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圍剿
盧禹和侯天勇對視了一眼,都無話可說。
“最關鍵的還不是這些。”蔡彥斌接着道:“牛四本人也有些能量。就說鎮裏吧,大家都在傳,他和丁書記的小姨子……那個叫什麽錢小菊的寡婦不清不楚,甭管真假,丁書記還就對這個小姨子很重視,往往她提出來的事,只要不違反政策、不違反原則,都能傾斜着照顧一下,牛四跟在中間沾了不少的好處!”
“這就說明,他能變向的利用錢小菊打丁書記這張牌,”蔡彥斌苦着臉搖頭:“我不得不留出點餘地;再說外面,據傳牛四出獄後又和以前那些狐朋狗友聯絡上了,其中不乏幾個混混,已經搖身一變,成了縣裏有權有勢的風雲人物,他們這些人什麽風浪沒經過,行事都心狠手辣、陰險惡毒……有一個人,表哥你應該聽過吧?”
侯天勇面色肅重:“誰?”
“張仲強!”蔡彥斌道:“馭勝投資公司的董事長,連續兩屆的縣政協委員,頭頂着各種國家、省市縣的優秀企業家光環,號稱澤平縣首富,名頭響當當吧?”
侯天勇默默點頭:“這人非常有實力,頭腦也精明,我和他打過交道……但是都說他的出身不怎麽樣。”
“我就說白點吧,”蔡彥斌道:“一個過去的混混,能有好的出身嗎?當然這不是指他的家庭貴賤那種出身,而是說他曾經從事過的職業、履歷,和什麽人交往,在什麽環境中成長過……牛四有一次喝醉了酒,就當衆吹噓說自己和張仲強是拜把子哥們,還曾經救過他的命,甭管黑白兩道上的事,只要去找強哥,他保證好使!”
盧禹默默喝了口酒,盡管心裏不屑,卻不好表現出來,淡淡道:“這麽說來,蔡老板的難處我懂了,當初你收了他進廠,就伏下隐患了,畢竟你是正經清白的生意人,不好去得罪個有點背景的潑皮無賴……”
“盧大哥,你先聽我說完。”蔡彥斌道:“這事也沒那麽複雜,我對牛四雖然有些忌憚,可平時也沒少給他好處,睜一眼閉一眼的原宥了他很多過錯……他還是很念我情份的,再說這事也是替夏家兄弟做嫁衣,他不一定非得達到目的,所以我就暫時安撫住了他,準備下一步……下一步讓他們徹底死心!”
盧禹訝異道:“你怎麽讓他們死心?”
“我想好了,實在逼得急了,”蔡彥斌喝了一大口白酒,抹抹嘴巴:“我就和牛四說,玉婕的錢誰都不用搶着還了,我不要了!”
“啊?”盧禹吃了一驚:“你不要了?那可不成……”
“我還沒說完,”蔡彥斌目視他,仿佛下了很大決心:“同時我還會放出風去,就說……就說我對玉婕有意思,想娶她做媳婦!這麽一來,牛四就不好再出頭了吧?至于夏金峰那個傻大個,諒他也不敢公然來為難我!”
“嗯!”侯天勇點頭道:“彥斌,你這個瞞天過海之計還行,可以試試。”
“不是瞞天過海,是來真格的!”蔡彥斌推了推眼鏡:“我想真的娶玉婕!”
話音一落,盧禹和侯天勇登時傻了眼,面面相觑。
好半天,三個人誰也接不上話來,屋子裏一片沉寂。
蔡彥斌想了想,突然朝盧禹端起酒杯:“盧大哥,玉婕跟我說過,她和你自小一起長大,家裏遭遇過相同的不幸,所以你才那麽疼她呵護她,像親哥哥一樣。如今栾老爺子又聾又啞,最近還患上了小腦萎縮,估計找他提親沒什麽指望了,你坐在這就相當于長兄為父,表個态吧!”
