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兩難境地
“驸馬?”南絮收拾好東西轉身,見程清讓冷着臉站在門外時吓了一跳。“奴婢去歇息了。”
陳疏允擡眸往門口看去,這一看便看到了程清讓面上的冷漠,冷漠之下還有幾分淩亂的糾結。
他剛見完孟千冉,是不是覺得如今的自己配不上她了。
小說裏的劇情走向沒變,看樣子她做什麽都不能扭轉自己的命運。
他接了毒藥,下毒情節要來了。
程清讓目不斜視地進了屋,徑自走到衣櫃前,拿出被子鋪在地上,脫下外套,躺下睡覺,一系列動作熟練地很。
一時間,屋內陷入平靜而暗潮洶湧的沉默。
陳疏允捧起疊好的衣物放在衣櫃裏,她回身時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随後上榻。
黑夜在這個時候總是深地靜悄悄的,兩人誰也不說話,空氣中都是平穩的呼吸聲。
一直閉眼的程清讓徒然睜眼,他清楚自己對陳疏允是什麽感覺,他已不恨她了,可她為何是傷害莞兒的人。
他做不到恨她,也做不到愛她。
孟千冉的出現讓他陷入了兩難境地,他不能負莞兒,但他也下不去手殺陳疏允。
“你當初為何喜歡我?”程清讓開口,他的聲音意外貼合黑夜。
陳疏允側過身,借着微弱的光芒朝程清讓看去,程清讓仍是閉眼平躺着。
“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特別像,像到我第一眼就認錯了。我不清楚自己在什麽時候喜歡上了你,或許是在不知不覺中。不是因為你像他,至于是什麽,我說不上來。”
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不需要,感覺對了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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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清讓淡淡道:“你害了莞兒,你可知道,我們原本要在幾日後成婚。”
為何那個人是你,他使勁捏着手中的瓷瓶,力道大地即将捏碎它。
“我知道。”陳疏允失力一般地轉了身平躺。“如果我說我後悔這麽做了,你信麽。”
假使她能早點穿過來,或許一切都不一樣,可前提變了,他就不會和自己有一段糾纏的婚姻。
她連在他身邊看他的資格都沒有。
“不信。”他嘴上說着不信,其實心裏是信的,但他信的是眼前的陳疏允,而不是之前那個。
“不信就不信吧。”陳疏允自嘲地嘆了一聲,随後閉上眼不再說話。
接下來的兩日,兩人之間陷入了類似冷戰的狀态。
除了夜裏,程清讓盡量避免讓自己見陳疏允,他不是不想見,而是逃避,逃避做決定。
陳疏允當然不是主動那類型的,她主動一兩次碰壁便怕了,剩下的只能随緣。
他不動,她不動,這就導致那些悄然連起的姻緣線漸漸斷裂。
等到第三日,虞子綏召陳疏允進宮,她想陳疏允額角的傷該好得差不多了,愛女心切便想見見她。
去鳳儀宮的路上,陳疏允再次遇見了郁勒斯,外族王子還是那個外族王子,自戀到人神共憤,遇見一個漂亮姑娘就覺得對方喜歡他。
他昨日出宮撞上了重生女主孟千冉,同樣一頓日常操作,孟千冉當即就給他推進了池塘裏。
接下來就是小說裏的常見套路,郁勒斯覺得女主與衆不同,一下子就愛上了。
“公主……”郁勒斯大張雙手,臉上挂着賤兮兮的笑,南絮即刻抽出腰間配刀,長刀直指郁勒斯心口。
陳疏允這次倒是沒阻止南絮,她煩這個自戀狂,他怎麽不去纏女主。
郁勒斯今日沒背麻袋,而是拿了一只實木笛子,他用笛子輕輕隔開南絮的配刀,“別動手,刀劍無眼,小姑娘家家的怎麽能亂揮刀。小王可是日爾國王子,殺了小王,你不見得會好過。”
“呵呵。”南絮輕蔑地冷笑一聲。
“行了,南絮我們別理他,收刀吧。”陳疏允拉過南絮道。
南絮點頭,“是。”
郁勒斯雙眼一亮道:“美麗的合襄公主,你是否愛上小王了,所以才讓你的侍女收刀,你舍不得她傷害小王。”
陳疏允現在是無語地想直接走人,見過自戀的,沒見過這麽自戀的,她一臉嫌棄道:“這位永不失戀的王子,我覺得你腦子有問題,你需要禦醫給你開刀去去污漬。”
郁勒斯裝出一副受傷的神情道:“我的公主怎能這般說話,毫無皇家禮教。”
“去你的禮教。”陳疏允一收面上表情冷冷道:“我本來就不是什麽公主,我是孤兒。”
南絮聞言一愣,公主在說什麽,她怎會是孤兒,她腦子是不是還沒好透。
郁勒斯聽得一頭霧水,手中木笛一轉,“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這幾日在皇宮裏聽了許多你的事,你嫁了人,還聽說,你把他……剝奪了他身為男人的尊嚴。”
陳疏允雙眸一暗,揚起聲音道:“那是以前的我,為了自私的愛情而犯下不可饒恕的罪孽,但我并不否認過去。現在的我想彌補,可是我什麽都做不了,來不及了。”傷害已經造成,縱然她說那不是她,只會讓別人覺得自己在推卸責任。
何況路菀回來了,這個問題她不正視都不行,她不會放過自己。
郁勒斯懵然,是他的中原話沒學好還是怎麽的,“讓人迷茫的公主,你說的話小王聽不懂。”
陳疏允望向他,粲然笑道:“因為你是外國人,所以你聽不懂。”
郁勒斯盯着陳疏允道:“是麽,你們中原人就喜歡把話說地雲裏霧裏,故作高深,不像我們日爾國人,想到什麽說什麽,比如小王,外貌英俊,深受姑娘們的喜歡。”
陳疏允別過臉撥了撥額前的發絲,譏笑道:“你建議你委婉一些,過度的自戀讓人不适。”
郁勒斯挑起濃眉,他長得确實英俊,講話自然硬氣,“可小王看你聽得十分開心,這位微笑的公主,你是不是喜歡上了小王了?”
