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我大二那年寧聰幾乎傾家蕩産得盤下了他工作的那家快倒閉的皮鞋廠,縮減成了個小作坊,日日在那連軸轉地忙着,我許久未見他,買了車票便給他打個電話說去看他。

他開着個破面包車路邊等我,說着請我去外面吃飯又說着去市場買了菜回家做。

我怎樣都好,不過是久未見他來見見他而已。

他去超市拎了一袋子東西把我帶到他住的地方去,開火做飯的時候說太久沒做飯了家裏沒鹽都忘記了,讓我去樓下超市買鹽。

買好鹽回來分明才幾分鐘時間而已見這個說好要做飯的人竟然靠在沙發上睡着了。

他仰着頭,睡的嘴巴都微微張開,眼皮下面青紫,勞累過度的樣子。

我放了鹽也确實不忍心喊醒他,在他身邊看了會兒,他睡得悄無聲息的樣子只胸膛微微起伏的告訴我這個人确是還活着。

要說寧聰這麽拼命工作是因為喜歡錢或者幹脆是喜歡賺錢這件事其實也不盡然,他興趣愛好寡淡,對錢其實也不是特別的看重,喝白粥或是吃山珍對他而言好像沒什麽差,都是填飽肚子的工具而已。

後來寧聰總不見我的很多個夜晚我都會想寧聰這個人,在夜晚帶着全然探究的心思去思考這個人的所作所為。

我有的時候甚至會想寧聰或許是個什麽來人世間走一遭度幾個人的菩薩,他有大愛,是于我看來無法理解乃至于能稱得上愚昧、愚蠢的情感。他勻了些給我,但我偏偏不知足,想要全部。

所以寧聰後來不願見我。

我大二那年坐了近8個小時的硬座火車去見寧聰,他在給我做飯的間隙睡着了,我便在他睡着的間隙裏吻了他。

随後他告訴我說永遠不要去再見他、甚至再也不要打電話給他,我的生活費及學費會定期彙到我的銀行卡上。

但是寧聰的“永遠”這個詞語或許實在太過于短暫,我研一還未開學他便來見我了。

又狠心又狠不下心,那個時候我就知道寧聰這輩子都不可能主動抛下我了。

除非我自己離開。

寧聰在埠縣生活的日子十分熱鬧,樓上樓下街坊鄰居他都熟的跟親人似的,偶爾還拿個自己買的堅果零食樓上樓下的竄門。

這導致我呆這三年從未有人打擾過的家最近經常有人來打擾。

一個多月時間我體重在寧聰的摧殘下正在緩步下降,兩個月左右的時候下降的速度猛地停住了,身體進入了平臺期,吃的再怎麽少、跑的再怎麽多也降不下來了。

而我也在日複一日少糖的日子裏便的愈來愈焦躁,有的時候真的真情實意地想從這裏離開,遠離寧聰。

天氣越來越冷,跨過了公歷年的某天早上八點未到,寧聰硬生生把我從床上拉了起來。

那個時候我的作息已經強行被寧聰調整好,但是我怕冷又懶的動,口頭上操了無數次他媽之後仍舊是被他帶出了門。

他背了個登山包,完全無視我的憤怒帶着我坐上了一輛大巴車。

大巴車裏人坐的滿滿當當,我跟着上了車還有人給我發了個吊牌,我擡起看了看,牌子上鑲了一只老鷹,下面寫着“金鷹戶外協會”幾個字。

我跟着坐在了寧聰旁邊,把牌子杵到他眼前:“這是什麽?”

寧聰說:“我關注了一下這縣城裏的一些驢友網站,加了幾個戶外群。”

我把牌子丢在了他身上,寧聰接過牌子,湊過來小聲跟我說:“我現在不控制你早飯跟午飯。”

大巴車坐滿後協會會長坐在前面拿着麥克風開始絮叨,車子在緩慢地駛上高速公路。

我在周圍人嘈雜的聲音中湊到寧聰身邊表達憤怒:“我厭惡集體,所有集體類事件都讓我覺得麻煩甚至是惡心。”

協會會長還在車頭處講着即将登山的注意事項、以及強調大家是個集體需要互幫互助。

寧聰側頭看了我一眼,跟我說些廢話至極的剖白:“人類社會就是一個集體。”他頓了頓,老氣橫秋地當起了我的人生導師,“沒有人能脫離集體。”他說,“小芒,你不是活在真空中的。”

寧聰勸解人的道理總帶着老一輩人的那種敦實、腐朽、又絲毫沒有作用的自以為是。他覺得我不能脫離集體不過是因為在他的認知裏人是彼此依存着活下去的,就像我樓上相親女士的父母在他們的認知裏就是女孩子到了一定年齡要嫁人一樣,因為所有人都是這樣的,所以你也得這樣。

這是人類社會的通性,所以你需要跟他們保持一致。

你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做,只是大家都這麽做所以你也得這麽做。

你沒見過獨自生長在沙漠中的樹,便覺得一顆樹難以在沙漠中存活,沒見過獨自亮在空中的星星,便覺得所有的星星都需要成群的出現在空中。

我沒有本事脫離人類社會,但就人類簡單的抱團在一起,這于我而言本身就是一件無聊透頂的事情。

可是我跟寧聰說什麽,他連寧明讓他結婚這種事情都能接受,分明對什麽事情都挺寡淡的,從未見他喜歡上個什麽男人或女人,因着所有人都應該結婚、都應該有個家就結婚了。

他甚至還跟我說:“小芒,你也要結婚,然後生個小孩。”

寧聰還真是天真的可怕。

所以我敲醒他的天真:“我喜歡男人,就現行的法律來看,是沒法結婚的,就硬件條件來看也是沒法生小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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