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脂馬閃身躲開。
元小令驚得冷汗連連,心想別看這匹白馬生得好,其實就是想霸王硬上弓的一匹混馬,頓時對林書頌又多了三分鄙視,“畜生!”
林書頌尴尬得想撞牆而死,無奈被白衣颠得死去活來,好幾次都是屁股剛剛騰空,尾椎又猛的撞擊在馬鞍上,再這麽下去,他全身上下的骨頭非得散架不可。可他扔是玩命地拉緊了缰繩,若是讓這畜生得逞,胭脂馬背上那位元參軍,豈不是得被白衣壓死!
胭脂馬連連被白馬逼迫,憤怒之下對天嘶鳴,沖白馬猛踹一蹄。白馬驚厥,仰天長嘶,複又高高躍起。誰知半路沖出一匹棗紅馬,載着白參軍直沖到胭脂馬身前,猛踢躍起的白馬。白馬遭受突襲,疼痛不已,帶着主人轟然墜地。
待林書頌被衆人救起,已摔得灰頭土臉,“哎呦……哎呦,痛死爺了!”
“我的老天……林副将可是東閣大學士的胞弟,這、這可怎麽辦?”孫岚抹了一把汗,膽怯地望向路修遠。
路修遠面色陰沉,吩咐道:“快帶林副将回去休養!”
當夜,林書頌的坐騎白衣嘶鳴了大半夜,而後被飼馬官骟了。林書頌躺在床上仰天長嘯:“紅顏禍水啊禍水,可惜我白衣大好男兒!”
與此同時,關在隔壁的胭脂馬來來回回一整夜,望着對面馬廄的棗紅馬輕哼淺嘶,溫柔似水。
棗紅馬踢傷了林書頌的坐騎,令白參軍愧疚不已,本想讓它陪白衣一同去了,可當他看到兩匹紅馬隔廄相望,眉來眼去的神情,終究心腸一軟,搖頭道:“罷了,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
元小令思前想後,心中過意不去,于是次日一早,便拉着白參軍去看望林書頌,誰知還未進屋,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日後離她遠些便是。”那聲音溫和似水,像個善人。
“兄長……莫非認得他?”
“認得,自然認得。”善人的聲音中摻雜着莫名的情緒。
“林書落!”元小令皮笑肉不笑地問候,“好久不見。”
“元參軍?”林書落笑望着她,手中折扇一揮,擡起了她的下巴,“怎麽數日不見,形神消瘦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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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躺在床上的林書頌睜大了眼睛,他這個風流儒雅的哥哥此時正以一種調戲的姿态,用那柄滿是脂粉氣的扇子挑起一個男人的下巴。
“一日不見林大學士,元某心裏想得緊,日日不見,便消得人憔悴。”元小令笑笑。
什麽?這個元參軍說他對哥哥……思慕得緊。誠然,元曉這小子長得好,白淨又俊俏,可是,兩個男人如何能公然說出這等無恥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元曉是斷袖
一日後,參軍元曉是斷袖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時間軍士見她退避三舍,無人敢近元參軍身。
午飯時候,胡子悄悄湊近圓眼小兵,“小子,元爺與白爺同宿一屋,可有風吹草動?”
圓眼小兵想了想,白爺除了睡覺基本不在房中,元爺卻喜歡往将軍屋裏跑,便道:“元爺平素都在将軍房裏。”
此言一出,只聞背後一陣吸氣聲。圓眼小兵回頭,見胡子身後,十幾個人正豎着耳朵,似凝神傾聽。
不出幾日,元小令總覺得軍營中有人對她“暗送秋波”,還不時對她“欲言又止”,正在她想一探究竟之際,三三兩兩的大男人猶如見了鬼魅一般奔逃開來。她思前想後,仍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于是向往常一樣,拎着幹淨的衣裳到路修遠房中洗澡。
天氣熱了起來,她洗澡的次數也越來越多,每次都是偷偷摸摸到路修遠房中沐浴。沐浴的問題解決了,可春意乍暖,身上的衣衫越來越淡薄,年輕的身體向含苞欲放的桃花,不經意間透露出點點女兒家的妩媚。元小令有些不知所措,望着書韻姨娘送來的白绫暗自發呆。
她知曉書韻姨娘的用意,她細細擦幹身上的水珠,将白绫從胸前至腰間細細密密地纏了好幾圈,直到感覺呼吸有些困難。如此一來便是胸口平平,腰腹也有些粗壯,然後套上寬大的袍,乍一看倒像是身材矮小的男子。
正穿衣間,聽到房門打開的聲音,元小令停止動作,不發出一點聲響。林書頌的大嗓門早就癢癢了,高嚷起來,“修遠大哥,你怎麽不把元曉這個不學無術的纨绔子弟趕出軍營?”