南絮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人以為自己是金子麽。
陳疏允望着遠處的天際道:“我是一個有驸馬的公主,除了他,我不會愛上任何人。”
“給小王一個理由,是小王不夠好還是你故作矜持?小王自認外在內在都足夠好。”
“沒有理由。真愛過一個人,估計很難再愛上另一個人。愛過,痛過,不想再愛。雖然我記得有人曾經說過,人這一輩子不可能只愛一個人,但最後如何還不是自己選的。你想一輩子愛過一個人,兩個人,都随你。”
南絮對于陳疏允的話聽得似懂非懂,公主自從醒來後說的大道理不少,越說她越想不通。
郁勒斯頓了會兒道:“若是你想改嫁,小王能介紹給你一堆王子,他們不會嫌棄你嫁過人。我們日爾國沒那麽多世俗禮教。我們崇尚自由,男女都能選擇的自由。”
“自由?你果然腦子不清醒,我建議你多讀點書。”陳疏允哼了一聲,轉身對南絮道:“我們走吧。”
“是。”南絮走時橫了郁勒斯一眼,傻孢子。
翰林院。
程清讓一人坐于梨花木桌前整理卷宗,他與張汝城在裏間,曹際飛幾人在外間,兩邊一直不怎麽對盤。
有人從外頭散步歸來,說是看到了陳疏允與郁勒斯在一處,兩人還聊地相當投機。
如今公主看上了別國的王子,想來日後不會再幫程清讓,那他們想嘲便嘲,想踩便踩,還要使勁踩,将他踩在腳底下。
“你們猜,我方才出去瞧見誰了。合襄公主啊。”林坤說話的聲音故意調地很大,脖子還往裏間扭。
張汝城靜坐在程清讓邊上,外頭聲音大,他不由望程清讓看去,他十分清楚這些人喜歡找事。論真才實學,他與程清讓才是個中翹楚,外頭那幾人不過是仗着自己有個官大的爹,其中又屬曹際飛的爹最厲害。
他其實還好,被找麻煩的次數少,程清讓則不然,他被嘲地最多,有些話簡直不堪入耳。
“程兄,別理他們。”
“嗯。”程清讓的視線全在卷宗上,手上也寫地飛快。其實他的心早亂了,他一聽陳疏允的名字,注意力便飛了。
曹際飛勾着眼角往裏頭瞥了一眼,見程清讓依舊在整理卷宗,似乎是沒聽見他們的話,他接口一句道:“見着公主有什麽稀奇,她不會又和那個勞什子的王子走到一處去了吧?”
程清讓聞言握筆的右手一僵。她當真喜歡日爾國王子?
煩躁的心情一起,他便明白自己對她是有情的。有,怎麽會沒有。盡管他不願承認,也不多想,可自己心裏的東西,終究還是自己最清楚。
他們之間的婚姻從頭便是個錯誤,他對她的憎恨在一天天變化。她跟他之前認識的陳疏允不一樣,她善良怯弱,總想讨好他,每次與他說話都帶着十二分的小心翼翼,偶爾也會撒撒嬌。
他對她的好感在日日的相處中堆積,其實真算起來,他們相處的時間并不多,但有些事一旦發生,那就是真的。
程清讓的心情又起又落,忽沉忽浮。
從自己在山匪手中救下她的那一刻起,他對她的憎恨便淡了。那時的陳疏允是一個會讓他忍不住憐惜的人,他以為自己沒把她當妻子看,可實際上呢,是他不敢面對。
然而他能将她當成自己的妻子麽,不能。
“公主畢竟是公主,怎會真願意嫁給一個廢人,我要是她立馬改嫁,她和那位王子聊得眉開眼笑,笑得花枝亂顫,真改嫁也好,哪個女人喜歡守活寡。”
“我之前便說過,對着一個廢人她遲早會膩,光長了張好看的臉有什麽用,其實女人有時也實際。”
“誰說人家光有一張臉,人家可是都城鼎鼎有名的才子,你名氣有他大?”
“沒有他大又如何,才子又如何,狀元還不是我們曹兄。”
曹際飛裝模作樣道:“住嘴,程兄是我們翰林院的人,還是與我們同一屆的考生,你們這麽說置他于何地?”
“程兄,要不我們……”
還沒等張汝城說完,程清讓指尖一動捏斷了毫筆。
她當真如他們所說,膩了他麽。
是,他們這幾日不曾說話。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