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過猶不及

栾玉婕待他走近幾步，把嗓音壓的更低：“小禹哥，你們……你們之前在屋裏說的話就隔着層磚，我都聽到了！但是你別生氣，我不是……不是故意偷聽的。”

“聽到最好了！”盧禹不住點頭，露出贊賞之意：“我正怕那個女警察來難為你呢。”

“我不怕警察！”栾玉婕幽幽道：“更不怕錢寡婦！因為我沒做過違法的事，也沒做過喪良心的事！和爺爺熬了這麽多年苦日子都不怕，我還有什麽好怕的？這次不一樣，事關我的名譽和清白，錢寡婦鬧的再歡，我也絕不讓步，和她鬥到底！我就不信，黑的怎麽能變成白的，錯的怎麽能變成對的！”

“嗯！”盧禹攥拳道：“玉婕，你骨子裏本來就有這種強者的勇氣，只不過這麽多年來，你寧可默默無聞的做一個生活上的強者，也不願意在其他方面表現出來罷了！”

“小禹哥……”栾玉婕猶豫了一下，續道：“你知道我為什麽下了這麽大的決心嗎？就因為你回來了！我又好像回到了小時候，有你可以依靠，可以玩耍，可以朝夕相伴，什麽都不怕了。從前看着你和夏家兄弟打架那股不服輸的勁，我從心底裏佩服，也一直想模仿你。”

盧禹吐了吐舌頭：“玉婕，這個可千萬別學了！你不是聽到夏箐來說的話了嗎，昨天下午，我回鄉第一次和他們哥倆動手，險險就送掉小命，還惹了那個林警官上門……如今不比從前了，有些事打架解決不了。”

“林警官是市裏來挂職鍛煉的。”栾玉婕道：“人家在什麽環境生活，講法制當然一套一套的，可咱們望水村山高皇帝遠，鄉下人有幾個懂法？就拿昨晚的事來說吧，遇見夏金峰這樣死皮賴臉的人只會耍渾，你想理智的解決問題，他配合麽？講理麽？除了狠狠的把他揍趴下，你永遠也找不到別的辦法！”

盧禹淡淡吐出口煙，若有所思：“以前是這樣，以後應該不會了……”

“你說什麽？”栾玉婕奇道。

“沒什麽。”盧禹扔掉煙蒂：“總之你說的沒錯，現在我回來了，就一定還會像從前那樣保護你、幫助你，絕不讓任何人欺負你！也有可能……小禹哥變了，但我保證，只會越變越好，絕不能讓你失望！”

栾玉婕笑道：“我怎麽聽你說話怪怪的？”

“沒事。”盧禹這一刻思緒很多，扯開話題道：“對了，你想吃草莓啊，我屋裏還有，這就去拿。”

“小禹哥！”栾玉婕急忙叫道：“我和你開玩笑的，這麽晚了還吃什麽草莓。”

盧禹點點頭：“好吧，今晚不吃，明早我親自給你再做一盆草莓醬……去早點休息吧。記住，不管發生什麽事，就咬定錢小菊沒來過！因為她找不到證人，還不敢把實話說出來，那樣等于自投羅網，如果只在表面上折騰，咱們倆統一口徑，憋也憋死她！”

“嘻嘻，我也這麽想的！”栾玉婕乖巧的答應，腳步聲響，回去了屋裏。

盧禹也回到院裏，剛把大門插上，就聽見屋裏的手機鳴響，快步跑回去接聽，是顧海志打來的：“爐子，今天不巧，省城大暴雨，高速公路臨時封閉，農科院的人沒來成，估計得拖延到下周了。”

盧禹道：“不急吧，反正咱們大棚還沒建起來。”

顧海志道：“說快也快，縣裏那家農資門市可通知我了，材料已經到貨，後天就能來施工……到時候你得在家陪着，我這工作沒準，替不了你監工。”

“那好說。”盧禹一口答應，突然心念一動，脫口道：“對了，咱們定了十五畝的材料，你看能不能再追加十五畝的，至于資金……大伯的補助款能給多少？”

“等等，等等！”顧海志有點發懵：“哥們，你沒說夢話吧？建十五畝大棚是咱倆經過再三商榷才定下來的，這也剛好符合實驗甜菜的種植面積，少了不夠，多了就是資源浪費……你被灌了什麽迷魂湯，一夜之間就改了主意，要追加到30畝？”

“這你別管，”盧禹道：“15畝也是種，30畝也是種，我現在又想一步到位，把規模擴大了！”

“靠！”顧海志道：“擴大規模？以前舉全縣之力發展大棚，規模夠不夠大？可是結果呢，大家夥賠的哭爹喊娘，連人工費都賺不回來……爐子，我不是打擊你的積極性，也不是說大棚種植以後就肯定絕跡了，咱們總得理性的求發展，慢慢來！我能保證你農科院的甜菜賺錢，可不保你種別的玩意也賺！”

“這樣吧，”盧禹嘆了口氣：“我明天還要去一趟縣裏，晚上回來和你見一面，仔細談。”

“哦，那好。”顧海志道：“是得見面談，我看你小子要上天！對了，明天你去縣城，是不是想見岩哥？我已經把赈災補助的事和他通過氣了，具體怎麽辦，你們哥倆商量，反正……反正別讓他媳婦作妖！”

“我知道了。”盧禹挂斷了電話，再點起支煙，雙眉緊鎖。

早在他晚上意圖“招聘”栾玉婕的時候，腦海裏就有了一個大致的輪廓：有神奇的結界之魂傍身，僅僅是在作物種植上做點文章，收到的成果恐怕都不能用“致富”形容了，至不濟也會變成“暴富”，所以大膽許諾栾玉婕每月4000元的工資，并非他信口開河，而是有着十足的信心。