“這個……這個……”盧禹的口齒有點結巴,飛快的轉動大腦。蔡彥斌這個提議,其實沒什麽不妥,只不過有點突兀罷了。無論人品、相貌,還是家境、事業,栾玉婕若能得此人為婿,肯定算攀了高枝、打着燈籠都難尋的美滿姻緣,從此将徹底改變她苦難多舛的命運,并且能得到一個多少女人豔羨不來的極好歸宿!
“盧大哥,我是認真的。”蔡彥斌端着酒杯不放:“我這人算不得清高明志,也沒什麽男子漢氣概,但還是念過幾年大學的,懂得道德禮法和規矩方圓,一直以來做生意也好、交朋友也好,秉承的原則就是和氣生財、與人為善,一輩子沒幹過缺德事,現在經營着自己的事業,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條件勉勉強強還過得去……”
侯天勇在一旁吐了吐舌頭:“你這條件要還算‘勉強’,那夏金峰豈不是連屎殼郎郎都稱不上……”
“我和大表哥不一樣。”蔡彥斌當即白了他一眼:“他尋求的是快活,什麽樣的女人都來者不拒;而我呢,我需要的是一個善良溫柔、能和我相濡以沫的妻子,所以別看玉婕的家境困難,有帶病的爺爺……那都不算事!我就是看中了她那份堅韌清純的品質,是正經人家的好姑娘!”
“我草!”侯天勇嘟囔道:“難道我相中的那麽多姑娘,沒一個是正經人家的嗎?”
盧禹被他逗的一樂,剛待舉杯說話,突然嘭的一聲……房門被人從外面硬生生踹開!
緊跟着,六七個人闖進了包房,後面還擠進來一個服務員,很驚恐的阻攔:“先生,你們……你們不能闖進來!”話音剛落,就被一個黑衣黑褲的壯漢推的踉跄摔倒,惡聲罵道:“滾出去,沒你什麽事!”
三人見狀吃驚不已,紛紛起身,卻被當先一人笑着攔阻,雙手高舉:“別慌!哥幾個別慌,快坐好,接着喝酒……兄弟來得不巧,可能耽誤了各位的酒興,對不住啊對不住,呵呵!”
這人虎背熊腰、身高馬大,還剔着禿頭,可一張國字臉棱角分明、不怒自威,頗有幾分氣度,穿了一身翠綠色的耐克運動裝,腳蹬籃球鞋,讓人無從琢磨他的身份。
盧禹盡管不認識他,可注意到了一個細節:那就是在房門被踹開的時候,侯天勇的第一反應本來很惱火,但是見到這個人大刺刺的闖進後,瞬間沒了脾氣,臉上反而浮起了憂慮和戒備。
很明顯,來者能引起侯天勇的正而視之,恐怕不是尋常人物。
但是下一秒,當禿頭身後再顯露出一個人的時候,盧禹瞳孔收縮……瞬間明白了什麽!
奧迪車上的“深沉女”!那個穩坐釣魚臺不停通話、侯天勇描述“能不惹盡量別惹”的神秘女子!
敢情兜了一圈,這夥人能找到蔡彥斌的“庸人軒”,并且表現的如此高調、氣勢洶洶,盧禹就知道他們是奔着誰來的了!侯天勇也好,蔡彥斌也好,輕易不會和這些人扯上過節。
接下來,盧禹又有了新發現……對方此行的人數,似乎不止于闖進房間的,門口又晃過五六個身影,其中一個略略駐足,側頭看來,把目光狠狠的剜在他臉上,露出恨不得生啖其肉、活飲其血的惡毒表情,就像見了不共戴天的殺父仇人……
盧禹在心底一陣苦笑。王薇!
想不到昨天引他上套、紫葡萄歌廳的王薇也出現在這了!
