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孟婆湯

小助理手裏捧着一杯熱騰騰的奶茶, 坐在開着空調的換衣間刷手機,兩只細長的腿還不停地晃來晃去。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來回滑動,偶爾看到關于止可有利的一兩條評論, 便會在上面點一個贊。

十分鐘後, 有人敲門。已經被舒适溫度暖的快要睡着的小助理輕輕應聲,“請進。”眼睛卻一直望着手機, 連移動都沒移動。

來人倒是一點也不作假,進來之後便走到單人沙發旁邊, 然後俯身将小助理的腿從沙發靠背上拿下來, 板板正正放在地上。

坐沒坐相的小助理這才轉頭瞥了來人一眼, 微微皺着眉,似乎有點不開心。

“止先生幾天的工作安排是什麽?”小助理還沒來得及開口,對方便搶先一步問了出來。

聽着對方冷冷的話語, 以及那張嚴肅到仿佛丢了八百萬的臉,小助理短劉海下的眼睛機靈古怪地轉了兩圈,臉上忽的帶了一個笑容,“我告訴你有什麽好處嗎這位小哥哥?”

曲助理抿着唇冷冷看着對方, 一直沒有說話。

小助理笑的更厲害了,她沖對方勾勾手指,男友風的寬松衣服從一旁肩頭滑落, 顯露出一星半點的身材。

“過來。”

曲助理頓了頓,似是在探究對方是否有陷阱,過了一會兒才在對方的堅持下俯下身子。

小助理眸子裏閃過一抹滿意的光芒,然後拽住對方的襯衫領子, 飛快地在曲助理嘴上親了一口。

……

止可終于結束了一天的拍攝,整個人卻不僅不累,反而容光煥發。他謙虛地跟劇組的工作人員挨個告別,這才在新來助理的陪伴下回到化妝間。

化妝間的溫度宜人,剛進去就感覺到鋪面的熱意。止可拿掉身上披着的羽絨服,坐在座位上等着化妝室幫他拆卸頭上的發帶和妝容。

這一瞬間,疲憊才一股腦的湧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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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妝的過程很舒服,身上的不舒适一點點變得舒适,化妝師是個溫柔的女孩子,動作一直輕柔的過分。

止可坐在原地閉着眼睛,覺得有些犯懶。不一會兒,周圍就徹底安靜下來。止可臉上的妝容也已經完全卸下,他躺了一會兒有點渴,喚人:“可以幫我那杯水嗎,謝謝。”

剛剛還不覺得累,在這坐了一會兒卻已經覺得起不來了。

不到一分鐘,有人便湊到自己身邊,他正要接過水杯,卻感覺到眼睛突然被誰遮住。下意識掀開眼皮,卻只有羸弱的光線。

止可微愣,“小助理?”

耳邊傳來輕輕的笑聲,“這個稱呼倒也可以。”說完便放下了捂着止可眼睛的手,将水杯遞到他嘴邊,“張嘴。”

止可被他吓了一跳,看到人之後立即被他那雙眼睛吸引過去了,一雙丹鳳眼十分出彩,裏面仿佛帶着笑意和桃花債一般,只等着別人去償還。

“謝謝。”止可接過水杯,望着面前人一臉疑惑。然後又後知後覺地起身,望了望更衣室,裏面竟然除了他們兩個,一個人都沒剩。

助理呢,化妝師呢?

他微微皺眉,“怎麽人都不見了……”

“我賄賂了他們,将人都趕走了。”對面陌生男人慵懶地倚在化妝臺上,一臉戲谑,“所以小兔子,趕快想想要怎麽逃跑吧。”

止可聽到對方口中的稱呼,微微一愣。已經有很多年都沒有聽人叫過他這個名字了……

他心中浮起一個小小的猜想,但又不敢說。

對方依舊用那樣戲谑的眼神瞧着他,“怎麽了,太多年沒見所以已經不敢認了?”

止可這才确認對方真的就是自己心中猜想,他将水杯放下,滿臉驚喜,“寧岑,這麽多年你去哪了?”

