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兄弟重逢
突然之間,桌上一部手機突突亂響,驚得兩人動作一頓。
韓麗梅抄起一看,立馬舉手做了個“噓”的動作,接通後膩聲道:“王廠,我昨個可是向你請假半天了,怎麽一上午沒去,你就電話追過來了?是不是少了我,你就在廠裏玩不轉了?”
盧禹借助“結界之眼”懸空,對韓麗梅的裸體實在不屑一顧,根本提不起任何欲望,甚至大有厭惡之感,可試探着控制“眼睛前移”,居然收獲到了另外一個驚喜!
那就是他居然聽到了韓麗梅電話裏的聲音!被稱為“王廠”的人也是個男子,粗聲大嗓就像在他耳邊響起:“還玩個屁!尹宏雷這小子鼓動一大批工人造反,揚言要從新選舉領導班子、從新分配股權債權,還四處搜集咱們的證據,這次他玩真的了,你務必把嘴給我閉嚴了,把所有的賬目都捋順了!”
“啊呦,王大廠長,”韓麗梅媚笑道:“我辦事,您還不放心嗎?早就說過了,從您接手後的賬目,都被我做的滴水不漏,尹宏雷就是請來國家審計局也查不出毛病,怕什麽啊!”
“我總是心裏沒底!”王廠郁郁道:“感覺哪裏出了纰漏,所以現在就去姜博勝家,找他商量商量……”
一語未畢,王麗梅和身上的“老死鬼”同時驚顫,急聲道:“王廠,您說要去姜廠家麽?”
“對啊,快到樓下了。”王廠沒好氣道:“你別問廢話,下午趕緊上班,幫我留意點廠裏的動靜!”
“好……好……”王麗梅骨碌一下坐起,推開老死鬼:“您放心,我下午準到!”挂斷電話急急下床,抓起衣服胡亂往身上套:“媽的多虧這老王八蛋說出來了,不然就被他堵個正着,我得趕緊走!”
這麽一來,盧禹搞明白了,這“老死鬼”就是姜博勝,不但和王麗梅偷情,還和她以及那個王廠都在一個單位。至于誰是廠長、副廠長,還有那個造反的尹宏雷是怎麽回事,一時鬧不清楚。
姜博勝本來興致高漲,激戰正酣,被這一個電話搞的“中途下馬”,透着一臉的不痛快,可好像也無可奈何,叼起支煙點燃,皺眉道:“咱倆的事王金權貓影,只是一直沒點破罷了,這節骨眼他心煩意亂,容易狗急跳牆,還是別招惹為妙……你快點走,我留在家裏安撫住他。”說着也拎起襯衣。
盧禹知道王麗梅轉瞬即出,也擔心被她撞見,一急之下意識湧動……居然瞬間脫離了“天使之眼”,又回歸到本來的視野,形勢緊迫,也顧不得多想,悄步先奔下樓。幾秒鐘後,結界之魂追趕而上,倏忽沒入他體內。
果然,不到一分鐘,王麗梅急匆匆走出單元門,逃也似的離去,盧禹戴了口罩就站在旁邊的垃圾堆,她也渾然不察。禁不住心底暗罵:這個又賤又蠢的娘們,膽大包天的出來偷情,被人跟蹤了都不知道……就這點道行,那個什麽王金權還指望着她擺平賬目,不惹出亂子來才怪!
……
中午時分,盧禹坐在新苑小區外一家飯莊的雅間,看到盧岩在服務員的引領下快步而來,進了屋後憨笑着道歉:“小禹,我臨時有事耽擱了會。”
盧禹面色平靜:“沒事,快坐,先喝點水。”端起茶壺為他斟滿。
盧岩回頭看見服務員走遠,沉默了一下,低聲道:“小禹,你大老遠的來,應該是哥請你吃飯……怎麽你反倒在前臺壓了三百塊錢?”
盧禹喝了口水:“你要是不想去先結賬,怎麽知道我壓了錢?大哥……咱們倆先別提錢,好不好?”
盧禹默然,端起杯喝水。
盧禹靜靜打量他,上次見面還是四年前在川府省,哥倆都去探望褚秀珍,才匆匆見了一面;如今再會,盧岩比那時又蒼老了幾分,36周歲的年齡,看上去卻像近50的中年大叔,穿普通的白膠鞋、牛仔褲,上衣則是一件領子洗得發白的灰襯衫,面色黝暗、神态滄桑……禁不住心底一陣酸楚。
忠厚老實的盧岩,和盧禹自小一起長大、情逾手足的大哥,就是現在這般落魄模樣。
盧禹側過頭喊服務員:“小妹,麻煩你上菜吧。”順手抹了一把眼角。
盧岩伸手掏兜,摸出一盒皺巴的紅塔山遞過來:“小禹,你抽支煙。”
盧禹點點頭,也不拒絕,接過來點燃一支,問道:“哥,你現在還不抽嗎?”
“嗯。”盧岩很驕傲的擡頭:“很長時間了,這玩意戒了最好,不但省錢,也不禍害身體了。”
“那酒呢?”盧禹道:“酒也不喝了吧?”
“基本不喝了。”盧岩搓了搓手:“不過今天不一樣,你來了,我要破例喝一點!”
盧禹微笑道:“別一點,要喝就多喝點,權當陪我了。”
“不行!”盧岩脫口道:“你大嫂不許我……”話到半截,哥倆對視的目光都不自然,索性咽了回去。
很快,服務員端來了六個菜,葷素搭配、冷熱兼具,都是店裏的招牌,盧岩連連皺眉:“小禹,你在外面賺錢也不容易,咱哥倆吃飯幹嘛點這麽多菜?”
