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奈何橋
早上的陽光灑進來, 照在大大的床上。
床上四只腳勾纏在一起,身子依偎的十分緊。
到最後止可是被餓醒的,他揉了揉眼睛, 接着又揉了揉腰, 雖說身體已經年輕了5歲不止,但他卻仿佛一個老年人在承受年輕人的熱情一般, 總覺得太兇了一點,隐隐招架不住。
這種被愛欲沖昏頭的模樣, 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了, 也從未有過的, 在醒來之後窩在那人臂彎中沉睡,似一對恩愛夫妻。
很放心,很安全, 因為這是5年前的岸粱,他是愛自己的。
愛的很深,很真切。多少次在夢中祈求回憶都祈求不來的人,現在竟然真真切切就出現在眼前了, 真好。
止可望着面前的人,伸出手指在對方面部輕輕描募,由額頭到眉毛, 鼻尖,唇角,最後到下巴,喉結、鎖骨……
他是真的, 不是夢中的。因為即便是在夢中,他也從未有過這樣安心的感覺,能帶給他這樣穩妥感受的人,從來都只有一個,那就是年少青春時期的岸粱。
大概是沉淪在這種愛和美妙新奇中了吧,才會一中這種毒,就經年未消。
止可正胡思亂想着,唇上卻突然被人輕輕咬了一下,他趕忙紅着臉瑟縮進對方懷中,聲音羞澀又隐含笑意和滿足,“幹嘛突然吓我。”
似在和誰撒嬌。
岸粱勾了勾他的鼻尖,望着這個很會說情話、很會撒嬌、活還很不錯的小男友,眼中盡是開心與滿意,他将人從懷裏扒出來,又在對方嘴上親了一下,“喜歡吓你。”
止可咬他胸,微微不滿,表示抗議。
岸粱又在對方頭頂親了一下,仿佛表揚,仿佛傾訴愛意,仿佛在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愛情,他将人環在懷中,“去掉第三個字,也是對的。”
“第三個字?”止可一時有點懵,過後才後知後覺地羞紅了臉,然後快速的說了句:“我也是。”便勾着嘴角只知道傻笑了。
兩人吃飯的時候照樣是岸粱下廚,止可便像只粘人的小尾巴跟在他屁股後面,用細細長長的胳膊摟着他的腰,不管他是洗碗還是切菜,都不肯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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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要炸酥肉的時候岸粱終于忍不住攆人,“快出去,一會又嗆又崩油,滴在你胳膊上怎麽辦?”
止可癟着嘴不願意走,支支吾吾卻又反駁不了,嘴裏還胡亂說着:“不會燙到的……哪會這麽巧……“
岸粱:“聽話,快去。“
止可又受不了對方這樣對自己說話的時候,蘇的他腿和心都忍不住一軟再軟,然而泛着泡泡的心卻還是忍不住貼在對方身上,将胳膊緊了緊,貼的對方更近了,“一會兒再聽話,先放肆兩分鐘……“
岸粱“啧“了一聲,想問對方什麽時候學會犟嘴了,卻又回味了一下小兔子剛剛說過的話,沒再反駁,他翻箱倒櫃翻了半天,扯出來一只圍裙,将小兔子白白淨淨的手臂全部蓋住,這才又回去重新炸酥肉。
一邊炸還一邊交代:“把臉埋在我背上,再讓我發現你探頭探腦的偷看,小心挨罰。”
止可立馬縮回去脖子,将整個腦袋都鑲進了岸粱背上,過了一會兒卻又回過味來了,支支吾吾地湊到岸粱耳邊問:“是、是什麽……懲罰啊?“
岸粱聞言一陣血氣上湧,他感受着被對方的氣息噴的濕濕熱熱的耳朵,忍了又忍,直到将一鍋酥肉炸完,關了火,這才轉身将人一把摟進自己懷中。
看着他,惡狠狠的命令,“張開嘴。“
止可怯生生地被他抱在懷中,然後乖乖地張開嘴。
岸粱繼續:“把舌頭伸出來。“
止可這下子是真的羞得臉通紅了,就連張開的小嘴都縮了回去。而岸粱哪裏會允許嘴邊的肥肉飛走,不等對方将自己縮回龜殼,便追過去吻住了對方。
