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春寒料峭的時候下了雨,沒一點回暖的征兆,反倒冷得刺骨。偏偏這個時候陳昭還得南下去拍電影,中途還得和杜聿柏去一次日本去看秀——時尚圈的人總是刻薄又刁鑽,然而演員要提咖總是不可避免地要跟他們接觸。
他們都沒閑工夫賞櫻喂鹿,每天要面對不同刊物品牌的人物。這些人性格古怪,多一分熱情嫌棄你谄媚,少一分客氣嫌棄你無禮。陳昭每天的精神壓力都不小,怕自己給杜聿柏丢人。
杜聿柏跟這些人打交道熟悉,但引薦弟子這種事情,最後到底看的還是陳昭自己。不過大概這張臉确實讨喜,最後一天突然就被B牌的設計師叫去拍雜志。杜聿柏倒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大概是對這種事情見怪不怪了。
他穿得是素色棉麻襯衫同牛仔褲,露出一截腳踝,上面有一圈杜聿柏給他綁上去的紅線,本來想問要不要解了,結果攝像師莫名地滿意,還咔嚓了幾張特寫。
唯一有心思歇息的時候是在回國的前一天晚上,趁着這個機會,杜聿柏從袋子裏拿出一盤光碟,放進酒店的VCD機裏——《鲛人魚》。其實上個月就剪好了,只是一直沒機會湊到一塊看。
陳昭愣了一下,不知怎麽地,腦海裏浮現出杜聿柏把一盒碟片帶了一路,憋着找機會拿出來和自己一起看的場景,忍不住笑。回頭看見在床上躺好的杜聿柏又立刻收住,溫順地爬上床,鑽過他的手臂給自己找到一個安穩位置,窩好看着。
離開了北州山村的蔣令青最終如願去了丹麥留學,才貌兼備的他不乏追求者,也談過那麽幾次戀愛,卻都無疾而終。回國後,蔣令青照着鏡子卻常常産生幻覺,仿佛自己長出了鳍與鰓,化為了鲛人,眉目五官也好像浮現出濛生的模樣。
他去看了心理醫生,得到的建議是回到那座村莊去解開癔症的結。蔣令青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坐上了去往北州的車,然而到達的時候,那座小村已經因為幾年前的白河大壩工程永遠地沉在了水下……
蔣令青回到了旅館,将一封信放在桌子上,走進浴室将浴缸放滿水,把自己溺了進去。水變得無限寬無限大,像永遠奔騰的白河一般。蔣令青碰到了一只手,他睜開眼睛——
九十分鐘的電影結束在水下的蒙太奇之中,陳昭還是濕了眼眶。杜聿柏沒說什麽,只是将電視和燈都關上,在黑暗中抱住他躺下,一下一下地摸着他的頭,直到陳昭終于睡過去。
第二天兩人一起到機場,杜聿柏回薊京,陳昭則要去楚庭。起飛時間差了一個小時,陳昭站在登機口送杜聿柏,嘴笨得要死,一句路上小心都不會講,最後吐出來一句:“杜老師,等我回去,給你煲在楚庭這邊學的糖水,要得不嘛?”
誰知道杜聿柏還是面不改色,然而開口還模仿着他的川渝話:“好嘛,八角也吃。”
陳昭有個敬業的好處,就是拎得清感情跟工作。他知道得很清楚,現下自己的影視路走那麽順暢,杜聿柏的提攜功不可沒。但是最終還是要靠自己,何況……杜聿柏願意陳昭喊一聲老師,自然也願意別的有才貌的人喊。
他很清醒,離了杜聿柏以後便全身心又投入到拍戲裏去。投入得多了,表演于他而言除了謀生,也賦予了更多的意義,裏面缺不了杜聿柏,但不僅僅只是杜聿柏。
薊京電影學院的畢業大戲已經開始籌備了,單子辰和葉聿芊都特地打了電話叫他回來。陳昭分身乏術,只能承諾四月開始排練了一定回去當場務,結果當然是被笑着損了一頓這麽玩命趕着買大別墅呢。
其實也沒說錯,他确實要在薊京買房子,已經付了部分錢了,等拿到現在這部電影的片酬就回薊京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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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國念藝術的事情拖拖拉拉的,還是沒跟杜聿柏說。不過他近期看了看娛樂新聞,那男人還是桃花不斷的,大概不用自己擔心沒人接班這事兒了。退一萬步說,他要再去電影學院上幾堂課,十個八個陳昭沒有?還能省去一股窮人的酸腐氣息。
陳昭覺得自己很怪,明明自己勸自己,都是為了一個安心,他倒好,勸起來卻像拿着針自己刺自己,綿密的疼。
回到薊京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陳昀,兩兄弟一起把房子的事情敲定了下來。餘下的時間就是紮進葉紅陶的四合院裏一個勁地畫,反倒在學校的時候變得像休息。他穿背帶褲,戴一頂貝雷帽,抱着一塊場記板坐在攝像機旁邊,沖着過來的記者和老師笑。
薊京電影學院的畢業大戲年年都備受關注,像陳昭和他的兩個好朋友這種已經出道的,一般都不會再去和 同學搶角,但這并不代表他們不需要曝光與關注。導演和資本來看的是生面孔與潛力,媒體則是來拍攝演員的校園一面。
單子辰也當了個場務,樂呵呵地拿着一只擴音喇叭坐到陳昭旁邊來。其實他是有空混個小角色玩玩的,但是推說腰疼就作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出道作的影響,他直接走了武打生的路。
陳昭覺得怪神奇的,可能還是覺得單子辰就是個衣食無憂細皮嫩肉的小少爺,不必去受那種苦累。不過人各有志,陳昭聽他說武生的事,回想起在西北的日子,不免還是覺得單子辰毅力可嘉。
葉聿芊還是走清純活潑小花的路,不過後續比起初出道時候的爆紅,明顯要穩健許多。況且她要從電視劇跨到電影去,還得接着努力一番。獎項手上還是一個沒有的,然而演藝唱片雜志一個都沒落下,國民度高得很。
陳昭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麽定位,反正……自己也不好評價是吧。在薊京電影學院的最後幾十天,他過得格外平靜又快樂,每天嘻嘻哈哈地跟同齡人一塊待着。剛進來學校的時候,他總是想着快點畢業出去掙錢,也沒法子理解周圍大多數同學對于演藝的熱愛。
可是現在他要走了,又開始舍不得了,又開始體會到演藝事業對他而言的重要了。
大戲上映完以後是答辯,對陳昭來說不難,輕輕松松地過去了,四年的大學生涯總算只差最後一個句點畫上去就要走到盡頭。
畢業典禮那天的天氣特別好,天藍日晴,一群年輕人穿着學士服擠在一起拍照,都是俊男美女,一排排地站着格外賞心悅目。拍完以後到大禮堂坐着等結業禮開始,然後再挨個上臺領畢業證。陳昭算是優秀畢業生之一,得上臺簡短發言,進禮堂的時候就離隊站在後臺了。
他充滿着期待站到講臺上,聚光燈照在他的身上。陳昭望着臺下的人群,突然在第一排看見杜聿柏的面孔。他穿着西服坐在那兒,眼神沉靜地望着他,等着他開口。
陳昭的心髒快要跳出來,閉上眼睛又睜開,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是明亮的,一切都在等待他推開那扇大門:
“只管走下去,不必逗留着,去采花朵來保存,因為這一路上,花朵還會繼續綻放。”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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