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善惡

盧禹皺眉不語,琢磨着該如何應對這突發一幕;同時間林語姿和王冕也交換了下眼神,沉穩淡定。

對他們倆來說,盧禹這裏是最後一站,也沒有絲毫惡意。因為之前的調查已經差不多了,或者等同于水落石出了。所有的證據,包括夏箐等人的回憶、在場的其他顧客和服務員證詞,甚至包括正門前的監控數據,都把嫌疑直指朱哲宇!

而救人的“嫌疑”則直指盧禹。

事情的經過其實很簡單:昨晚給林語姿打來電話的那位“男朋友”,正是眼前的王冕!因為許久沒聯系了,他很惦念在鄉下挂職鍛煉的小師妹,便噓寒問暖一番;又因為兩人關系非同一般,在通話中有說有笑,林語姿故作神秘,就被夏箐等人誤會了。

事有湊巧,兩人的通話因為信號不好出現了中斷,林語姿也沒太在意,就繼續和夏箐等人嗨皮胡鬧,等喝到熱火朝天之際,突然被服務員通知,說有人打進了飯店的座機找她……林語姿想當然以為是王冕,便欣然前往。

但接下來事情就變味了,根據林語姿後來的回憶,她抄起話筒應答時,裏面根本就沒有聲音,正納悶間,受話器裏飄出一抹莫名的幽香,只不過幾秒鐘後,她就覺得天旋地轉,坐倒在地,然後漸漸失去了知覺。

而夏箐等人的口供是:她們久等林語姿不回,好半天才有一個服務生“捎來”口信,說林小姐已經被她男朋友接走了,叮囑她們不用等候,吃完飯各自散去即可。

夏箐等人當然很掃興,但“林語姿有男朋友”這個想法先入為主,覺得人家都追到鄉下來了,小情侶難得碰面,她們可不好再打擾,再加上大夥都喝了很多酒,精神亢奮,誰都沒往深想。

不過音樂串吧的老板是範兆傑,林語姿在這裏出事,他怎樣都逃不脫責任,王冕做完初步的調查,把電話打給了他,結果範兆傑自稱昨晚沒在泗官鎮,而是去了縣城和好友打麻将,現在都沒散局呢。

言下之意很明白,我既沒做過什麽,也不知道什麽,而且有不在場證明,企圖把責任推個幹淨。

王冕又調查了昨晚飯店裏的所有服務人員,既沒找到通知林語姿接電話的人,也沒找到那個“捎口信”的人,經過核實,很多服務員回憶起,确實有兩個三陌生人在大廳和後門晃悠着逗留過,但只被他們當做了顧客。

這時候林語姿想起了盧禹的提醒,便和王冕道出了朱哲宇,結果一核對這小子昨晚的活動軌跡,不但和案發時間非常吻合,現在還電話關機,聯絡不上了!

王冕帶人找遍了他家裏和常去的場所,都不見蹤影。回過頭來調取飯店監控,發現午夜至淩晨一點時段,門前大街上只經過區區21輛車,根據拍攝下的車牌號逐一查詢,居然一下找到了那位出租車大叔!

這麽一來,真相徹底浮出水面,朱哲宇企圖擄着林語姿打車潛逃,已經有了目擊證人!

之前那兩三個陌生人肯定和他是同夥,合力上演了這幕瞞天過海。

但朱哲宇又是怎麽把林語姿“丢”的,非但自己莫名其妙,司機大叔也說不出所以然。

可監控恰恰顯示,那個時間段盧禹穿街而過的身影……這似乎說明了太多的問題。

至此,本案的主要嫌疑人、相關嫌疑人,以及作案動機、人證物證基本敲定,所差者只是對朱哲宇和範兆傑進行問話,所謂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在強有力的鐵證面前,不怕他們倆飛上天。

但是随着調查的深入,林語姿和王冕也同樣領悟了另一層真相:是盧禹暗中搭救了她!

可以說,他的出手非常及時、非常關鍵!不然的話,後果會比現在嚴重的多!而且也只有這麽設想,才能解釋通為什麽一早上林語姿醒來,是和盧禹處在一間屋子裏,還“聞了”半宿的柴油味。

王冕見多識廣,辦案無數,私下裏猜的一語中的:近年來我縣各地娛樂場所和地下黑市中出現了一種特殊的藥劑,專門針對女性使用,可以誘發、促使一個正常的女性颠覆原本的意願和意志,變得極為興奮主動,然後輕而易舉的被壞人占盡各種便宜!

林語姿多半就是被這種藥劑坑害,結果一發不可收拾,盧禹救了她之後想走也走不掉了。

這個猜測成立的話,林語姿對盧禹的懷疑中傷不但蒼白無力,還應該感到極度的愧疚。同樣是偷偷摸摸,同樣是極力隐瞞……可在本案中,朱哲宇扮演的是魔鬼,盧禹則扮演了天使!

要是按照王冕的推斷繼續下去,還有一個重點:林語姿中招後喪失神智,其亢奮的情緒肯定“不挑口味”“來者不拒”,盧禹作為一個男人,既要護得她周全,又要克制住自己的私語,這一宿熬下來,滋味可想而知。

每每一想到這,林語姿的臉就火辣辣紅成一片,感覺極度尴尬。

天知道她昨晚都做過了什麽,而盧禹又是怎麽應對的。反正從那件撕裂數處的T恤衫看,昨夜不可能“太平無事”,至于她“發飙”到了什麽程度,就只有盧禹一個人知道了。

林語姿是警察出身,又是相對成熟的未婚女性,早就暗地裏檢查過自己的身體,并沒發現被人侵犯過的跡象,僅此一點便能證明盧禹的清白,那一個大耳光挨的當真冤屈透頂。

但是說來說去,有兩個問題始終困惑着她和王冕:第一,盧禹是怎麽曉得朱哲宇的陰謀的,并且能及時趕到,把林語姿救了出來;第二,既然他救人是出于好心,又光明磊落的沒做過出格之舉,保全了林語姿的清白,為什麽要遮遮掩掩,不肯吐露實情?