就是中間過程難為的止可一直忍不住臉紅,最後羞得兩只眼睛都變得紅紅的,差點哭出來。一吻完畢,還趴在岸粱懷中委屈地小聲抗議:“怎麽能這麽壞……就會欺負我……“
岸粱将對方摟進懷裏輕笑,剛過完嘴瘾還不肯饒人,“這就壞了?那是你沒見過我真正壞起來的樣子。“
聽着這話,止可突然就想起來之前岸粱在床上欺負自己的時候,總是讓自己跪的高高的場景,他狠狠在岸粱脖子上咬了一口,悶聲道:“我見過的。“
岸粱卻只當他在使小性子,将對方一把抱起,一路抱去了餐廳的板凳上,折騰到這,兩人才算是吃上早飯。
下午兩人收拾了一下,總算是想起了逃課一周的事情,換上衣服決定回學校看看情況。而已經脫離校園生活多年的止可則一陣激動和難耐,他望着鏡子中穿着白色T恤的自己,情不自禁地摸了一把臉。
然後感嘆:年輕真好啊。
你看,就連激動時候的眼睛都會一閃一閃發着光。哪像他之前陰郁的模樣,死氣沉沉,半點活力也不曾見到。
後來他又想,大概不只是年輕的功勞吧,也許被人愛着的時候,都是光彩熠熠的,一下又一下地不知疲倦地發着光。
岸粱也換好了衣服,走過來扯他,“快走了,不要這麽自戀。“便牽着對方的手掌走了,十指相扣。
止可望着兩人緊緊握住的雙手,心想,你是不是也會像之前一樣慢慢變得連見一面,都讓我覺得珍惜的不得了。
你會嗎,還是說,會變得更爛?
可他又不敢問出口,只是覺得這樣美好的日子,幹嘛還要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呢,只顧着眼前的美好不就行了嘛,而且就算知道前面是泥坑深陷,他也拒絕不了啊。
岸粱,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呢。你感覺到了嗎。
兩人到了學校之後立馬就被班長揪住,他仿佛看到救星一般逮住止可和岸粱,“喂喂喂,你倆終于來了,咱們馬上就60周年校慶了,板報還沒着落,以後消失之前能不能跟我打聲招呼啊大佬?“
止可望着面前的班長傻笑,這才真切的被青春所包圍。原本和岸粱在家的時候還沒有這樣強烈的感覺,這一下是真的覺得青春就在自己身邊的,一伸手便能抓住一大把。
他扯了扯岸粱的袖子,“你還記得那個畫室嗎,就是之前我們經常一起做宣傳板板的那個小畫室?“
岸粱拍他腦袋,“我又沒老年癡呆,當然記得。“岸粱一臉”你是不是傻“的鄙夷神情,望着他的時候眼中卻又含着兩份寵溺和縱容。
然後好心提醒,“我們兩周前才剛在裏面出了板報的小兔子,你能不能別用這麽驚喜的表情瞧我,好像在說‘你竟然還記得,天哪,好了不起’一樣,顯得我好像一個智障。“
止可搖頭,嘴裏不停笑:“就是很驚喜,很了不起啊……我們還是去那個畫室一起出宣傳板報好不好?“
岸粱晃了晃止可的腦袋,“當然,不去那難道蹲在大馬路上畫。“
班長又接了句:“你們之前一直聯系不上,所以蘇輕筠同學已經幫忙做了一小部分了,這次你們三個就一起合作吧。“
止可繼續驚喜:“蘇輕筠?她、她也會跟我們一起嗎?“已經是很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了,如今能再回來見一面,真是難得的厲害。
岸粱則因為這句話,整張臉都黑了下來,捏住止可的嘴不準他再說話,然後禮貌地回複了班長。
班長走後他這才關門訓妻,質問止可:“把你開心的表情收一收,別一提那個女人你就手舞足蹈的仿佛撿了幾百塊錢一樣。“
止可敏感地發現對方吃醋的,伸手揉了揉岸粱的耳朵,“別氣別氣。“然後又湊過去在對方耳邊輕聲勸慰:”別擔心,我不喜歡她的。“
他看着這樣的岸粱,恍惚間就想起剛和岸粱在一起的時候,那時間岸粱就總是會不高興,黑着臉不說話,當時他總是以為自己是做錯了什麽,越發小心翼翼。
那時候的兩個人就像是在玩一場誰先告白誰就輸的游戲,誰都不肯坦白自己的心跡,到現在他忽的有些明白為什麽岸粱會不高興了。
也許……當時他也在吃醋?
