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嫁

時值盛夏,天氣炎熱,知了聲拉得老長,街上行人寥寥。

薛鏡寧坐在前往靖安侯府的轎子裏,有些緊張地撥弄着衣角。

不久之後,轎子停了下來。

“薛大姑娘,侯府到了。”侯府的嬷嬷掀開簾子,請她下轎。

薛鏡寧一擡眼,“靖安侯府”的牌匾便映入眼中。

時光好像一瞬間就折回了十年前,薛鏡寧有些恍惚。

她定了定神,走下了轎子,随着嬷嬷走入了侯府。

侯府的前院有些安靜,走到後院的時候,人便多了起來。一些女眷在廊下看着她穿庭而過,沒有上前跟她說話,反而與身邊的人竊竊私語。

十年過去了,很多人的模樣在記憶中已經模糊,薛鏡寧已經記不得她們是誰了,因而也不搭理,徑直跟着嬷嬷走,任憑她們或鄙夷或同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知道她們為什麽鄙夷她。

十多年前,薛家與侯府門當戶對,她的祖父薛太爺與侯府的老侯爺又是過命交情,便給孫輩定了娃娃親。

而如今,薛家已是落敗小戶,早已配不上侯府之門,稍微有點羞恥心的,就該主動退了這樁口頭定下的親事。

但他們薛家偏不。

在侯府派人去了京州,再度提起娃娃親之後,她父親薛忠接下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便狠狠地抓着不肯放了,商量婚事的時候那叫一個殷勤,生怕侯府反悔的樣子。

而她自己,也是想嫁的。

在世人眼中,他們薛家,包括她,都是一群攀龍附鳳之徒。

她覺得,這也不算誤解。

只是,同情的目光又是為何呢?

馬上就要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可同情的。

不知不覺間,前面的嬷嬷已經停下了腳步。

她們已經到了靜心堂前。

陸太爺就在裏面。

靜心堂裏燃着熏香,薛鏡寧進去的時候輕輕吸了一下鼻子。

“老侯爺,鏡寧來看您了。”熏香的缭繞煙霧中,薛鏡寧眨了眨眼睛才看清了太師椅上似乎在閉目假寐的老人,連忙福了一禮。

十年沒見,陸太爺老了很多,令她腦中驀地閃過“風燭殘年”四個字。

“鏡寧啊,你來了。”椅子上的陸太爺腦袋輕地一晃,才從夢境中醒過神來,“過來,讓太公好生瞧瞧。太公老了,眼神不行了。”

薛鏡寧聞言,快步朝陸太爺走去,走到他身前才停下。

“來,坐下。”陸太爺指着旁邊的椅子讓薛鏡寧坐下,而後故意将臉一板,語氣卻是沒有認真生氣的,“是不是同太公生分了啊?下次你叫我老侯爺,太公就不理你了。”

“太公。”薛鏡寧吐舌,甜甜一笑,依言坐下。

陸太爺對她是極好的,小時候她對陸太爺可沒那麽多虛禮,只當另一個太公看的,因此叫他“太公”。

不過,到底十年沒見了,她怕那股子沒有血緣相連的祖孫情誼已被消磨完了,所以穩妥起見,她還是處處注意着禮節,以免落得個不懂規矩的村姑之類的偏見。

此時,知道陸太爺還像以前那樣疼着自己,薛鏡寧那顆心終于安定下來,便不再拘謹。

她從小聲音清甜,又是存了撒嬌的念頭,所以這句“太公”就像從蜜罐子裏發出來的,令人聽了就渾身舒暢。

陸太爺頓時笑逐顏開,再仔細一瞧眼前這甜甜的小姑娘,長得又是那麽的天姿國色,心裏更是滿意萬分。

同時,也不免又自責,又心酸。

偏這樣合該被人千嬌萬寵的孩子,竟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了那麽多苦。

“這些年,你受苦了。”陸太爺幹涸的眼眶裏漸漸染上一點濕意,“你太公走後,我身子骨也不行了。後來,你們搬去了京州,內子又染疾而去,太公兩邊兼顧不暇,就這麽與你們薛家斷了聯系。這十年來,太公藥就沒斷過,整天過得昏昏沉沉,也就是今年才稍好些了,這才忙想起派人去尋你。”