寧岑抿了抿唇,輕輕“啧”了一聲,“更正一下,我現在的名字叫戶黎兵。”

“戶黎兵?叫起來好別嘴啊……”怎麽突然改名字……

寧岑看出他心中所想,輕輕拿腳踢他,“你他媽怎麽還是那麽傻,這麽多年一點長進也沒有……我進來混娛樂圈,能不改名嗎?”

臉上嫌棄這,眼裏卻是止不住的開懷。

“也對。”止可紅着臉撓了撓頭,心道進了娛樂圈還沒改名字的蠢貨也就只有自己一個了吧。他癟嘴,看着對方,半晌才敢問:“後來你突然轉學,怎麽也沒跟我們說一聲?”

寧岑瞥了他一眼,沒答話,反而問他:“聽說你昏迷了半年剛剛康複,這就着急進組,不怕身子挺不住?”

“已經做過全身檢查了,醫生說沒有問題……再說了,反正這麽年輕……”止可溫聲解釋,還沒說完,便被對方點了點額頭。

“年輕,還知道自己年輕啊。上次見你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仿佛生無可戀似得,要不是那雙眼睛我都沒認出來你!”他把止可的頭戳的來回晃,直到對方可憐巴巴地哀求這才停下。

止可一手捂住自己的頭,“可是你說的那些我完全不記得,誰知道這幾年我是怎麽過的。算了,不用你說我自己都覺得很不争氣了。”

寧岑微微皺眉:“你這話說的還挺邪性,我他媽是越來越不懂你了。”

頓了頓,他又接了句:“反正從以前到現在,能跟你狼狽為奸的也只有岸粱那個傻逼。”

“……”止可:“可以不提他嗎。”

寧岑聽見這話,這語氣,來了精神,就連那吊兒郎當的坐姿都調整了一下,“怎麽了,這是要鬧掰了?”

止可:“最近正在謀劃怎麽和他離婚。”

寧岑瞬間就炸了:“什麽?!你倆還他媽的結婚了!!!你經過我同意了嗎!!!”

止可:“……問題是,結婚也沒經過我同意啊。如果是現在的我,絕對不會答應和他結婚的,真的,我知道這個消息時和你一樣震驚。”

寧岑:“滾犢子吧你,止小可你就在這跟我扯,從以前你就跟他一起騙我,到現在還是騙我!沒經過你同意,你們怎麽可能結婚的?!”

止可回想了一下自己之前的時光,然後搖了搖頭,“我之前也沒和岸粱一起合夥騙過你,你不能這麽說。”

寧岑:“犟嘴?”

止可:“……”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冷的吓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盧先生今天并沒有需要錄制的節目。”

寧岑和止可一同望向門口,然後攤手,“确實沒有,我今天到這來不過是看望老同學罷了。”

岸粱走進來,關上門,“我勸盧先生還是好好休息,專心研究劇本,免得總是被人罵沒演技比較好。”

天天被舔顏值卻又天天被黑沒演技的寧岑:窩草。哪壺不開提哪壺。

岸粱走到止可身邊,宣示所有權一般将他摟進懷中,望着小兔子,柔聲道:“我們回家吧。”

止可十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什麽都沒說,只是輕輕将岸粱的胳膊從自己肩上拿下去,便和寧岑道別,走出去了。

随後岸粱也走了出去。整個化妝間十分鐘內只剩下寧岑一個人。

寧岑:……他跟岸粱這個傻逼一定是八字不合!

可他如今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所以也只能被對方明裏暗裏冷嘲熱諷,卻又沒辦法還口。

……

回去的路上很堵,車子停在高架橋上遲遲不動,止可坐在車後座望着窗外的風景,一言不發。岸粱坐在後面假寐,也沒有說話。

就在繼續沉默的氣氛中,岸粱的手機突然來了視頻邀請,一瞬間叮當的聲音便跳躍在整個車廂內。

岸粱微微皺眉,看了看身邊人,猶豫很久,這才應答:“怎麽了?”

那邊聲音響起:“今天你讓曲助找我了?”