“書頌何出此言?”路修遠朗眉微蹙。
“大哥拒絕了元丞相的女兒,他一定懷恨在心,借此找大哥的不痛快,依我之見,這元曉便是元丞相的眼線。”林書頌聒噪着。
“書頌,你多慮了。”路修遠聲音溫和,“丞相不是如此狹隘之人。”
“倒是林公子,學藝不精騎術欠缺,險些釀成大禍。”白參軍陰寒的笑聲傳來,元小令不禁心中一喜,小白好樣的,本小姐沒白疼你!
“你……”林書頌被白參軍駁得啞口無言,元小令仿佛聽到他牙齒上下打戰的聲音,不禁暗自得意。
忽然,路修遠的聲音像是從天籁傳來,“常勝軍出征在即,休要為這些瑣事争吵。”他頓了一下,又道:“半月後會有一日的休假,你們提前做些準備。”
一日的休息時間?元小令心中激動,如此一來便可回家一趟,見見父親和幾位姨娘。春夜寒涼,元小令身着單衣,不禁打了個噴嚏。
“誰?”林書頌最先反應過來,一腳踹開內室的門,那門板本就不結實,被他一腳踹得橫飛出去。元小令忽見門板向她飛來,驚叫一聲抱着腦袋縮成一團。
林書頌揮出的拳頭在元小令臉前停住,此時此刻,他們不過一只手臂的距離。林書頌可以看到元小令白皙的臉龐上貼着濕漉漉的黑發,那黑白分明的眼眸,嬌豔欲滴的嘴唇,比萬紫千紅樓的姑娘還要誘人。林書頌定睛一瞧,這不就是元曉元參軍麽?頓時被自己方才的想法吓了一跳,連連後退道:“你……怎麽是你?”
不待元小令說話,白參軍早已脫下外袍,将元小令罩住,往懷裏一拉, “回去吧。”
“嗯。”元小令臉上一紅,将頭埋得更低了。
林書頌不知所以地睜大了眼,參軍元曉竟、竟然在平北将軍路修遠房中沐浴!
他前幾日才聽說,參軍元曉有龍陽之好,而自己的親哥哥林書落,對元曉這厮感興趣得緊!霎時間惡心的感覺湧上心頭,林書頌幹咳數聲,“修遠大哥……我,我告退了。”
夜色如水,林書頌匆匆前行,為了他血肉相連的親哥哥,為何他敬重的修遠大哥,他一定要将元曉這“禍害”逐出軍營。
說來也巧,第二日便趕上了野外行軍集訓。此行的目的地是榮安城外的荼羅山,此山之上早年修建了綿延數百裏的避暑行宮,誰知多年前的惠帝在此處避暑之時,遇到了大不祥之事,回宮沒有多久便駕崩了。自此以後,歷代君王對荼羅山諱莫如深,再也不願來此處避暑了。
說到荼羅山,有高峰有低谷,有噴泉有溪流,卻是一處隐蔽伏擊的好去處。漸漸地,荼羅山便成為了常勝軍野外訓練的場所,再加上近年來人煙罕至,山上少不了毒蛇猛獸,更能考驗軍士的耐力和毅力。
荼羅山的訓練只針對少數精銳軍士,元小令見路修遠前來,便也壯着膽子跟随而來,心中卻仍然隐隐有些擔憂。小時候,母親告訴她此山中有一深谷名曰伏龍谷,□□蜿蜒似神龍,狹長而神秘。相傳山中有大鲵,形同孩兒,日夜啼哭不已。一想起那些令人恐懼的傳說,元小令就脊背發麻。
“元參軍怎麽出汗了,想必是行軍太熱?”林書頌的聲音帶着明顯的調侃。
“是有些熱。”元小令用衣袖擦了擦臉頰,原來她早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林書頌露出一副看好戲的神情,卻發現元曉以衣袖輕拭臉側的汗珠,她這一擦,更顯肌膚雪白,面頰通紅,怎麽看都像個……女子。
林書頌搖搖腦袋,一定是太久沒有見到女人,産生了幻覺,他怎麽會對元曉這種斷袖之輩産生特殊的感覺。
“林副将小心!”元小令驚呼出口,卻見林書頌仍在發呆,索性伸手按住他的脖頸,迫使他低頭。
原來是此處的樹木橫七豎八,宛若森林,方才那樹橫出粗壯的枝桠,若不是元小令按他後頸,想必他英俊的臉頰已經被樹枝挂得開了花。
“多謝!”林書頌轉頭望向元小令,卻見她對他露出一個平常的笑容。她這一笑,圓圓的臉蛋上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林書頌不禁看得呆了,想起她方才觸及他脖頸的手指,冰涼纖細,柔軟細膩……
見到林書頌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元小令奇怪道:“怎麽了?”
