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寧聰抱回家的是一只白色夾了點黃的小奶貓,它的耳朵還耷拉着,後腿也沒力氣站都站不起來。
它躺在寧聰的手心裏,一副恹恹的樣子。
寧聰找了件衣服把貓輕輕地放在上面,然後告訴我說他在垃圾桶裏發現的,四五只貓,只剩下一只還活着了,他就帶回來了。
我伸手戳了戳貓的耳朵:“這麽小,能養活嗎?”
寧聰伸手摸了摸貓:“先養着吧。”他說着起身,“我去超市買點羊奶粉喂它?”
我低頭看了看那個躺在那裏的小生命:“看下有沒有注射器吧,生灌也灌不進去啊。”
寧聰買好東西回來,燒水泡好奶粉等涼了涼後直接把東西直接交給了我,他指使着我說小芒你喂它。我接過了東西,把東西往貓嘴邊湊,可是這奶貓太小,連喝奶也不知道怎麽喝,只會啞着嗓子喵喵叫着。
是在太脆弱了。
好不容易塞進它嘴裏擠了些奶進去,睡了一天起來後貓已經拉肚子拉了滿滿一地,寧聰抓着手機百度着看貓拉肚子怎麽辦,我蹲下身子觀察這個脆弱的生命,它巴拉爪子試圖觸碰我的手,半個身子都沾上了它自己的排洩物。
無知無覺地不知道活着的意義也不知道死亡的意義。
寧聰在網上搜到說可以買嬰幼兒用的止瀉藥,他穿上衣服便出門了。
我蹲在地上看着這個趴在自己排洩物中的小貓,生命實在太過于脆弱了,它仰着頭叫了兩聲,我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就算是脆弱,也會拼命的想活下來吧。
住的地方不遠處便有一家藥店,寧聰回來給貓喂了一些藥後,它拉肚子的架勢才慢慢地緩了過來,寧聰伸手摸了摸趴在那裏的病貓,好一會兒他站起身子認真無比地問我要不要帶它去醫院看看。
他問我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分外認真,那架勢好像不是問我是否需要帶貓去醫院看病,像是在問我什麽有關于人生大奧秘的哲學問題。
我戳了戳貓的頭,站起來看着寧聰,覺得他有些好笑:“幹嘛,生病了就要去醫院看嘛。”我說,“不能因為這個生命只是一只貓的生命就任其自生自滅吧?”
我知道寧聰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懷疑我有病,正常人怎麽會因為好奇心吞下大半瓶的殺蟲藥,如果不是同住的室友回來,那麽我大概已經躺在一個小木盒子裏許多年了。
我剛上研一的時候寧聰也像現在這樣,好像什麽事情也不用做了一樣天天呆在我身邊,他在學校附近租了個房子,讓我搬出去跟他一起住。
現在想來那個時候應該跟現下的樣子是差不多的吧,他會在早上叫我起床、中午給我做飯、洗衣拖地,像是一個免費又盡職盡責的保姆。
而且或明或暗地帶我進行過許多心理咨詢。
他覺得我有病,厭世及嚴重的自殺傾向。
我覺得我還好,只是對這個世界完全不感興趣而已,這種不感興趣并不會讓我殺死我自己,至少現在不會。
我們把貓從好不容易找着的寵物醫院接回來的時候,小貓已經被清理幹淨并且安安靜靜地睡着了。
寧聰把貓塞進我懷裏,他說讓我好好養着這只貓,他還說要給這只貓取個名字。
取個名字定下來,就是家庭成員了。
等到我跟寧聰進了家門,我把貓放在墊了厚厚一層的紙盒子裏的時候寧聰終于想到了貓的名字。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好一會兒,他帶着一種十分欠揍的語氣慢騰騰地說:“那麽,就叫何芒吧。”
我蹲在地上戳着貓腦袋,沒有理他的陰陽怪氣。
他拉長着語調喊我:“好不好啊,小芒?”
我站起來回他:“随便,反正名字就是個代號。”
于是寧聰便真的把這只貓叫何芒,等過了兩天這只貓能顫顫巍巍地直着後腿在家裏走來走去的時候它已經成功接受了自己何芒這個名字。
春節前幾天的時候我從難得早起的從房間醒來,寧聰正蹲在那個被他叫何芒的小貓身邊,見我起來後先是調笑了聲:“難得啊,不叫你也醒了。”
我看他蹲在那摸貓以為貓又出什麽事了:“怎麽了,又拉肚子了?”
寧聰說沒,隔了會兒突然問我:“要不要給它換個名字啊,一直叫何芒習慣了怎麽辦?”
我真是感謝寧聰突如其來的醒悟,如果某天有人在我們家門口聽見寧聰叫一只貓何芒,我都不知道自己應該擺出個什麽樣的表情來,我立即對其表示同意:“那麽就叫小何吧。”
寧聰蹲在地上側頭瞟我:“為什麽叫何芒?”
我想了想,大概是……
何必需要光芒?
我保持了沉默。
寧聰說:“那就叫小陽吧。”
我沒說話,轉身準備回房間繼續睡覺,當做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
才邁了兩步,聽見寧聰站起來的動靜,他說:“小芒,寧明早上給我打電話說他下樓梯摔到腿了,我回去看下他。”
我說:“你去吧。”
寧聰問我:“你想要什麽新年禮物?”
我撐着牆轉身看他,看見寧聰穿着睡衣站在玻璃門處,窗外的天有些陰,關着窗戶也能聽見外面風聲嗚嗚,我看見寧聰削瘦的身體,這麽好幾個月時間寧聰也跟着我瘦了些,我朝他笑了笑:“你有沒有考慮穿一套類似兔女郎的衣服跟我睡覺?”
我看見寧聰又笑出了個堪稱慈祥的微笑:“我當我沒聽見這句話。”
我走過去,襯着這冬季末日般的景**難自禁地在寧聰臉上吻了下,然後告訴他:“好吧,我希望你天天開心,寧聰。”
當天下午寧聰就走了,他走的時候告訴我說讓我好好養小陽,他說讓它活下來。
我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