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已捉蟲
拜別了路老爺子，喬楚生前腳剛踏出路家大門，後腳就長抒了一口氣。
“有這麽誇張嗎？”路秦掃了他一眼，笑意若隐若現。
“探案都沒這麽累。”喬楚生一副不堪回首的神情，松了松衣領，叉起了腰，“現在去秦老爺子那兒？”
“嗯～”路秦點點頭，自顧自地穿過馬路。
喬楚生小跑跟上，“不叫黃包車？”
路秦搖了搖頭，立定，昂首，“到了。”
“啊？”喬楚生愣了一秒，擡頭就看到“秦宅”兩個字，一時間，表情變得有些滑稽，“合着，兩老爺子住對門？”
“我爸自打找着我呢，就想我搬過去和他住。”路秦一邊解釋，一邊朝裏走，“但老頭堅決不同意，所以我爸幹脆就把對面這戶人家給盤下來了。”
“閨女、女婿來啦～”秦老爺子一貫的先聞其聲，再見其人，笑得那叫一個人逢喜事精神爽。
“爸，你亂叫什麽呢！”路秦皺了下眉，瞪向難掩喜色的喬楚生。
“哪亂叫了？”秦老爺子皺眉嘟嘴，模樣還挺可愛，“你不是我閨女？”
路秦忍了忍，“是……”
“那不就得了～”秦老爺子笑得賊精明，“是吧，女婿。”
“爸——”
“您說得都對。”喬楚生打斷路秦，接下話茬。
“喬楚生！”路秦瞪圓了眼，像是一只快抓狂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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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小黑的聲音突然響起，神情略顯嚴肅，“有您的電話，上海來的。”
“電話？”路秦狐疑的看了喬楚生一眼，跟上帶路的小黑。電話是大黑打來的，聊的時間不長，但足以讓她變了臉色。
見她神色嚴肅，喬楚生不自覺也皺起眉，“怎麽了？”
“大黑的眼線說，前兩天曼森俱樂部的英國人去找了胡竹軒。”路秦抿了下唇，琢磨着道，“具體談了什麽，線人沒聽清，但我估計……”
一個眼神交彙，喬楚生說出了她心裏的後半句話，“他們準備對三土動手。”
緊皺的眉心像是打了死結，沉默片刻，路秦轉向老爺子，“爸，我想向你借個人。”
“昨晚，我已經讓阿登先去上海了，他會接手老徐的堂口。”秦老爺子早料到般的笑笑，“以他在白虎幫的聲望，沒人敢不服。”
路秦愣了一秒，毫不吝啬的誇獎，“爸，你太厲害了！”
“你以為老爸在江湖上這麽多年是白混的啊？”秦老爺子笑的得意，但該叮囑的也不會忘，“不過閨女，你剁了老徐四根指頭，怕是他不會善罷甘休。你要護着路家那小子，我不反對，但你決不能讓自己有任何閃失，聽到沒有！？”
“聽到了，爸。”路秦抱了老爺子一下，“那我先去換衣服。”
看着她的背影，秦老爺子倏地皺眉，“小子，我閨女就交托給你了。”
喬楚生抿了抿唇，鄭重其事的點頭，“老爺子放心，就算要我豁出命去，我也一定護她周全。”
等路秦換回男裝，小黑已經開車守在了秦宅門口。
見喬楚生拉開副駕駛的門，路秦一呲溜鑽進了後座。可誰成想，喬楚生只是把大包小包的禮物放在副駕駛，轉眼就拉開了後座的門。
路秦瞪着他道，“喬楚生，你坐前面去！”
“前面東西堆滿了，坐不下。”喬楚生示意般昂了昂頭。
路秦瞥了一眼，确實是塞滿了，“那你把東西放後面，你坐過去。”
“換來換去多麻煩啊～”喬楚生勾起一抹痞笑，“小黑，開車。”
“你——”本想發發牢騷，沒想到小黑真開了車。一個拐彎，路秦沒坐穩就跌進了他懷裏。
“這麽主動啊？”喬楚生笑着調侃，卻拉着她的手不放。