林書頌露出嫌惡的表情,“元曉,小爺警告你,離爺遠些!”
元小令不解,難道林書頌還為之前的事情生氣?他與林書落果然是兄弟,一樣小心眼,一樣不可理喻。她的臉上多了不屑的神情,轉過頭揚起優雅的脖頸,濃密的睫毛在日光下微微閃動。
林書頌的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過她的臉,見她這般模樣,不禁咬牙切齒道:“混蛋。”
元小令聽得林書頌憤憤不平的聲音,回頭看他,卻見他正呆呆望着自己,心中似乎多了些說不清的東西,忽然間,她睜了大眼,“當心!”
纖細輕柔的手指再次觸及林書頌的後頸,他的身體似遭受雷擊一般,一時間竟不能動彈。待他反應過來元小令的舉動,又羞又惱,大喝一聲,“元曉,放開小爺!”
林書頌大叫一聲,仰面朝天,但見目光所及之處,溫熱的陽光自斑駁的樹縫中四散開來,一群歡快的鳥兒呼嘯而過。不偏不倚,恰有一團白色物體落在他的面門上,帶着溫熱的氣息。
衆人皆知,路修遠麾下參軍元曉與副将林書頌不睦。野外行軍之時,元曉借機彈了一坨鳥屎在林副将面上,林副将徹夜哀嚎,聞其慘叫之人唏噓不已,夜不能寐。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重讀此章,竟發現谷/道二字被和諧。于是手賤百度之……真希望菊花只是一朵普通的花……
☆、鹿死誰之手
夜色濃似化不開的墨,集訓部隊剛剛安營紮寨,主帥帳中便爆發了前所未有的大戰——副将林書頌與參軍元曉聲嘶力竭的口水戰。
“大哥,這元曉不過一介纨绔子弟,混跡于營中豈不是丢了我常勝軍的臉!”林書頌争執不過,索性望向上首的路修遠。
“遛鳥鬥蟲獸,青樓夜不歸!林副将的名聲比元曉更響亮三分。”元小令高高仰起頭,秀氣的側臉在燈光下更顯倔強,他說她是纨绔子弟,簡直一派胡言。
“你!”林書頌的臉霎時間紅似晚霞,緊握的拳頭咯吱作響。
元小令瞟了他一眼,還不忘冷哼一聲,以示不屑。她這便不明白了,林書頌到底為何處處與她作對、日日給她難堪,難不成是受了哥哥林書落的教唆。
一時間兩人相持不下,氣氛尴尬。
路修遠并不說話,濃而筆直的眉毛微微上挑,一雙朗目轉而望向站在遠處的白參軍。白參軍雙手抱胸,本是一副看好戲的神情,見路修遠如此神色,薄唇不禁上揚,笑出了聲。
“你笑什麽?”林書頌與元小令同時開口。
“二位與其在這裏争吵,不如出去一較高下。”白參軍笑容似水。
孫岚那上翹的小胡子微微抖動,他斜睨着眼睛瞅了沈英,露出個詭異的笑容。鼻孔朝天的沈英亦與孫岚對望一眼,微微點頭。任誰都看得出來平北将軍望向白參軍那眼神,分明是請他來勸和的,這白參軍倒好,反而給添了一把柴火,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小白。”路修遠終于開口,語氣中是淡淡的責備。
白參軍一襲黑衣,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粉面郎君,他有些好笑地打量着面紅耳赤的元小令,卻對路修遠道:“将軍,離此地二十裏處有一夥盜匪,打家劫舍神出鬼沒,官軍多次圍捕,數月來一無所獲。既然林副将與元參軍互不服氣,不如讓他們一較高下,看誰能破了這夥盜匪。”
“正合我意!”元小令挺起胸膛,當下對着路修遠就是一拜,“屬下領命。”
“哼,怕你是孫子!”林書頌白玉般的面容升騰起一絲喜悅,心想元曉這個斷袖小白臉,也不打聽打聽林家的來頭。他林書頌是翎羽郎的後人,将門虎子!