可是一想到那些娛樂頭條和一條條緋聞與偷拍,他又低下頭自嘲一笑。沒有的,岸粱怎麽會因為吃醋而不開心呢,他不開心大概只是因為……那個和他在一起的人是自己吧。
他總是什麽都做不好,學不來讨好,學不來撒嬌,學不來半是嗔怒半是勾引的風情,很笨。也難怪他會和他在一起的同時,還在外面有那麽多小寵了。
至少岸粱和那些人在一起,都是開懷的。不像是和他在一起時,總也嚴肅,總也不笑。
止可轉頭忘了一眼身邊的人,然後對已經被哄好的人說:“岸粱,現在的你真好。我很喜歡。“
話一旦說開了,就沒有那些個誤會和矛盾了,重來一次他要比之前看清很多。許多所謂的矯情的“你若信我就不必解釋“,早就在他這沒有什麽用。
要那麽多驕傲做什麽呢,還不是,全都被那個人磨得什麽都不剩。還不是要一邊看着對方和其他人手挽手的緋聞,一邊安慰自己看清自己的地位,別總是惹人厭煩。
那種患得患失,日複一日的折磨,他早就受夠了。
如果到最後也注定什麽都得不到,注定一切都要失去,那他就幹脆把過程過得更好一些吧。多享受一天岸粱的愛,那也是賺的啊。
下了課,止可便叫上蘇輕筠三個人一起去畫室了,小畫室外面那顆歪脖樹已經掉光了葉子,還是那副賴賴唧唧的模樣,看上去和記憶裏一點出入也沒有。
三人一走進畫室,那些久違感就更加濃烈了。止可轉着眼睛在裏面走了幾圈,細心瞧着牆上不小心染上的顏料,那只已經磨得脫色的花瓶,以及一個個支起來的畫架。
還有角落裏堆了十幾瓶用完的油料桶和幹枯的畫筆。
岸粱過來拉他,“看什麽呢,一堆垃圾也值得你瞧這麽久。”說完勾着人的肩膀回去宣傳板前。
止可心道,當然值得啊,你若是重來一次說不定表現比我還要傻呢。
那邊蘇輕筠已經拿出來顏料擺放好,她指着宣傳板上的一小塊畫完的東西,不好意思道:“這些都是我亂塗的,現在你倆回來了我本想不再獻醜的,可是既然我都已經畫了一點了,就幹脆跟你們說說我的想法吧,免得你們都沒法下手。”
止可瞧着對面女孩滿臉的尴尬,仔細瞧了瞧宣傳板上的畫面,然後指了指上面的一個小喇叭:“這個是你畫的嗎,很切題呢。剛好我也想畫這個來着,真巧,看來我們想到一塊去了。”
蘇輕筠愣了愣,眼裏湧上一點驚喜和光點,她問:“真、真的嗎,太好了,沒給你們添亂就好了……”
止可點頭,繼續研究起來那副畫了一角的畫面,問:“說說你的想法吧,我想我們想的應該差不多。”
蘇輕筠這才将剛剛那份局促不安驅趕走,帶着笑意向他們解釋了自己的構思。
……
三人忙活了半天,由于蘇輕筠是唯一的女生,止可怕她覺得不自在便一直陪着對方聊天,從日常習慣聊到了個人喜好。只有岸粱,一個人在認真畫畫,偶爾別人問他一句什麽,才會簡短的回答。
那嚴肅認真的模樣,已經有幾分日後的影子。很英俊。
終于,太陽落下的時候,宣傳板報完成了第一層的塗抹,接下來的估計還有兩天要忙,止可一擡頭,注意到岸粱耳朵下方有一塊藍色的痕跡。
估計是什麽時候不小心抹上的顏料。
他跟蘇輕筠借了一張紙巾,遞過去,“臉上有塗料。”
岸粱一手拿着刷子,一手捧着調色盤正在進行最後的勾勒和描線,聞言皺了皺眉,“等會再說把。”
為什麽要等會再說。止可拿着紙巾就湊過去,臉上笑嘻嘻的,“你哄哄我,哄開心了我就幫你擦。”
岸粱沉陷入作畫的思維終于跳躍了一下,一雙眼睛從畫板上離開,他轉頭看向已經半天沒和自己說話的小兔子,心中還生着悶氣,然而聽到對方過來撩撥又忍不住回答。
他心中掙紮了一下,還是有點氣,賭氣一般:“不哄。”
下一秒紙巾湊上來,将那塊藍色痕跡盡數裹走,耳邊是小兔子撩人的輕笑,似乎很滿意岸粱的反應般,他說:“那行吧,你不肯哄我,只好我來哄你了。”
說完還湊到岸粱耳邊輕輕吐出三個字:“小氣鬼。”
岸粱立馬轉頭瞧他,止可卻在說完之後就回過身去繼續陪蘇輕筠聊天了。就在血色的夕陽之光灑進畫室,将他們三個完全籠罩其中時。
蘇輕筠看着被暗紅陽光包裹的男孩,一時間迷了心智,她轉了轉心神,狀似無意般輕輕問了句:“岸粱,你喜歡什麽樣子的女孩子啊?”
