出所民警說一遍,我保證乖乖付錢!”

“這位兄弟……”花襯衫攥起拳頭,黝黑的臉膛上掠過暴戾之色:“我得給你提個醒,要是你現在不馬上放下手機,恐怕損失的就不止3600塊了,聽明白了嗎?”

盧禹突然笑了,笑得詭異、狡黠,然後不慌不忙的點燃支煙,優哉游哉的連吸兩口。

陷入這個騙局裏,乍一看起來是他色迷心竅、毫無防備,其實,打從王薇在餐廳搭讪,他就起了戒心!

一個人在外面漂泊了十年,既然飽受孤獨和寂寞,那麽閱歷和經驗又怎麽可能一點沒有?別忘了,和盧禹同齡的人開始大學生涯時,他卻已經背上行囊,踏上了闖蕩社會的征程!

整整十年下來,盧禹沒有曾經的同學們好命,順理成章的找到一份穩定工作;或者讀研考博繼續深造;或者娶妻生子組建家庭……但他足跡遍布祖國的大中小城市,幹過各種雜活苦差,接觸過形形色色的市井之徒和複雜環境,在“社會大學”裏摸爬滾打,早早就歷練熟了人情世故和爾虞我詐,同樣也以優異的“成績”畢業了。

憑心而論,王薇那點小伎倆在他面前施展,雖然演技有餘,可惜戲份不足,早就露了痕跡。

也可以說,是這個蹩腳的劇本不理想,很快就被盧禹識破了。

騙子的招式成百上千,可萬變不離其宗,最重要的就是抓住他們的出發點,從來沒有天上掉餡餅的美事。王薇一個普通女子,和盧禹素不相識,卻選擇在他剛剛被羞辱後主動搭讪、勸慰,還把自己的“往事”傾訴,以博取到他的共鳴……這本身就不正常。

也許盧禹需要一份關懷和安慰,但那只限定于熟人;王薇越俎代庖,難道真為了安撫他受傷的心嗎?盧禹不排除世上有這樣“博愛熱心”的善良人士,但幾率肯定小之又小,自己絕沒指望着碰上過。

肯定了這一點,那就好辦了。王薇想幹什麽?無非就是想利用他現在脆弱的心理,達成某個目的。

當然,這還要看盧禹肯不肯上勾了。如果他當時就警覺,選擇回避,那一切下文免談;如果被王薇精彩的故事和巧妙的僞裝打動,下面的事多半水到渠成。

出人意料的是,盧禹做了個“雙重選擇”!他懷揣着前者坐擁後者,“稀裏糊塗”的随王薇而去,為的就是要看看,這個小娘們究竟想玩什麽花樣!

時光倒流……追溯到幾年前的某個夜晚,他也是在酒後,第一次遭逢這類“豔遇”時,就曾經吃過大虧,被人飽揍一頓不說,還訛走了整整3000塊錢!

經歷過那種無助和憤懑,還有身體上的傷痛,才有了他今天的經驗,每每回憶起來,都刊心刻骨。

照常理推斷,既然有了前車之鑒,他就不該重蹈覆轍,再去交一次“學費”;之所以将計就計的兵行險招,一大半原因是體內有了“結界之魂”的存在!

如果注定要再做一次受害者,盧禹從心底裏想改寫上回的結局!

以前他做不到,但是現在不同了!

并不是誰都有機會修正曾經的失敗和出糗,而一旦達成,就意味着對過往的救贖和致敬,可以重拾信心,得到莫大的滿足!這樣非凡的意義對盧禹來說,當然要比真的“拿下”王薇更過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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