路修遠望着劍拔弩張的兩個人,朗聲道:“也罷,今日本就是來此處集訓。林書頌,元小令聽令。”
“屬下在!”
“給你二人精銳各五百,限期五日,率先俘獲匪首者為勝。”路修遠墨眸一轉,又道:“勝者留在營中,随軍北上抗敵,敗者逐出軍中,永不敘用。”
逐出軍中,永不敘用!元小令用力咬住下唇,目光幽幽地望向上首之人,他灰袍古樸,年輕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這失敗的條件,便是要将她逐出軍營,他不過是要趕她走。想到此處,元小令心中五味陳雜,卻昂起頭望向路修遠,高聲道:“我不會輸。”
“不知深淺。”林書頌斜眼瞧着元小令,但見她漲紅了一張臉,一動不動地望着路修遠,一雙杏核似的眼睛水波盈盈,他差一點就以為她要落淚。
美男計?林書頌眉頭一皺,心想這個元曉果然無恥。
夜裏元小令翻來覆去睡不着覺,索性起身點燈,将荼羅山的地圖鋪平了,細細觀摩。
“元曉,你擾到本參軍睡覺了。”慵懶的聲音響起,一個身影緩緩移至元小令身前,擋住了燈光。
元小令擡頭,卻見白參軍衣帶松散,敞開的胸口露出一大片潔淨的肌膚,再看他長發未束,洋洋灑灑垂在肩頭,明月一般寧靜的容貌就這樣呈現在她面前。白參軍見她目瞪口呆的模樣,索性俯身靠近她,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打着案上的輿圖,發出心跳一樣的砰砰聲。
元小令被他吓得向後縮了縮身子,面上飛起兩朵紅雲,“你、你做什麽?”
“這麽晚了還不睡,就是為了這些小事。”白參軍唇角含笑,“你看此處林深樹茂,人煙罕至,是不是最适合藏人?”
元小令順着他的指尖望去,那是一只白且修長的手指,竟像宮中的白玉簪一般好看,難怪人人稱他白參軍。他手指所觸是一個墨點,元小令歪着腦袋疑惑道:“此處?”卻忽而豁然開朗,笑道:“我明白啦,謝謝小白!”
白參軍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露出潔白的牙齒,笑道:“那麽,可以就寝了麽?”
“嗯。”元曉努力的點點頭,一雙眼睛亮似明星,哪裏還有半點睡意。才躺在榻上就不停地翻來覆去,腦中思緒萬千。
“忘了告訴你。”白參軍似是夢中呓語一般。
元小令忙豎起耳朵,只聽他說,“匪首好色至極。”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林子裏,圓眼小兵打了清水進賬,卻聽得咣當一聲,水盆落地。清水汩汩流動,四散奔逃。
“元、元參軍。”圓眼小兵的眼睛比平時瞪得更圓些。
“還愣着做什麽,看看本參軍穿着衣服可還得體。”元曉笑眯眯望着他。
“得、得、得體。”圓眼小兵低着頭,卻不時悄悄擡頭望着眼前之人。好端端一個男人,怎麽穿着大紅的衣裙。雖說這位元爺男生女相,可那擊鞠大賽上也曾偉岸卓絕,今日怎麽突然扮成女子了,還是個花裏胡哨的女子。
元小令亦眯着眼看他,今日不在軍中,圓眼小兵脫了平日裏的厚重铠甲,如此一看,倒像是京中氏族的清秀的書童。
“你叫什麽名字?”元小令眸中笑容肆虐,像是打着什麽歪主意。眼前的圓眼小兵不過十六七歲光景,倒是生得細致。
“屬下徐讓。”徐讓被她的笑容刺得睜不開眼,又不甘心地低下了頭。
“徐——小讓”元小令喃喃道:“今日我要你與我潛入匪窩,你怕不怕?”