“喬楚生！”路秦狠狠踩了他一腳，才逃出魔爪，惱怒地瞪着他，“你到底鬧夠了沒有！”
“誰鬧了……”喬楚生吃痛的捂着腳，“昨晚上，就和你說了，我是認真的。”
路秦呆了兩秒，難以理解的反問，“喬探長……你見過的美女，不說成千上萬，也有百八十個，你看上我哪兒了？”
既然對方誠心誠意的問了，喬楚生也收斂起玩鬧的模樣，“因為，你很特別。”
“特……別？”路秦挑起眉，像是聽到了一個奇怪的詞語。
“嗯，特別。”喬楚生點點頭，真摯地拉過她的手，“你和那些女人不一樣，你不會遇到點事就亂成一團，你的思想、你的獨立、你的果斷，都很特別。當然，我知道這些和你的經歷有關，但我喬楚生在上海灘混了這麽久，從來都是別人千方百計想着讓我照顧，只有你不一樣，你照顧我、有時候甚至保護我。路秦，我——”
“夠了夠了夠了。”路秦及時喊停。再怎麽說她也是個女人，哪裏受得了一個男人這麽深情款款地表白——更何況，這個男人還長得好看又爺們。臉色微紅，路秦抽出自己的手，“喬楚生，我最後在問你一遍，你當真的？”
喬楚生豎起手指，直接發誓，“我喬楚生要是有一句假話，就——”
“知道了知道了。”路秦握住他的手指，随即又覺得尴尬地松開，“我會好好考慮的，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喬楚生揚起嘴角，乖乖一笑，“你說。”
“在我考慮清楚前，這件事你不許再提了！”路秦佯裝惡狠狠地瞪他，如果……臉不是那麽紅的話。
用過午飯，路垚剛準備小憩一會兒——
“SIR，有人找你！”門外，薩利姆極具穿透力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誰啊……”路垚不耐煩地皺了皺眉，用警帽遮住臉，“不見！”
“喲～路探長，你這架子可夠大的呀。”
震驚地拿下警帽，路垚看着門口的兩人，頓時睡意全無——“小曼！？你回來啦！老喬，可以啊！”下一秒，看到喬楚生手上大包小包的禮物，眼睛都在發光，“高家的果幹，桃記的綠豆糕、梅花糕，還有李記的桃酥餅！？都是我喜歡吃的！小曼，還是你對我好……”
看着他迫不及待往嘴裏塞桃酥餅，路秦沒忍住就笑出了聲，“這些都是喬探長買的。”
“老喬，我就知道還是你最疼兄弟！”路垚話鋒一轉，一把抱向喬楚生。
“你要吃就好好吃，別蹭我一身。”喬楚生拿他沒辦法的笑笑，雖是無奈，卻也慣着他。
“不過沒想到，三土你穿警服，還挺好看的。”路秦端着下巴打量。
“那是～”路垚得意地脖子一扭。
“可惜沒帶相機，要不就能拍照留念了。”路秦說得惋惜，可眼裏卻閃着精明。
“我早讓幼寧拍了！”路垚一臉的炫耀，從身後的辦公桌拿過報紙，“你看！”
“驚天揭秘：名偵探路探長現真容，猥瑣老頭竟是謠言。”路秦念着标題，心想果然是幼寧的風格。不得不承認三土這張照的确實挺帥，而且從某種角度上講，這也算獨家了……
瞥見他嘴角的桃酥渣，路秦沒好氣的搖頭，順手拿出帕子替他擦了，“三土，到底你是我哥，還是我是你姐啊？”
路垚愣了愣神，但他掩飾的很好，連忙拍了拍嘴周圍，“這些小事，不要計較。”
“嗯，小事的确可以不計較。”路秦意有所指的收起手帕，眼裏滿是戲谑之情，“可你之前說要請我吃佛跳牆，今天也該兌現了吧？”
“佛、佛、佛跳牆？！”垚垚不想，垚垚不願意……
“對啊，我大老遠給你帶了這麽多東西，你不該替我接接風嗎？”路秦露出了将軍的笑容。
“這些東西不都是老喬帶的嗎？？”路垚不認賬地指向喬楚生。
“嗯……”若有所思地點頭，路秦笑眯眯的補充，“那接風宴就叫上喬探長一起。”
“憑什麽呀！”路垚整個人都在拒絕，前一秒還香甜的桃酥餅，立刻沒滋沒味了。