原以為她去了京州也不會過得太苦,畢竟薛忠還是有皇職在身的,薛家便是落敗了,也不會苦了孩子。

誰知道,派去的人一調查,他才知道這孩子竟被薛忠的續弦那般磋磨。

薛鏡寧的生母是薛忠的原配阮氏,阮氏是個端莊溫柔的女子,可惜紅顏薄命,生下鏡寧後不滿一年便去了。第二年,薛忠就娶了續弦李氏。

陸太爺原本對李氏沒什麽意見的,李氏雖比不得阮氏那般大方,但為人看着也規規矩矩的。

李氏嫁給薛忠後,很快就懷了孕。那年年末便生了一對龍鳳胎,男孩兒叫薛褚逸,女孩兒叫薛楚莺。

這是一件大喜事,不止薛府高興,陸太爺也為他們高興。

哪知道,那李氏知道薛家與靖安侯府有這麽一樁婚事後,她就尋思着讓自己的女兒楚莺頂替薛鏡寧,與他們侯府結親,還說她女兒也是薛府嫡女,正正合适呢。

這想法差點沒氣壞他和薛太爺。

薛太爺把李氏教訓了一頓,還警告她,不要因為鏡寧失去了娘親就欺負她,她敢再做這樣的打算,就讓薛忠休妻。

他也放話出去,這婚事既是定下了,他的孫媳婦就只能是鏡寧,不會是別人。

那次之後,他就不喜李氏了。

不過,他原以為李氏會就此收斂,便是不能将鏡寧當成親女兒疼,明面上也會過得去。卻不知,李氏這婦人實在心狠。

今年春天,他派人去了京州才知道,薛鏡寧竟在鄉下莊子住了八年!

原來,薛家一家搬去京州後,孩子們漸漸長開,鏡寧出落得越來越美,樣樣皆是最出挑的,處處将李氏的親女薛楚莺比下去了,一時在京州頗有名氣,誰都只知道薛家有個國色天香的女兒叫薛鏡寧,卻無人知道還有一個女兒叫薛楚莺。

李氏妒恨薛鏡寧搶了女兒的風頭,便串通了大夫和神婆,故意裝起病來,稱她八字與薛鏡寧犯沖,須得讓薛鏡寧離她遠遠的,否則,她必死無疑。

薛忠這不中用的軟耳朵,竟聽信了這一番說辭,将薛鏡寧送入了置辦在鄉下的莊子。

那一年,薛鏡寧才七歲。

本是該被嬌養長大的大小姐,就這樣成了莊子裏的小村姑。

若非因着她及笄的緣故,薛氏夫婦恐怕還不打算将她接出來!

“太公對不住你,竟讓你在鄉下住了八年,若是早些找回你那就好了……”陸太爺一張嘴,竟有些止不住的哽咽,若是他的故友薛太爺在世,看到自己最嬌寵的孫女兒竟遭受到這些不公對待,必定也會哭得老淚縱橫吧。

“太公別哭,鏡寧不覺得委屈。”薛鏡寧手足無措地看着眼角沁淚的陸太爺,“鏡寧在鄉下認識了很多好朋友,學會了上樹摘果,也學會了下河摸魚,鄉下有好多好玩的事兒,比住在家裏快活多了!鏡寧還在鄉下上了私塾,私塾的夫子才識淵博,教會了鏡寧很多東西,鏡寧覺得很開心。”

她說的是真心話。

雖然李氏将她送到鄉下是不懷好意,但是她由衷感謝李氏的壞心腸,在鄉下那幾年真的很快樂,比在家裏看李氏的臉色,還天天被薛楚莺找茬針對要好得多。

當然,也有委屈和迷茫的時候,畢竟是千金大小姐出身,她無法說服自己一輩子待在莊子上。

因此,一想到自己可能會被李氏嫁給鄉下的漢子,一輩子當個村婦,她就會害怕得躲在被子裏偷偷哭。

可是,她始終記得,陸謹沉對她說過,他會娶她的。一想到這點,她就有力氣擦掉那些懦弱的眼淚了。

所以,當陸太爺的人來京州接她時,她沒有感到詫異,反而有種終于等到的感覺。

“太公,你能來接鏡寧,鏡寧已經很開心了。太公沒有對不起鏡寧,太公對鏡寧很好。”薛鏡寧眉眼帶笑,希望可以寬慰陸太爺。

陸太爺雙目濁濁,卻看清了眼前小姑娘的笑,和她那澄澈如溪的眼神。

是他從來沒見過的鮮活本真。

那一瞬,忽覺得自己家的臭小子配不上這樣的好姑娘。

不過,他陸雍的嫡孫都配不上的話,其他人就更配不上了。

因而,又有些慶幸,自己的人派去得及時。

“這些年,太公從沒忘了你們兩個的婚事……”陸太爺呢喃自語。

他知道,自己的兒子陸正是已瞧不上那落敗親家的,因此他不主動提起這樁事,陸正就裝傻充愣,他纏綿病榻問起薛家時,陸正也只含糊敷衍他。自己那個孫兒陸謹沉更是早就忘了這樁娃娃親,巴不得沒有才好。

