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卿卿,卿卿你在不在聽?”電話那頭的聲音鼻音濃重,間或還能聽到一兩聲咳嗽,“保證就這一次,真的很簡單,走個過場就可以了。回來以後想吃什麽我都給你買,好不好?”
“……”
“你不會睡着了吧!”聲音略顯焦急,“喂喂喂?卿卿你還在嗎?喵一聲我聽聽?”
“……喵你個頭啊,”秦卿砸了下嘴,“這是你說的,弄砸了別怪我。”
“放心放心,只要面帶微笑,保持禮貌,不會砸的,”對面對他很有信心的樣子,“加油,我看好你!”
秦卿有些苦惱得抓了抓頭發,剛做好的造型頓時塌了一塊。
一邊的小助理見狀急忙開口提醒:“頭發!你的頭發!”
秦卿趕緊把手放下,然後對着電話訴苦:“還沒開始,已經搞砸一半了。”
“沒事沒事,”對面比他沉穩多了,“趁活動還沒開始,你趕緊再去打理一下就好了。”
秦卿哪會打理頭發。
更倒黴的是,他的休息室壓根沒鏡子。根據工作人員的說法,是昨天被人不小心弄碎了。怕留着傷到人所以先撤走了,新的還沒來得及補上。
他對着空氣胡亂扒拉了幾下,看小助理的表情明顯效果不佳。
“你幫我弄一下吧?”秦卿沖她傾過身子求救。
小助理的臉當場就紅了。
“後臺也是有攝像頭的,不太好,”她小聲說着指了指門外,“不然你去衛生間打理一下吧。”
秦卿當下便皺起了眉:“你以前明明都很想摸我的。”
小助理大驚失色:“我我我……哪有這回事,秦先生你不要亂說!”
助理姓周,叫周言,看起來年紀就不大,性格不算外向,成為秦緣的助理也不過才幾個月。今天以前,秦卿時常見到她,但很少正面打交道。
畢竟每次她來接秦緣時,秦卿都會跳到衣廚頂上。
小姑娘每次一見他就眼神發亮,滿臉寫着想撸。但秦卿不樂意,不熟悉的人碰他總是有些不自在。
他可不是那麽自來熟的貓。
秦卿是只貓。從一千年前就是了。
他已經不太記得最早是怎麽來到秦家的了。從秦緣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再往前不知道多少輩的祖宗開始,秦家人哪個不是恭恭敬敬像活神仙一樣把他供着。一路混吃混喝至今,第一次遇上秦緣這樣讓他不省心的小崽子。
幼年時每天啃着他的尾巴睡覺,上學了老是求着他一起趕作業。後來因為執意要學音樂和家人鬧翻,離家出走時還順便把他給劫持了。
這幾年來他作為一只肉食動物,每天陪着這死小孩一起吃醬菜啃饅頭,肥沒減下來,一身原本油光水滑如絲鍛的長毛卻是變暗了不少。
他每每為此抱怨,秦緣就打着安撫的旗號抱着吉他對他唱據說是自己寫的原創歌曲。秦緣聽不懂欣賞不來,覺得煩的一逼,吃不好還要被吵吵,只恨耳朵不像眼睛不能閉上。
直到有一天,秦緣突然一臉神秘地招呼它過去看了一檔電視節目。
秦卿興趣缺缺地看着電視裏那幾個高矮胖瘦各不同但都十分裝逼的人坐在會旋轉的椅子上輪流轉身,而他們背後一個又一個的人拿着話筒依次上臺獻唱。
大半個小時後他昏昏欲睡,突然聽到了一首熟悉的歌。
睜開眼,電視裏的秦緣拿着話筒一臉深情,而坐在他旁邊的秦緣滿臉奸笑。
一曲完畢,四張旋轉椅齊齊轉了個面,其中一位坐在上面看起來年歲最大的人甚至站起身來用力鼓掌,同時口中高呼:天籁之音!