“對了，還有幼寧。”路秦舉了舉報紙，“人家特意幫你拍照登報做澄清，正好趁這個機會好好謝謝她。”
“路小曼！你別太過分了啊！”路垚把桃酥餅扔回桌上，瞥了眼身上的警服，倏地指向她，“我現在是探長，你再這麽勒索我，我、我就抓你了啊！”
“喲，膽挺大啊～”路秦勾起一抹威脅的笑，湊近他道，“你抓一個我瞧瞧？”
“老、老喬……”路垚欲哭無淚地看向喬楚生。
喬楚生撓了撓太陽穴，嘴角卻也勾起壞笑，“嚴格來說，現在我才是探長。三土，你沒資格拘人。”
受氣包路垚看他倆一搭一唱，不願與之為伍地踩上沙發，“哼，我算是看清了！你們就是想聯手坑我！不就一頓佛跳牆嗎？！請就請！！”
金門大酒店的佛跳牆果然一絕，可雖說是路垚請客，但到最後，吃的最多的還是他。
以往吃飯，總是路垚和喬楚生坐一側，路秦和白幼寧坐另一側。不過這次，倒是有了些變化，喬楚生和白幼寧對換了位置。
吃的差不多了，幾人就聊了起來。
“小曼，夢蘭姨的案子，你聽說了嗎？”
“嗯。”路秦微微颔首，語氣多了份無奈，“只不過為了劉顯貴這種人，挺不值的。”
“誰說不是呢……”路垚喝了口酒，眉眼間染上壞笑，“小曼，如果換作是你，你會殺了有情婦的丈夫嗎？”
“……那得分情況。”路秦想了想，淺酌着酒，“如果這婚事是強加的，那別說情婦了，納妾我也沒意見。但如果是我自己挑的，那……”微頓，路秦笑得有些陰險，“我不會殺了他，但我會閹了他，然後每晚都讓美女喂他一碗壯陽大補湯。”
喬楚生臉色微變，讪讪一笑，“不至于吧……”
作為擁有敏銳神經的記着，白幼寧八卦的挑眉，“楚生哥，你和小曼……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們？”
“這——”
“咳！”路秦警告般的咳嗽。
喬楚生抿唇勾笑，将食指抵在唇前，“暫時保密。”
白幼寧笑得賊壞，“哦……”
“哦你個大頭鬼……”路垚白了她一眼，心裏有些不是滋味。索性岔開話題，“其實，之前幾個案子也和夢蘭姨的案子一樣，讓我心裏挺不是滋味的。雖然我們抓住了兇手，但他們也算不上真正的壞人。”
“當然了。”白幼寧認同的點了點頭，“相反，被殺的那些人，有的才是死有餘辜。”
“呵，放在江湖上，這叫替天行道。可放在法律上……”路秦欲言又止的搖頭淺笑，“也許有一天，你們也會親手抓我進捕房。”
“不可能。”這是三人的異口同聲。
路秦微愣，垂眸失笑，“好吧。”
“那個……”路垚頓了頓，動起了歪腦靜，“我去上個洗手間。”
看着他迅速撤離的身影，喬楚生支着下巴，抿唇一笑，“你們猜，三土想幹嗎？”
路秦但笑不語，白幼寧倒是接過了話茬，“逃單呗，還能幹嗎？”
話音剛落，收賬的服務員就來了。與此同時，小黑也突然出現，在路秦耳邊說了幾句，她的臉色驟然一沉。
“怎麽了？”喬楚生皺起了眉。
趁着白幼寧和服務員交談，路秦低聲回應，“胡竹軒帶人堵了飯店，你現在從巡捕房調人過來，最快要多久？”
“十五分鐘。”喬楚生深知事情輕重，見她點頭，立刻起身。
和服務員扯皮到一半，白幼寧一臉莫名，“楚生哥去哪啊？”
“大概也去洗手間。”路秦笑笑，岔開話題，“服務員，這裏再加一盅佛跳牆，等會兒一起買單。”
服務員見路秦是個爽快的主，應了一聲，就直接出去了。
“小曼？？”白幼寧更加莫名了。
“既然三土說要請客，那怎麽着也得等到他回來不是～”路秦舉起酒杯，與白幼寧輕碰。紅酒劃過咽喉，嘴角上揚的同時，眼裏卻陰晦一片。
可想而知，等路垚回來，發現不僅沒成功逃單，反而還多了一筆開銷，會是什麽表情。在白幼寧看來，他就差手撕小曼了——當然了，三土打不過她～
還差幾分鐘……