但是,他卻沒有一刻忘了。

特別是知道薛鏡寧的遭遇後,他更不能留這個小姑娘再在薛家受苦。

他派去的人到了京州時,薛鏡寧已經及笄,剛辦過了及笄宴。

因着她傾國傾城的容貌,前來赴宴的權貴夫人們幾乎都替自家兒子相中了薛鏡寧。

第二天,求親的人便差點踏破了薛家的門檻。

他一知道這消息就急了,連忙叫人扣開了薛府的門。

可笑的是,薛家借侯府之力搬回铎都後,李氏又起了魚目替珍珠的心思,端不說婚事早已說定,那李氏也不瞧瞧自家女兒哪點比得上鏡寧!

陸太爺心內嗤笑一聲,拍了拍薛鏡寧的肩膀,慈笑道:“這個月底,你就嫁到我們陸府來,到時候,太公就要成為你真正的太公啰!”

薛鏡寧到底還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聞言臉上霎時浮起一片紅暈,低下了頭:“太公不要取笑鏡寧……”

瞧着薛鏡寧的小女兒姿态,就知她也不抗拒這樁婚事,陸太爺哈哈大笑起來,病了這麽些年,好久沒像今兒個這麽暢快了。

陸太爺到底年事已高,薛鏡寧沒聊太久,過了一會兒見他面上又露出乏意後,便主動告辭。

薛鏡寧還沒嫁進來,陸太爺也不好留人,于是依舊叫侯府的馬車将她恭敬地送回去,反正薛家已經來了铎都,必定不敢再在侯府的眼皮子底下欺負未來的小侯夫人。

六月二十九日,是宜嫁娶的好日子。

薛鏡寧坐在床沿上,底下是軟得不像話的錦褥,繡着鴛鴦戲水。頭上是大紅蓋頭,遮擋了絕大部分視線,只能看到自己的手指正不安地輕絞着。

外面鑼鼓喧天,她心神恍惚。

那天從侯府回來後,她就安心待嫁了,那會兒想着半個多月的時間還要好久才能過去,沒想到轉眼間便已到了這一天。

她孤單單地坐在這喜房裏,已經好一會兒了。

奈何陸謹沉還沒進屋揭蓋頭,她也只能枯等着。

也許是前院賓客太多吧,他總要招待一番,才能回來的。

昨晚因為緊張而睡得太晚,今天一大早就被叫醒,而後便是一天的折騰,這會兒她本來應該困極了,可是一想到十年未見的陸謹沉,她的一顆心就緊張地跳個不停,一點睡意也沒有了。

此刻的心情難以描述,既想着他快些來,又害怕他來。

她還不知道怎麽去面對這場久別重逢。

此時,喜房的門忽地被大力撞開,又砰地關上。

一開一合間,她知道屋子裏已經多了一個人,那人是誰自不必說。

一瞬間,腦子嗡嗡作響,心跳如雷。

緊接着,房間裏便響起了沉沉的腳步聲。很快,一雙黑色的燙金軟靴便跨入她蓋頭底下的視線,随之而來的是一股濃濃的酒氣。

薛鏡寧并不意外,招待賓客總是要喝酒的,桌上已經提前備了醒酒湯。

想到下一刻陸謹沉就要揭她的蓋頭,她緊張得渾身僵直起來。

誰知道,蓋頭還未揭,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卻從蓋頭下伸了起來,大力地握住了她的下巴。

薛鏡寧猝不及防,疼得嘶了一聲。

那人的呼吸近在咫尺,隔着蓋頭噴灑在她臉上:“從小村姑變成小侯夫人,感覺如何?”

作者:小寶貝們大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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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文是小侯爺陸謹沉和大美人薛鏡寧的故事,希望你們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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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一直以為,自己只是将她當成武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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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輩子,他要将所有的辜負都償還,所有的虧欠都填滿。

他要把所有的寵愛,都給他的九兒。

然而,當他放下所有驕傲,捧着一腔愛意獻給她時,她卻連連後退:“王爺,您的愛,我要不起。我的愛,也早已被您扔掉,撿不回來了。”

這一刻,高高在上的攝政王終于也明白了,一顆心被狠狠扔在地上踩了個稀巴爛,到底是什麽滋味。

“王爺,放我自由吧。”

“做、夢。”他咬牙切齒。

“便是再死一次,我依舊會重生回來,纏縛你一生一世……”他寧願她一輩子踩得他痛不欲生,也不肯她松腳走人。

她是他的心頭肉,剜心即死,如何割舍?

一句話簡介:重生後,蚊子血成了心頭肉

老規矩,開文紅包慶祝~

前十章的前十個評論掉落紅包(重複ID只發一個),麽麽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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