以那一刻為起點,他倆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們搬家了,每天都能大魚大肉了,秦卿日常能見到秦緣的時間變得越來越少了。
秦緣如今每天有多忙碌,秦卿看在眼裏,其實多少是有些心疼的。
畢竟是看着長大的崽子,眼見他感冒發燒走路都打飄還不得不出去工作,哪兒能放心的下。所以在秦緣哀求能不能變作他的模樣臨時替他出席一次活動時,秦卿雖然勉強,但還是答應了。
簡單的變化術對一只千年貓妖而言毫無難度。可實際以秦緣的身份到了現場,才發現一切比他想象中麻煩多了。
他被迫坐在椅子上被一群人拿着刷子塗塗抹抹,頭發上還被噴了氣味刺鼻的液體。要不是被梳毛感覺十分舒服,他當時就想開溜了。
而現在,那時打理出的精致發型,好像被他弄塌了。
周言不肯幫忙,秦卿沒轍,只能根據她提供的路線跑去了廁所。
剛一進門,鼻息間便若有似無聞到了一絲十分好聞的氣味。
秦卿嗅覺喜好與人類大有不同,但也絕不會對廁所的味道産生好感。這氣味肯定不是這地方該有的,也不像是清潔劑或者芳香劑。它帶一點青草氣,伴随着空氣一起流入秦卿的鼻腔以及肺部後,甚至産生了一點甜美的餘韻。
讓貓着迷,口水四溢。
秦卿當下環視了一圈,接着看到一個正站在洗手臺前的背影。
那人看起來服裝發型都十分精致,一絲不茍。從鏡子裏看,面容十分俊秀,但卻又給人一種強烈的距離感。配合其高挑的身材,讓人不敢随意接近。
兩人在鏡子裏對視了一眼後,對方微微點了點頭,同他打了個不冷不熱的招呼。
秦卿在原地發了幾秒的呆,接着不由自主也向着洗手臺的方向走了過去。每走一步,呼吸間那美妙的氣味便會變得更濃郁一分,引誘他不斷向前。
這味道對他的吸引力要遠大于那人周身散發出的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漠氣場。
他神志不清一路走到了那人身邊,然後擡起頭看着對方發起了愣。
對方也側過身來,表情變得十分疑惑不解。
“有事嗎?”他問。
秦卿沒回答。他抽了抽鼻子,然後确定了一件事。
這股使他口中唾液瘋狂分泌,手腳都開始打顫,幾乎快要不能自己的美妙氣味,就是從這個人身上飄散出來的。
一想到這兒,他忍不住又往前挪了小半步。
對方見狀也下意識往後退了些許。
秦卿又往前,那人又往後。幾步以後,對方終于緊貼牆角,退無可退。
“你是那個……那個……”這個散發着香氣的人皺着眉頭一臉絞盡腦汁努力回憶的模樣,“那個誰來着?找我有事嗎?”
秦卿用力吞了口已經泛濫的唾液,然後繼續向他探過身去。因為身高差,他的鼻尖輕易便湊到了對方的領口附近,然後用力深呼吸了一口。
接着他就“啪”一下,癱在了對方身上。
那突然湧入肺部的氣味使他思維瞬間爆炸,滿腦子恍惚,嗓子眼裏幾乎就要不受控制地呼嚕出聲,整個身子恨不得在對方身上來回用力蹭。
就這樣還是不過瘾。秦卿當下無法自制,張開嘴,在那人脖子上用力咬了一口。
“我靠!”對方雙手捉着他的肩膀用力把他從自己身上撕了下來,“你有病嗎?”
秦卿傻傻地看着他,嗓子眼裏咕嚕咕嚕咕嚕嚕,扭着身子還想往他身上貼。
“對不起我沒有這種興趣,”對方力氣比想象中要大一些,撐着他的雙肩使他無法靠近一步,“請你自重。”
正在僵持之際,背後不遠處的廁所門突然又被推開了。
“聞語你還沒好嗎……咦你們在幹嘛呢?”
被那該死的氣味一度劫持了神志的秦卿終于回過神來,有些迷茫地回過身,看見門口站着一個面容溫和體态圓潤的男子。
“你是……秦緣對吧?”對方笑着沖他打了聲招呼後,表情還是微妙了起來,“請問你們這是?”
“哦……你就是那個秦緣啊?”站在秦卿面前那個還捉着他肩膀的人像是想起了什麽,突然沖他笑了一下,“早說呢。”
秦卿神志依舊不是很清醒,只覺得眼前這張顯得有些冰涼的面孔在唇角起了弧度後忽如冰雪初融,瞬間有了春暖花開般的溫度。
“聞語,”那人說着向他們的方向走了幾步,“你抓着人家想幹嘛呢?”
“啊,”那個被稱作聞語的人立刻松開了按在秦卿肩膀上的雙手,“不是我,是他……”
“小秦,真是不好意思啊,”那人打斷了他的話,滿臉堆笑走了過來,雙手遞給了秦卿一張名片,“我是袁聞語的經紀人,我姓章,叫章醒。我們以前在公司裏見過的,可惜還沒機會正式打招呼,不知道你對我有沒有印象?”
秦卿這才算是勉強回了神,趕緊接過了名片,然後學着以往見過的秦緣的口氣說道:“章老師你好。”
“你太客氣了,叫我小章就行,”對方笑着擺了擺手,“我們聞語剛才就是想和你打個招呼,沒別的意思。他喜歡你家貓,一直很想認識你,所以才激動了一點,你別見怪。”
“我……”袁聞語又想開口,接着立刻被他的經紀人瞪了一眼。
“工作人員找他,我們先過去了,待會有空再聊。”章醒說着,一把拽住了袁聞語的手腕。
秦卿站在原地,眼看着袁聞語就這麽被拖了出去。
“不是啊,是他先……”
門被再次關上之前,他還隐約聽到了對方試圖辯解的聲音。
那之後,周圍恢複了安靜,只留下了意識到自己好像壞了事的秦卿,和空氣中殘留着的若有似無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