“走吧，都吃完了，還坐着幹什麽？”面對着一桌子的空菜盤，路垚只想盡快離開。
“急什麽……”路秦又抿了口酒，盡可能的拖延着時間，“怕我再加菜啊？”
“想都別想！我現在就去買單！”路垚蹭的一下站起，直接走向前臺。
一個眼神，喬楚生三步并兩步追了過去，握住了他的手，“和你鬧着玩呢，我來買單。”
路垚愣了一秒，連忙還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老喬，我就知道，你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最好的那一個。”
“滾開。”喬楚生滿臉是笑的推開他。
“鐵公雞！”白幼寧鄙視地白了路垚一眼，先一步下樓。
“白幼寧你說誰是雞呢！”路垚咋咋呼呼的跟了下去。
路秦默默看了喬楚生一眼，點了點頭。
剛出金門大飯店，白幼寧就停住了步子，瞥了四周一眼，冷笑了聲，“軒叔，你這是想幹嗎？”
緊跟着她的路垚，頓時就被吓到了，立馬躲到她身後。
“謝臻的事，不能就這麽算了。”胡竹軒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道明來意，“把路垚交出來。”
護着身後的路垚，白幼寧振振有詞，“軒叔，這裏是租界，不是法外之地。謝臻殺了人，就算沒有路垚，他也一樣會被判罪！”
“放屁！”胡竹軒怒吼一聲，“白家丫頭，殺人償命是江湖規矩！”
“軒叔，你也說殺人償命，謝臻殺了人，自然得償命。”白幼寧想護着路垚後退，卻被胡竹軒的人斷了後路。
胡竹軒懶得和她多費口舌，“把路垚給我抓起來！”
話音剛落，路垚就感到肩上一沉，下意識的叫出聲，才發現那人是路秦。
胡竹軒皺起眉，警告般的開口，“路秦，我勸你少管閑事！”
“如果……”路秦安撫般的拍了拍路垚，雙手插進褲袋，嘴角笑意張揚，“我說不呢？”
胡竹軒的怒火一下子被點燃了，“那你們一個都別想活着離開！”
“好啊～”路秦鼓了鼓掌，沒有絲毫懼意地邁向胡竹軒，“先不說路垚現在是巡捕房的代理探長，我和幼寧的身份，軒叔你是知道的。今晚你要能把我們仨弄死在這兒，我向你保證……你胡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人別想看到明天的太陽！”
“哼。”胡竹軒不屑地冷哼，“就憑你也想威脅我？”
“呵。”路秦輕笑着搖頭，“軒叔，你可能不太了解我。我路秦從來不威脅人，我……只說事實。”
“你別以為我真不敢動你！”話音落下的同時，胡竹軒掏出了槍。
“小曼！”路垚本能的驚叫。
“那你就試試……”路秦步步緊逼的上前，在胡竹軒晃神的那一瞬，一把握住了他的槍！拇指瞬間穿過扳機後方，死死抵住，讓他無法扣動扳機。
不過這些都是細小的動作，旁人根本看不清。所以這回，連白幼寧也急了，“小曼，你別沖動！”
“啪啪啪啪——”
又是一陣清脆的掌聲，喬楚生終于現身。一眼掃清當前的局勢，嘴角的笑容染上了殺意，“軒叔，你這是想在租界大開殺戒？”
“喬四……”胡竹軒狠瞪着他。雖然扣不了扳機，但要殺人，也用不着他自己動手。“一個不留！給我上！！”
“好一個‘一個不留’。”喬楚生滿意地勾起唇角，屈起小指放入嘴中，一聲口哨，巡捕房的警衛就從四面八方湧了出來！沒多久，就把這些個鬧事的都拘了起來。
胡竹軒怒目圓睜瞪着眼前的這張笑臉，“小丫頭，你陰我！”
“軒叔，你老了。”路秦嗤笑的另手一擡，輕而易舉的繳走了槍，“這叫兵不厭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