甚至聽他早上的言語,對林語姿這個當事人也力圖“欺騙”,至少沒直言他是救人的一方。

奇怪了,這麽做的目的是為什麽呢?

老練、精明如王冕這樣的一線幹警,也如墜雲霧,實在猜不透盧禹的用意。甚至于在他怎麽救人的細節上還抱有極大疑問:當着司機大叔和朱哲宇兩個大活人的眼皮子底下,盧禹究竟用了什麽手段,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救走林語姿,還不留下半點破綻?

這也是個關鍵,因為朱哲宇的惡行已經基本坐實,還有重要的目擊證人;而盧禹的“行善”偏偏雲山霧罩,沒人能證實,他自己又不說,僅憑林語姿的供詞很難把整件事串的完整,這就比較麻煩了。

說起來有點搞笑,王冕的從警生涯中,有成千上萬次詢問嫌疑人做了什麽壞事;但強逼一個人吐露自己做過的好事,還是頭一遭。好像法律上也沒規定過,一個做了好事不承認的人也要受到懲罰。

但“公民有義務配合公安機關執法辦案”這條規定是有的,所以王冕還得來找盧禹問話,一則因為林語姿的堅持,她非常想了解全部的真相;二則也是為了圓滿破獲案情,盧禹這關怎麽都不能漏掉。

只可惜王冕和林語姿現在掌握的事實,盧禹不掌握,也不知道朱哲宇、範兆傑已被鎖定,所以出現了猶豫動搖。不提林語姿,王冕可是正八經的刑事幹警,還是從縣局趕來專門查勘此案,不配合怕是說不過去的。

對抗國家機關,無視法紀和公安幹警的權威,這種事在盧禹的腦子裏想都沒想過,即使現在身具異能,這種觀念也是根深蒂固,考慮的都是如何低調收斂。現在看來,林語姿可能采納了他的“建議”,沒把“盧禹”這個名字捅出去,但卻全盤托付給了“自己人”,這令人始料不及。面對王冕,他就不能再像對待林所長一樣了。

下一秒,他剛待張嘴,門口突然探進兩個人頭,鬼鬼祟祟的扒窺。

王冕沒吱聲,他身後的一個小夥子皺了皺眉,嚴肅的喝道:“外面什麽人?”

“哎呦,這不是鎮上的大美女警察,林語姿林妹妹麽?”随着這句騷媚入骨的招呼,錢小菊挪着小碎步走進院子裏,裝作一副很好奇的樣子:“呦,還有幾位不認識的警察同志,不得了不得了,這是發生了什麽大事嗎?”

她的身後,夏鐵峰也跟了進來,表面上顯得恭謹老實,但眼底卻盡是幸災樂禍,假意道:“警察同志,你們別誤會啊……我們倆是本鎮村民,我和盧禹呢還自小就認識,都在村子裏長大,今天就是閑來沒事串門的,沒想到各位警官也在,大概是在辦案吧?那不好意思,打擾到你們了!”

林語姿識得這兩個人,淡淡道:“是有點小事,需要找盧禹核實一下,你們不如回避吧,改天再來。”

錢小菊滿臉堆笑:“好說好說,林妹妹長的像花兒一樣千嬌百媚,還來到鄉下挂職鍛煉,為我們老百姓辦事謀福利……別說公事聽你的,就是有什麽私事求到我這,”用力一拍胸脯:“姐姐也保證照辦!”

“警察同志,”夏鐵峰也跟着搭言:“我和盧禹一個村子住,熟得很,他還有什麽情況你們不了解,完全可以來問我……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嘿嘿,咱鄉下人學問少見識短,但配合公安機關辦案還是知道的。”

王冕微微皺眉,一聽這兩個人說的話,他倒覺得對方的來意絕不止“串門”那樣簡單,而且磨磨蹭蹭的逗留,好像是在……拖延時間!轉看盧禹,表情也有了變化,好像比剛才淡定了許多,甚至眼角眉梢還洋溢着一種釋然……奇怪了,這是怎麽回事?

他剛待張嘴說話,就聽見外面胡同口傳來剎車聲,跟着一群人雜亂的腳步由遠及近,呼啦一下鑽進了大院!

為首一人是個六十來歲的老者,着警察正裝,身材中等,國字臉,半花的頭發被大檐帽壓攏,額寬唇厚,許是經歷太多,臉上被皺紋刻畫的棱角分明,來勢洶洶。

他身後跟了三四名幹警,還有代理村主任林孝生和一名村幹部,外加那個和盧禹擦肩而過的黃臉漢子!

王冕二話不說,先是立正挺身,恭恭敬敬的朝老者行了個禮:“朱老爺子,末學後輩王冕給您請安了!”

“叫我朱柏昌,或者叫朱所長。”朱老爺子一臉嚴肅,行禮回敬:“大家都在這條戰線上摸爬滾打,沒什麽前輩後輩之分,我也受不起……尤其是這種公事公辦的場合,不用套什麽近乎!”

王冕吃了個硬釘子,臉膛發紅,但仍不失了禮數:“朱所長,您帶隊突然駕臨,是怎麽個情況?”

“呵呵,這話我正想原封不動的問問你!”朱柏昌皮笑肉不笑:“泗官鎮轄下的治安案件,我帶隊處理是很正常的;而驚動你王隊長大駕,不聲不響的從縣局下來,連個招呼都不打,好像才稱得上‘突然’兩個字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