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華懷允從容不迫地說出了先前湯逸在心中想, 但是并沒有說出來的那些理由。

蔔兇在一邊聽得不住地點頭,他沒想到兩人在政事上的思想竟然能如此契合,兩人幾乎都能明白對方是在想些什麽, 目的是什麽。這讓他覺得很有成就感。

當聽到李澤捐出巨額家財時, 尚有人不服,但是華懷允輕易地說了兩句話, 就讓對方徹底蔫了。

“朕知道你們不少人轉移財産之事,手中也掌握了不少證據, 不過朕又不是那強盜, 這件事本來就是自願, 所以朕才什麽都不說,還以為各位大臣心裏也會有些數,沒想到現在竟然還有人以為朕什麽都不知道。”

不少大臣覺得心裏嘎登一下。他們原先是真的以為這個小皇帝很好糊弄的, 沒想到今天卻突然鬧出了一個笑話。

有些人羞愧地低頭,然有些人則強裝一切都與自己無關,實際上他們心裏都明白,在場所有大臣當中, 真正把家産真心實意地捐出來的人,只有蔔兇和李澤。

于是到了這裏,才沒有人繼續站出來反對李澤和湯逸分別擔任禦史大夫和丞相的事情。

就這樣, 除了蔔兇的太尉之外,大夏最重要的丞相和禦史大夫之位的人選就這麽定下了。

下朝之後,祝和玉第一個邁出了門檻,疾步朝家裏走去了, 其他大臣們都上來圍住了湯逸和李澤,慶祝他們新上任。

蔔兇往旁邊走出大殿,腳步躊躇,似乎心中在猶豫什麽,半響不能做出決策。沒過了多久,李澤喜氣洋洋告別了衆大臣,看到蔔兇就上來打招呼:“瑞之兄在這裏想些什麽。”

蔔兇才仿若回神地模樣,他有些不自在地說:“沒什麽。”

“那咱們一道出宮如何?”李澤愉快地建議道。今日突然被蔔兇舉薦成為了太尉,他心裏除了高興之外,更多的是感謝蔔兇對他的信任,這般知遇之恩,讓他禁不住對蔔兇産生了許多好感。

蔔兇略微猶豫之後就答應了。

宮裏的小陛下等了半響,卻一直沒有等到蔔兇,遂問左右:“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宮人告知後,華懷允微愣,原來每天的這個時候,蔔兇早就來他這裏報道了,就算沒有什麽重要的事情,也會見見他,或者是幫他處理些奏章,或者是來監督湯逸,兩人就算不能做出什麽過多的親密接觸,但是好歹也能見見面,說說話啊。

更何況他三日之後就要出征去打仗了,難道不更應該來見見他,與他商議些出征的要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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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是他記錯了?

華懷允放下處理政事的毛筆,叫來了自己的親信詢問:“下朝之後太尉去了哪裏?”

親信答:“太尉與禦史大人一同出宮回家去了。”

“和李澤?”華懷允瞳孔微微放大。

原來李澤與蔔兇關系一般,況且他身為蔔兇最為親近的人,也從來沒有聽蔔兇和他提起過要選李澤為禦史大夫,今日他雖幫着蔔兇想出了許多借口和理由,但是他卻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自己想的這麽東西就是蔔兇心裏的想法。

難道在那之後,李澤和蔔兇還發生過什麽?不,他怎麽能夠對蔔兇産生這樣的懷疑,他們應該互相信任的,況且蔔兇絕對不是這種人。

華懷允為自己剛才心中陰暗的想法後悔了一瞬。他揉了揉額頭繼續問道:“太尉在離開的時候可曾留過什麽話給朕?”

“并未。”

“好了你退下吧。”華懷允心裏有種被忽略的難受,眼前本來十分簡單的奏章,現在卻不知為何變得看不下去了。

他呆怔了沒多久,外面便有人通報新任丞相大人求見。

“陛下可還安好。”湯逸進來請安之後見到蔔兇不在後,面上露出了恰到好處的驚訝:“怎麽太尉大人今日沒有在?”

華懷允拿起案桌上的毛筆,蘸了蘸墨水,手上開始繼續寫奏章的同時,嘴上淡淡道:“三日後太尉便要出征,想來是回家去準備出征事宜了,等該來的時候,他自然會來見朕。”

“吳常侍的身體可好些了?”他突然問了這麽一句。

華懷允回道:“這幾日一直在休息,太醫說已經好了許多了,師傅若是擔心,等會兒便陪朕一起去看看他,如何?”