盧禹不解釋,打開白酒瓶幫他斟了一杯,舉筷道:“咱先吃點吧。”
一頓飯就這樣在沉默中進行,盧禹不問話,盧岩也就沒話;舉杯相敬,他便小啜一口,堪堪半杯酒下肚,可能是太久不喝了,酒量銳減,臉膛透出一層暗紅,眼神有些迷離。
盧禹把菜嘗了一圈,放下筷子道:“韓……大嫂你們這幾年,過的還好吧?”
“好,”盧岩點頭:“她還在機床廠呢,但是不幹車間活了,領導器重她,去了辦公室做會計。”
盧禹不語,但心裏已經明白了大概。韓麗梅能當上這個會計,和所謂的姜博勝、王金權廠領導走得那麽近,絕非被“器重”那麽簡單,走了什麽途徑她心知肚明。
由此看來,她和姜博勝有染由來已久,不會是最近才發生的;至于和王金權什麽關系,也很難說。
TM的,韓麗梅不要臉的行徑,近乎向錢寡婦看齊了,可問題是大哥還好好的健在,她就什麽事都做絕了!
盧禹想到這憋悶的難受,一口就把剩餘的酒幹下,抹了抹嘴:“嗯,那你呢,在單位還順利吧?”
盧岩微微吃驚:“小禹,你慢點喝,怎麽說幹就幹?”跟着愁悶的搖頭:“我們單位不行了。”
盧禹皺眉道:“怎麽不行了?”
“效益不好。”盧岩道:“廠子改建、融資,引進新設備後還是不見起色。以前一個季度能生産三萬輛電瓶車,現在一萬輛都産不上了……不是産能的問題,是産出來也賣不掉,倉庫裏堆的到處都是。”
盧禹點頭道:“電瓶車這行競争太激烈,你們廠那小牌子不出名,價錢又不便宜……哎!”
“是啊。”盧岩喝了口酒:“錦成為這事愁的天天吃不下飯,縣裏的領導已經約談了他好幾次。”
盧禹道:“就是你以前說的那個法人,葉錦成嗎?”
“是啊。”盧岩嘆道:“我們倆一起進廠,這麽多年下來了,我還是個質檢員,可他已經當上了法人……不過現在對比着看,好像也沒什麽差距,廠子一旦破産,他只能賠個血本無歸。”
盧禹對葉錦成不感冒,想了想道:“哥,要是我這次回來幹出點成就,你能來幫我嗎?”
“對了。”盧岩一拍腦門:“你不提,我都把這事忘記了……海志給我打過電話,說老屋被震塌了,要是政府有補償款,你盡管拿去用,一分錢都不用給我!”
“哥,”盧禹辯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先聽我說完。”盧岩很固執的一揮手:“那房子,媽臨走的時候就去過律師所,更名到你頭上了!”
“啊?”盧禹登時一愣:“更……更名給我了?”
“對!”盧岩道:“這是她和我早就商量好的,怕你不同意,所以一直瞞着你,也沒去房交所辦手續,而是直接找了律師,走了饋贈的法律流程。”
“哥!”盧禹瞪圓了眼睛:“你們娘倆這是搞什麽,咋不早說……”
“小禹啊,”盧岩好像來了情緒,也把剩餘的酒一飲而盡:“你是非要和哥算算細賬嗎?好,那咱就算!當初要不是你把十萬塊拆遷款遞到你大嫂手裏……我能和她踏踏實實的過到今天嗎?那是二叔二嬸的房子,是他們留給你唯一的財産啊,可卻被我用來買了房子……”
“哥!”盧禹皺眉道:“都是陳年舊賬了,你和我還瞎掰扯什麽!”
“陳年舊賬也是帳!”盧岩提高了嗓音:“尤其咱們盧家人,更不能忘了舊賬、忘了舊情,否則那就是忘本,丢了良心!那年你走後沒多久,媽就找我商量這件事,她覺得我們娘倆實在對不住你,好歹也得給你留個能安身的地,于是就背着你大嫂找了律師……過後也一直沒公開。”
盧禹呆坐無語,腦袋嗡嗡鳴響,沒想到事情出現了這樣戲劇性的轉折。
尤其和房子相比,當他聽到盧岩說和韓麗梅“踏踏實實的過到今天”,只覺得心底更加苦澀,仿佛喉嚨裏噎了個大桃核。大哥顯然沒有半點警醒,自己的老婆早就和別的野男人打得火熱了。
話說到這一步,盧禹已經不在乎太多了,什麽房子、什麽赈災款,給誰都無所謂。憑他現在所處的高度,致富發家是早晚的事,拿出幾十倍幾百倍的錢再補償大哥和大娘也不難……他唯一在乎的,反而是該怎樣幫盧岩看清自己的婚姻噩夢,把痛苦和絕望減少到最低!
至不濟,也得想辦法讓大哥毫發無損、毫不知情的擺脫掉韓麗梅,絕不能這樣渾渾噩噩的“綠”下去了!
但這絕對是個棘手的難題,盧禹瞬間想到了幾套方案,又瞬間都否掉了。
有韓麗梅存在的這個家庭,就像一張長滿了倒刺的血盆大口,把盧岩吞到了嗓子眼,離滑下肚去只有一步之遙,而想全程無痛的把他反拉出來,不觸及到那些深入肌理的倒刺,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