岸粱冷冷掃了一眼某人背對自己的身影,聽了對方一下午的唠叨,心中的不滿和嫉妒幾乎已經要爆炸,他收回視線,又落回宣傳板上,“讨厭話多的。”
蘇輕筠“啊”了一聲,輕輕道:“可是現在的女孩子話都挺多的啊……我覺得還挺好的,至少性格活潑,相處起來不累,你說呢止可?”
已經将眼前的景象和回憶完全重合在一起的止可愣怔着,半晌他才在蘇輕筠的又一次詢問中回過神來,然後如被什麽吓到了一般,他眼神閃躲了一下,下意識回頭去瞧岸粱。
“嗯,我也喜歡活潑一點的。你說的……很對。”他說完,再次回過頭來呆愣在原地,就像是整個人被什麽消息刺激到了一般,突然間就安靜了下來。
止可喃喃在心中道:原來是這樣麽,原來他一直梗在心中念念不忘的心結的真相,竟然只是岸粱一句吃醋時使性子的話語麽。
可他竟然真的将此當成岸粱的喜好,變得沉默寡言,努力的減少自己聒噪的聲音。當時他為什麽就那麽傻呢,明明對方都吃味的這麽厲害了,他竟還聽不出來。
大概當時他們之間的情愫還未挑破,所以暗戀的辛苦,只以為對方表達出來的便是真相吧。可是……
可是他努力了那麽多年的東西,原來竟只是一句氣話。多可笑,一個誤會而已。
止可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那他、他和岸粱那麽多年究竟是怎麽相處的……啊啊啊啊啊這麽多年他到底都做了些什麽!!!
蘇輕筠內心激蕩,沒注意到止可反常的沉默,只是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問道:“那止可……你喜歡什麽樣子的女生啊?”
止可微微一愣,過了一會兒才擡起頭來,說:“喜歡……喜歡……就那種很小氣,愛吃醋……但是又不讓人讨厭的男……女孩子啊。”
蘇輕筠愣在原地,捧着手中的畫筆一臉茫然,“啊?”頓了頓,嗫嚅道:“你、你怎麽喜歡的女孩子這麽特別。不是說男孩子都喜歡溫柔懂事的女孩子嗎。”
似乎十分低落的模樣,連聲音都是輕輕的。
止可卻沒注意到,他下意識的轉頭看向岸粱,想瞧瞧對方的反應。
那句話,是他故意說給岸粱聽得,因為怕對方會真的生氣、吃醋、誤會。
——他們兩個上輩子的誤會已經夠多了。
一個介意多年的疙瘩被解開,止可心中經歷了五味雜陳的感覺,到最後只剩下一點點溫暖和悵然。
溫暖的是,原來岸粱從來不讨厭自己話多的模樣,那句讨厭話多的語句也只是因為吃醋才吐出來的。悵然的是,如果沒有這些誤會,是不是上輩子他和岸粱也不會走成那副模樣呢。
而一回頭,身後那人竟然也在瞧着自己,視線在空中一彙合,對方滿滿的不悅、生氣全都傳了過來。
果然是生自己的氣了麽,止可心一抽,隐隐着急。
下一秒,岸粱卻忽的開口,他用唇形比出兩個字,無聲道:“讨打。”
止可也學着樣子回他,無聲地念出三個字:“小氣鬼。”
等三個人一起吃完飯告別,回去的路上岸粱才拎住小兔子的耳朵,很兇的質問他:“很小氣?愛吃醋?”
止可被人捏住了耳朵,自然不敢反抗,連連搖頭:“沒、沒有……我說着玩的嘛……”面上怕的不行,心中卻已經安安穩穩。看來補救成功了,岸粱已經消氣了。
很好,危機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