經過深思熟慮，盧禹現在的想法更完善了：這條路可以走，但是，不管致富還是暴富，都必須遵循一條最基本的鐵律，那就是他不能公然利用結界之魂做出違悖常理和自然現象的奇事，然後再弄得盡人皆知！

搞得太出格，必然經不起推敲，而他僅僅擁有把不現實帶進現實裏的能力，卻缺乏合理的解釋和掌控力，在這種生存環境下，最先得到的未必是財富和掌聲，而是麻煩和苦惱。

開玩笑點說，這個世界允許你與衆不同，但絕不允許你“犯規式”的與衆不同。除非盧禹因為結界之魂變得日益強大，強大到可以為所欲為、不懼怕任何後果……但那也是以後的事，肯定不适合目下。

僅憑他現在的能力，就可以登高一呼，衆生膜拜，然後主宰世界？那純屬扯淡。

反過來，這也符合盧禹一貫的性格和行事作風，沒把握的事，他不想去沾。就比如說從明天開始，他跑到深山老林中撒下成千上萬的高粱種子，然後用結界之魂一天之內催發成熟……此舉能換來暴富和成功嗎？恐怕會惹來什麽他都無法預料的全，所以打死也不會幹！

當然，他不求驚世駭俗，求個跬步小成、穩步進取，應該就沒什麽問題了。具體到如何實施，還需要周全的計劃。像擴建30畝大棚只是他的第一步，但把西瓜一樣大的草莓直接種出來，肯定又脫離了實際。

這一夜盧禹翻來覆去，久不能寐，失眠的症狀比昨晚更甚，腦海裏一會是發展大計，一會是如煙往事，想到了顧海志、林孝生、夏氏兄弟，又想到了劉菲、王薇、夏箐、林語姿和錢寡婦，甚至最後還浮起了栾玉婕那具驚心動魄、完美無瑕的胴體……

勉強捱到後半夜，他實在難受得不行，下床叼了支煙卷，看着破裂的水泥地面呆呆出神。

先不提高粱，怎生想個辦法，能讓結界之魂控制下催生草莓的“力度”呢？

成熟的時間也暫且不提，起碼別長成西瓜那樣大，總得能拿出來見人吧？盧禹原本存的心思，就是擴建15畝大棚，除了不耽誤種植甜菜，剩下的就種草莓。

誰都知道，草莓營養價值高，保健效果多，且品相喜人、果肉甘甜，是男女老少都愛的“水果情人”，而且農業科技日新月異的發展，現在已經有很多新品種可以全年內結果。

曾幾何時，草莓也一度因為價錢居高不下，被譽為“貴人的水果”，不是誰都能消費得起。好在随着近年來行情逐步看好，種植面積越來越廣和銷售渠道也越來越多，草莓已經從高端市場走入了百姓大衆的視野，盧禹有的放矢，就想抓抓這個機會。

當然，前提是不能“胡來”，他得保證種出的草莓能上市、能熱銷，具備自己的優勢卻又不招惹“麻煩”。

尤其他還想讓栾玉婕成為第一個“受惠者”，盡快擺脫貧窮落後的苦日子，和爺爺過上全新的幸福生活，就更得慎之又慎，低調行事。

只不過現在的狀況令人啼笑皆非：盧禹不是不具備這種能力，而是具備的過了頭，苦于不知如何調整。

這好像就是傳說中那種物極必反、否極泰來的痛苦，個中滋味只有他能感受得到了。

……

第二天一早，盧禹倒掉剩餘的草莓醬，又現“種”了一枚，如法炮制的搗碎，再拌以沙拉調勻，然後蓋了層簾布出門，攀上牆頭高喊：“玉婕，起來記得拿草莓，和爺爺一起吃，我給你放在院牆上了！”

話音剛落，栾玉婕就推門而出，腰間系着一條花圍裙，笑吟吟道：“小禹哥，你還真留給我了？”

“什麽話！”盧禹頗為得意：“自小大到，小禹哥有一次說話不算的時候嗎？”見她快步走來，便隔着牆遞下菜盆，眼裏很是期待：“快嘗嘗，味道怎麽樣？”

栾玉婕擦了擦手，有些矜持：“這……這樣不好吧。”

“哎呀，你快吃就是了！”盧禹瞪眼道：“這麽多呢，爺爺也有份。”

栾玉婕笑着接過，執起羹匙吃了一小口，略加咀嚼便圓睜雙目：“唔……真甜啊，甜掉牙齒了！”

盧禹看得出她沒誇張，心裏更加托底，笑道：“甜吧？甜就大口的吃，全吃掉，以後天天吃！”

栾玉婕愕然：“啥？這一頓就算開齋了，還以後……天天吃？”

盧禹嘿嘿一笑，想到現在還不能誇下海口，轉而道：“我今天去縣城辦事，估計最早也要下午趕回來，你有什麽需要的東西嗎，給你捎回來。”

栾玉婕搖頭道：“沒有，日常用品在鎮上都買得到。”看到他額頭的大包，關切的問：“你現在就走嗎？”

盧禹道：“是啊，趕第一班車，争取早去早回。”

“不行，”栾玉婕急道：“那得把藥酒擦了再走，你額頭還沒消腫。”

“這點小傷，擦什麽擦！”盧禹滿不在乎：“倒是你，今天上班要多留心點，有什麽事及時給我打電話，還是原來的號碼沒變。”縮回頭便不見了蹤影。

栾玉婕攔阻不及，低頭看那盆誘人的草莓醬，抿嘴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