徐讓猛然擡頭,烏黑溜圓的眼睛望向元小令,“元爺,此行太過兇險!”原來她竟是為了與林副将那場比賽才如此打扮。
“你怕了?”元小令細細打量着徐讓,年輕的臉上唯有一雙眼睛清泠似水,那鎮定的神情分明沒有半點害怕。
“參軍有令,屬下定當竭盡所能,赴湯蹈火。”
午後的日頭灼熱如烈火,林書頌即使是隐藏在樹叢中也覺得汗水直流。想到今日一早便在此處潛伏,卻連半個人影都沒瞧見,不禁一陣洩氣。雖說這夥盜匪神出鬼沒,可不至于隐匿至此。正當此時,忽聽一人道:“将軍您看!”
林書頌從碧綠的枝桠中望去,卻見一男一女正向此處走來,像是一對年輕夫婦。轉念又想怎會有年輕夫婦來到這般鳥不拉屎的地方,此事太過蹊跷,不禁雙目微動,看得更仔細了,細看之下,驚得一身冷汗。那男子秀眉明目,可不就是白參軍手下的小卒,那女子清麗可人,卻與元曉有九分相像。
林書頌被這一發現驚得目瞪口呆,吩咐左右道:“跟上他們。”
二人遠去不久,林書頌左思右想,忽然拍了一把大腿,狠狠道:“好個元曉!”大哥的命令是俘獲匪首者為勝,于是元曉那厮便扮作女人,欲擒賊先擒王,虧他還在此處埋伏,想要将那夥盜匪一網打盡。他若躲在此處不出,豈不是被元曉奪了頭功!
林書頌踱步良久,忽聽探子來報,那一男一女在前方二裏處被幾個賊人掠了去。林書頌冷笑一聲,“跟着那些賊人。”
将軍帳中,路修遠正與白參軍對弈。本是晴好的天氣,怎奈白參軍忽然覺得渾身一冷,不由自主打了個噴嚏,喃喃道:“是誰在罵我?”
數裏之外的匪窩裏,元小令無奈地看着徐讓被幾個賊匪五花大綁擡了出去。為首的那人笑得古怪,“這女子賣到青樓,好歹也有百八十兩銀子,至于這個小白臉,若是獻給老大,豈不是一樁美事!”衆人聞言一陣哄笑,更有人伸手便在徐讓白淨的臉上捏了一把。
元小令看到徐讓羞憤欲死的眼神,怒道:“小白你個混蛋,你竟不告訴我這匪首好男色!”
作者有話要說: 圓眼小兵:爺終于有自己的名字啦,咩哈哈哈哈哈!
白參軍(默默垂淚):作者欺人太甚,我堂堂白爺為何連個姓名表字都沒有?