止可聽到這個聲音,瞬間就在心中拉響了警報線,莫名其妙的直覺告訴他這個人并不是善茬。

岸粱:“嗯,為什麽不接電話。”

那邊許久沒有動靜,岸粱皺着眉不是很高興地盯着屏幕,而早就支起耳朵打算認真偷聽的止可頗為不滿,甚至被這一陣沉默好奇地扭過頭去瞥了一眼。

只一眼,他便知道自己對對面人的抵觸來自哪裏了。

屏幕上那張因為信號不好而卡住的臉,很帥很好看,張揚明媚,發色染成了時下最熱的銀灰。

而那個人便是和岸粱一起去車店選車的——紅野。

止可“嗤”笑了一聲,便又望向車外。可以啊岸粱,沒想到幾年後的你竟然會做出這樣讓我厭惡的事情來。

是你說我們是愛人的,可是你又半點尊重也沒有給我。當着自己愛人的面接外面小寵的電話,你究竟是怎麽做出來的,你這人是沒有心的嗎。

他不由得想象了一下自己失憶前的生活,莫名的,便覺得很難過、很酸楚,因為他知道自己絕對不會和自己不愛的人同居的,他就是知道,自己絕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同樣在後座上坐着,心情原本就差勁的岸粱聽到那一聲嗤笑,瞬間就不淡定了,他盯着卡在屏幕上的人,一陣暴怒。直接關了視頻撥通了對方的電話。

“半個小時內到我公寓來。”

止可一聽這話,心更是涼的徹底。岸粱,你真的太過分了,我還沒搬出去呢,你就急着把別人往家裏帶了……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二十分鐘後兩人回到家,止可一言不發地回到卧室取出行李箱開始收拾東西,岸粱跟在對方身後,看着他這樣的行為趕忙上去阻攔。

“止可,你拿行李箱幹什麽?”

止可背對着他,手裏動作不停,“給你們騰地方。”

“騰地方?給誰?這裏是你的家,你需要給誰騰地方?”岸粱将他整理進行李箱的衣服又全部拿出來,放進衣櫥。

止可被他氣得不行,擡起眼來瞪他,明明是瞪人,偏偏自己先紅了眼圈,他開口,哽咽地不成樣子,“岸粱,你就不能給我們留下一點回憶嗎?”

為什麽非要搞成這個樣子?明明昨天之前一切還很好的,為什麽他就突然被告知是對方的愛人,明明兩個人是那麽好的朋友。

是愛人也就算了,非要接受也就罷了,頂多讓他消化一段時間,慢慢習慣有對方的生活,畢竟對方是岸粱,他要接受起來并不困難。甚至在被告知自己是他的愛人後,也僅僅震驚了幾分鐘,便立馬被腦子裏蹿出來的一個聲音震驚了。

那個聲音說:啊,後來我們果然是在一起了。

可是為什麽對方在聲名自己是他的愛人之後,又可以在身邊養了那麽多小寵,上了那麽多娛樂圈頭條?

這麽糜爛的生活,如果不是親眼看到視頻,他都不敢相信幾年後岸粱會變成這麽讓他失望的樣子!

仿佛剛剛的震驚和內心還沒來得及升起的喜悅都被涼水澆滅了一樣,讓人厭惡又難受,喉嚨裏卡住了一根魚刺般。

今天對方竟然還打算用這種方式羞辱他,這個人,真的是夠了。他已經不是那個自己認識的岸粱,經過這麽多年,對方早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就此結束吧,趁着自己失憶,遠走高飛。全部忘掉。

岸粱最受不了小兔子哭泣時的模樣,一把将對方摟進懷中,手忙腳亂地哄他:“別哭……我沒有兇你的意思,就是一時着急……不氣不氣,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你看這個人他多壞,明明是他惹你哭,偏偏還要這樣溫柔地哄你,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一般。仿佛你的傷心不是他造成的一般。

他多壞。

止可将人推開,拉着行李箱邊往外走,後面的岸粱拉住他,兩人糾纏了好一番,突然傳來幾聲門鈴響。

岸粱示意休戰,勸止可:“先別走,好嗎……我去開門看是誰,先答應我,冷靜下來,好嗎?”