好嘛,蝦兵蟹将、新仇舊恨一起湧至,熱鬧地一塌糊塗啊!盧禹的直覺瞬間生成:恐怕今天不樹立起一個他人生中全新的裏程碑,就甭想再安安生生的走出“庸人軒”半步了!
“咳咳……”侯天勇清了清嗓子,搶着先說話:“呦,是豪哥!您大駕親臨小店,是請都請不來的貴客,我們哥幾個都不知道該怎麽歡迎了,嘿嘿。”一轉身,對着那“深沉女”恭恭敬敬鞠躬:“大嫂好!”
那女子并不答話,只微微颔首算是回應,靓麗美豔的容貌靜如止水,波瀾不驚。
盧禹之前透着車窗看個大概,這會總算目睹了她的真容,暗暗納悶:這女子不但長的華美雍容,有一種深沉大氣的成熟風韻,而且模樣也極為年輕,甚至比自己都小,怎麽侯天勇要畢恭畢敬的稱她一聲“大嫂”呢?
那誰是“大哥”?是這位禿頭的“豪哥”嗎?
“侯老板,蔡老板,”豪哥舉手作揖,笑得一團和氣:“我不請自來,是不速之客,打擾了你們才是罪過。”目光掃過盧禹,突然變得蒼鷹一樣淩厲:“但是呢,又不得不來,因為要和這位小兄弟說兩件事!”
“哈哈,豪哥一定是搞誤會了!”侯天勇套近乎的遞上中華煙:“這位老弟叫盧禹,是我的老同學,也是老鄉,以前一直在外地,才回來沒多久啊,你們不會認錯人吧?”
豪哥笑容收斂,輕輕擋開他的煙卷,側頭看深沉女:“大嫂……”
那女子還是不言語,只輕輕點頭,意思是确認無誤。
盧禹看在眼裏,一方面讀懂她和豪哥不是“一家”,一邊也在心底冷笑:“你盡管TM裝淑女、裝深沉,待會就叫你大嫂變瘋婆子……反正老子一天之內已經揍了兩個女人了,也不差你一個!”
豪哥撇了撇嘴,分開兩手,摁住侯天勇和蔡彥斌落座:“兩位老板,這樣吧……澤平縣就這麽大,咱們在社會上混,難免低頭不見擡頭見,互相之間多要些合作,少摻和矛盾,是不是?今個我要借你們這包房用用,順便再借你這位老鄉、老同學也用用……其餘的事情,都與你們無關!怎麽樣,沒啥意見吧?”
侯天勇笑容倏忽不見,擡手扳住了他,沉聲道:“豪哥,奧迪車我派人取走,親自送去4S店,保證24小時之內給你修複到原钣原漆,另外再孝敬您和大嫂10萬塊錢,給弟兄們買點煙酒……這個面子能給我吧?”
“哈哈……”豪哥仰天大笑:“幹什麽呀,你非得要這個面子,就為了保你這位老鄉老同學啊?”
“是!”侯天勇斬釘截鐵:“禹哥從前幫過我,所以他落難的時候,我也想幫他一把!豪哥你是過來人,兄弟間的情義,不就是看為難之際嗎?”
“小猴子,你這不是講哥們情義!”豪哥居高臨下瞪視他:“是糊塗,知道嗎?不信你問問你的禹哥,他開罪我們,僅僅是因為落難嗎?分明就是他挑釁找事!昨天,他砸了小松的歌廳不說,還打了我的女人……更可恨的是,今天他倒黴催的,又遇見大嫂的車,不由分說就把機蓋子砸了個大坑……”
“什麽?”侯天勇詫異道:“他砸了大嫂的車我知道,可什麽時候還打過你的……女人?”
豪哥朝門外一招手,待到王薇緩步走近,把她肩膀一樓:“看到了嗎,這就是我的女人……再看看她的臉,腫成什麽樣子了,就是拜你這位禹哥所賜!小猴子,咱們換換立場,這事擱你的話,要面子還是要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