☆、擒賊先擒王
夜幕降臨,林書頌一馬當先,卻見不遠處幽徑上時斷時續閃着亮光,星星點點蜿蜒前行,綿長深遠。他不禁朗聲笑道:“元曉啊元曉,你也算個聰明人,只是比起小爺我,還差些火候”。随後向下手軍士囑咐了幾句,衆人得令,一面随那火光前行,一面掩去地面上的痕跡。
元小令的雙手背在身後,被人用一根粗重結實的麻繩捆着。目光所及之處是一間破舊的柴房,大門緊閉,唯有一個窗子,隐約透出些月光來。想到自己一路上灑下白磷,待月黑風高之時,這磷火便會指引一衆軍士悄無聲息地進入匪窩,可是幾個時辰過去,為何一點動靜都沒有,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
元小令前後思慮,只覺心中一片冰涼,若等不來救兵,只得自救。被捆綁在身後的雙手一陣絞扭,自袖中摸出了一把匕首來,那是離家時書韻姨娘所贈,她曾說過,出門在外,保護自己最重要。
夜色無邊,一行軍士順着地上的光亮向前行進,直至一片閃動着熒熒火光的谷地。常言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前方探子來報,那片谷地正是賊匪的藏身之處。林書頌心中得意,将軍士分為兩隊,一隊随他正面突擊,其餘自後面包抄。若說這夥盜匪,果然隐藏得夠深,這山谷形如龍蛇逶迤,靜谧似無人之境,若不是元曉那小子留有暗號,恐怕十天半個月也找尋不到。
一想到元曉,林書頌不覺暗自笑了起來,那小子今日扮成娘子模樣,倒是俊俏,想必匪首見了也會有三分喜愛,誰想這“女子”會将軍士引至此處?可惜這些盜匪,恐怕再難見到明天的太陽。記得在城中聽書之時,常聞刁民惡匪占山為王,為首的必定是個兇悍莽夫,打家劫舍欺男霸女無所不做,想來今日這惡匪頭目,說不定擄了元曉做個壓寨夫人呢。
林書頌想要仰天大笑,心中卻忽然一沉,若那悍匪發現元曉是個男子,該将如何,是否會惱羞成怒殺了他,亦或者将他……不由回想起元曉在路修遠房中沐浴,濕漉漉的頭發貼着薄薄的中衣,還有昨日她觸碰他的頸項,那觸感溫柔似女子一般,林書頌年紀雖輕,卻也知京中權貴也有豢養娈童之癖好,若是元曉被那匪首侮辱,該當如何?她的一颦一笑一怒一嗔,在他面前一一浮現,林書頌雙手握拳,低聲道:“火速前行!”
将士得令,在月光下疾行穿梭,好似一只奔騰的猛虎,下一刻便露出尖利的爪牙,欲将面前的獵物撕個粉碎。
麻繩斷裂在一旁,元小令揉了揉酸痛的手臂,卻聽到門口隐約傳來人聲,想必是有人把守在此處。她環顧左右,後退幾步,望着高處那個小小的窗子一躍而上,她是誰,她可是琴棋書畫一樣不通,十八般武器樣樣精通的元小令啊!
身子被卡在窗子裏,不上不下,元小令悶哼一聲,翻了出去,剛剛松了一口氣,隐約聽得不遠處似有喊殺聲傳來。她的身形在黑夜中掩藏,一個箭步上前,将匆忙奔跑中的一個瘦小賊匪擒下,低喝道:“發生了什麽事!”
那賊匪只覺喉中有一絲腥甜,頸項冰涼一片,吓得渾身顫抖,“有,有,有官兵來犯。”
元小令心中一喜,又道:“今日被你們抓來的男子被帶到了何處?”
賊匪不敢撒謊,忙道:“回禀、禀大俠,他在老大房裏。”
“在哪裏?”元小令心中一急,怒道。
“就是那間,最大最高的屋子。”賊匪戰栗道:“小人不敢撒謊,請大俠、大俠饒命。”
“好說。”元小令笑道,随即用力在他後腦一擊,那賊匪便軟綿綿癱倒在地。
此時周遭亂成一團,賊匪們各個持了兵器沖殺出去。有個漢子慌忙跑到匪首屋外禀報,“老大,老大,官兵打進來了。”喊了許久不見回話,索性一腳踹開房門,卻見屋內燭影搖紅,一個白衣少年站在床前,徐徐回首,明亮冷清的眸子冷不丁和大漢相對,殺氣乍現。
漢子被那少年的眼神吓得魂飛魄散,“來人吶,老大……”話未出口,少年輕揮手臂,幾縷寒芒破空而來。漢子不可思議地望着胸前的血色,轟然倒地。
“小讓,小讓!”自打元小令看到門口的死人時,發瘋似地奔跑,卻被門檻絆倒,噗通一下趴在地上,懷中藏着的兩個饅頭毫無征兆地跳躍出來。
“你……”眼前多了一雙素淨的鞋,恰好與那饅頭撞在一處。
元小令擡頭望去,見他一襲白衣,明亮的眼睛似珍珠一般,卻還是來時模樣。徐讓望着腳下的饅頭,忍不住嘴角抽搐。
元小令見他安然無恙,這才松了一口氣,“救兵來了,快,我們走。”不由分說自地上爬起,拉起徐讓的手便向外跑去。
“禀将軍,所有盜匪已被我等擒下。”前來報訊的士卒高興不已,官兵幾次圍剿均铩羽而歸的一窩賊匪,竟被他們一網打盡,今夜一戰,真是大功一件。
林書頌的側臉在火光下忽明忽暗,“可曾發現今日被捉來的兩名男子?”