止可也不願被別人看到這幅模樣,沉默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沒說話。

岸粱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立馬轉身去開門。一開門看到了那張帥氣明媚的臉,以及張揚的爺爺灰頭發,恨不得将對方嘴角的笑容打飛。

他咬着牙,讓對方進來。問:“為什麽沒在半個小時內來到?”

紅野砸吧兩下嘴,“岸粱,拜托你用腦子想想好嗎,現在市中心該他媽有多堵。老子這都是一路狂飙過來的!”

岸粱懶得聽他瞎逼逼,拎着人就到了止可面前,冷冷扔下兩個字:“解釋。”

紅野一臉懵逼:“解釋什麽?”

止可被他倆煩的直接閉上眼睛,正要掏出耳機放歌的時候,又聽岸粱道:“解釋我們的關系,止可已經誤會了現在!”

紅野眨了眨眼睛,不怕事大地反問一句,“現在應該是我來解釋嗎,我還以為你和清韻的事情更讓人産生誤會呢?”

止可戴耳機的動作一頓,氣的兩只手都隐隐顫抖。

而那邊的岸粱看到這一幕,立馬掏出手機,一邊惡狠狠瞪着幸災樂禍的紅野,一邊對電話那邊道:“清韻嗎,我是岸粱……對,這麽晚打擾你休息很抱歉,但是你能不能到我公寓一趟……對,很急。如果不放心的話可以帶上你的經紀人和助理……好,謝謝。”

一個小時後,公寓裏終于聚齊了所有緋聞主角,如三堂會審一般,四個人一個人坐在一個方向,靜靜互相拿眼睛互相打量。

岸粱手裏拿着止可的耳機不肯還給他,沉默了一會兒,主動打破沉默,“這是我的愛人止可,你們也應該看到這兩天的娛樂頭條了,關于我和在座二位的緋聞一事已經對我的生活造成困擾,今天請你們過來,就是想就這一事……”

清韻輕輕打斷岸粱冠冕堂皇的話語,輕輕笑道:“沒想到岸總和止可是這種關系,上一部劇拍攝的時候我竟沒看出來,還真是走眼了……”她頓了頓,又道:“所以現在是想讓我向止可解釋清楚我們的關系?”

岸粱點了點頭,一手握拳抵在嘴角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清韻抿着唇笑了笑,然後沖止可扔下了一個炸。彈,“止可,你完全不需要誤會我和岸粱的關系,我已經結婚了。隐婚。”

止可刷手機的動作一頓,耳朵瞬間豎了起來。

清韻繼續扔下第二個炸。彈,“而且你也不必擔心我出軌,因為我的愛人是寧範宇。”

寧範宇——寧岑的父親,最早混跡娛樂圈的寧式大亨。雖說如今已經隐隐有些金盆洗手的勢頭,但這麽多年在娛樂圈的影響力卻不能低估,誰見了都要恭恭敬敬念一句寧爺。

就連岸粱也不例外,畢竟兩家是世交,按輩分,岸粱還要喊對方一聲大伯。

這一個誤會就算是解釋清了。再清也沒有,其他的都不必再說。

但清韻還是解釋了一番,“止可,我們被拍到的那天是個意外,我愛人手術住院岸粱去看望,當時我已經在醫院守了一周,岸粱不忍心才将我送去酒店休息。可我當時已經十分脆弱,大哭了一場,所以岸粱才沒有送去我就走,給了狗仔空子。”

“當時我正當紅,人氣旺的厲害,幾個臺輪流循環我的劇,所以他們想要攢更多資料爆料一個大的。可是後續就沒有了……兩個月之後,他們拍下的東西已經快要捂爛了,也知道我和岸粱确實沒有什麽,所以才會趁我和我的人全都在劇組工作,他們打了我一個措不及防。”

止可已經被對方說的話全部吸引,半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會睜着一雙眼睛看着對方。可好在那雙眼睛又幹淨又清澈,所以讓人輕易就能原諒他。

清韻解釋完便急匆匆走了,說愛人身體不好,要趕緊回去照顧。止可望着對方來去匆匆,一陣愧疚,雖說這場鬧劇并不完全因為他,更多的是因為那群顯得無聊亂寫的記者,但是……

止可還沒愧疚完,下一秒岸粱看向紅野,冷聲道:“該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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