湯逸笑着應下,看陛下的口氣,看來他還不知道昨日吳常侍曾去見過蔔兇的消息,就不再問話,正所謂言多必失。

視線且轉到祝和玉這邊。

只見祝和玉匆匆回家之後,就立馬找到了自己的母親,将自己昨日發生之事和今日被衆臣嘲笑的場面一一都告訴了祝老夫人。

“娘,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祝老夫人看到他吃了這麽大的虧竟然還什麽都沒有看出來的模樣,氣得胸口直喘氣,她用手中拐杖擊打了幾下地面,恨鐵不成鋼道:

“我的傻兒子啊,你怎麽能做出青天大白日去送禮這樣的蠢事?況且那蔔兇是什麽人你難道就沒有去了解過嗎,他剛才捐出全部家財,目的就是為了擺脫曾經和鮑賊的所有關系,更是由此告訴所有人,他不在乎錢財,你這般去送禮,他怎麽可能會接受?”

祝和玉有些喪氣地垂下頭,聲音低落道:“我以為他捐出家財,就連送給我爹的喪禮都是借的,現在應該正缺錢才對,我這樣做根本就沒有什麽不對,是他不識時務,況且我送的禮是送給他娘的,又不是送給他的,他不是孝子麽,怎麽現在就要他娘陪着他吃糠喝稀。”

“不識時務的人是你!”老夫人毫不留情地罵這祝和玉,“我若是有蔔兇那種兒子,別說是吃糠喝稀,就算是讓我少活二十年我都願意。”

祝和玉在外又受到這麽多人的嘲諷,回到家本來想找點安慰,結果就被自己的母親這麽罵,心裏可以說是十分難受了,然而他卻是沒有像面對他爹祝德澤那樣大吵特吵,而是拉攏着頭。

在爹與娘面前的這種反差,實在讓人大跌眼鏡,但是又似乎合乎情理。

朱德澤把江山和陛下看得比一切都重要,這讓他忽視了自己真正的家人,在以命相逼鮑鴻軒放過陛下的時候,他也從未想過站在他身後的家人會是怎樣的感覺,他沒有想過,如果他真的被鮑賊殺了,那麽他的家族會遭遇怎樣的下場。

他或許是想過的,但是祝和玉從來沒有見到過或者感受到過。

這才是他與他爹的關系如此惡劣的根本原因,即便是祝老夫人說盡了好話,兩人的關系也沒有産生任何改變,仿佛生來就是仇人。

祝老夫人朦朦胧胧的看他的這般樣子,心裏兀地又軟了,他上來摸了摸祝和玉的頭發,溫和又眷戀地說道:“兒子啊,你該長點心了,這次的事情想必能夠讓你明白,這朝廷的水到底有多深了,上朝也不是你口中那麽簡單的事,知道了嗎。”

“知道了。”祝和玉悶悶道。

祝老夫人嘆息一聲:“以後你若是要做什麽事情,首先在心裏三思,然後再來問我,遇事要多思考,不要想到什麽就去做,如果你送禮的事情,先來問問我,今天的事情就絕對不會發生了。”

祝和玉低低應了一下。

老夫人又問道:“你知道你昨天錯在哪裏了嗎?”

“我不該去給蔔兇送禮。”祝和玉擡頭這麽說道。

祝老夫人搖搖頭:“你再想想。”

祝和玉這下不明白了,老夫人見他實在想不出,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邊的丫鬟,丫鬟便對外面高聲說了句“老夫人讓你們把人帶進來”。

話音才剛落下,外面就有幾個強壯的家丁壓着幾個人仆從進來跪在祝和玉和老夫人面前。

祝和玉一看,原來就是昨日陪着自己去蔔兇家門口的幾個仆從,早晨的時候感到有些不對勁,現在才反應過來,原來是經常陪在自己身邊的這幾個下人換人了,祝和玉不明白自己母親這是什麽意思,有些疑惑地詢問祝老夫人。

“娘?”

祝老夫人用手中拐杖敲擊了一下地面,锵地一聲,仿佛公堂一般震懾住了跪在地上的兩個仆從。

“讓他們自己說。”

跪在地上的兩人瑟瑟發抖,一一交代自己做過的事情。

他們曾經收過別人的錢,便是将公子的消息告訴他們,就可以得到不少錢財,這等好事他們當然不會拒絕,于是他們昨天暗中将祝和玉的消息賣給了那個不知名的人。

他們萬萬沒想到今天這件事就傳遍了勸京城,他們更是還沒來得及逃跑就被祝老夫人抓住,帶到家中嚴刑拷打,同時他們也見識到了祝老夫人的可怕。

祝和玉聽完暴怒不已,上去就狠狠地踹了兩人幾腳。兩人交代完畢,正要求饒,就讓旁邊的人給堵住了嘴。

祝老夫人對祝和玉說道:“現在你知道你錯在哪裏了?”

祝和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老夫人接着說道:“第一,你帶着的下人不夠忠心,身為下人,對主人不忠,便是大不敬的罪;第二,你不應該在這種風頭下去光明正大找蔔兇送禮。”

祝和玉眼睛一亮:“娘親的意思是……”

“等蔔兇出征之後,為娘可尋個借口,邀蔔原氏來咱們家,既然是送給她的禮物,那麽就應該直接給她才是。”

祝和玉欣然答應,定下此事後他便讓人将那兩個背叛他的下人賣作最低位的奴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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