士卒搖頭,“未曾發現。”
林書頌低頭不語,面容被隐在黑暗中,他深吸一口氣,大吼一聲,“都愣着幹什麽,還不快去找!”
不知道今夜何來這麽大的火氣,林書頌來回踱步,卻忽見地上晃悠悠站起一個人來,不由分說大步上去掐住那人的脖子,咆哮道:“今日被你們擄至此處的人哪裏去了?說!不說小爺宰了你!”
那賊人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來,見四周皆是兄弟的屍首,心中悔恨不已,定是今天擄了不該得罪的人來。可是為何每個人都要拿他開刀,造孽啊!他雙股戰戰,腿間早已是濡濕一片,竟然吓得尿了。
“在……在老大房中。”臨了還不忘伸出顫顫巍巍地手,指向那最高最大的房子。
“什麽?”林書頌怒目圓睜,原本憤怒的臉上多了殺氣。他猜測不假,元曉果然被那匪首帶去,此時外面亂成一團也不見她的蹤跡,莫非她果然……若不是他想看看她的好戲,故意拖延時間,掩去了她的記號,此時此刻,他何以會如此焦急。
夜色下,元小令與徐讓一路奔跑,忽聽得一人撕心裂肺的高吼。元小令不禁抱怨:“三更半夜,叫魂不成?”話剛出口,卻聽“元曉”二字悲怆有力,仿佛從雲端傳來。
“小讓,你可曾聽到有人喚我?”元小令十分疑惑。
“确是喚你。”徐讓道。
“……真的不用回去看看?”她依然有些遲疑。
“不必,自會有人替你殿後。”徐讓的聲音堅毅篤定。
棋盤上黑白兩字勢均力敵,路修遠唇角露出少有的笑容,“我果然還是無法勝過小白。”
白參軍亦是低笑:“如若今日又是平局,當真無趣。”
沈英人還未到,風風火火的聲音早就傳到帳中,“元曉回來了!”
“她?”身旁的孫岚顯然無法相信,“她竟比林副将還快!”
路修遠眸光一黯,手中的黑子莫名跌落,卻是一招臭棋。
白參軍忽而一笑:“修遠……你悔否?”
路修遠無奈地搖頭,“大勢已去,我不悔。”
作者有話要說:
☆、萬紫千紅樓
話未說完,元小令便沖入帳中,大紅的女裝還未來得及換去。衆人頭一次見到她如此打扮,皆是一驚,唯獨白參軍慵懶地靠在椅子上,笑得放肆。
“我贏了!”元小令笑靥如花,掩飾不住的興奮。
“何以見得?”路修遠薄唇微動,吐出幾個并不那麽讓人高興的字。
徐讓上前一步,将一物擲入帳中,那圓滾滾的東西在地上翻騰了幾圈,終于停下。衆人定睛一瞧,卻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下手狠毒,刀法精湛,想必這匪首臨死前毫無痛苦。”白參軍啧啧贊嘆, “元參軍武藝高強,真令白某大開眼界。”
路修遠亦有些好奇地望向元小令,目光卻越過她,在徐讓身上牢牢鎖住。
直至三更,林書頌俘獲了一幹賊匪,大勝而回。他來得匆忙,單薄的衣衫沾染了晨露,進帳後頭也不擡,單膝跪在地上,有些賭氣道:“元曉确是比屬下快一步,既然已經立了軍令狀,我林書頌也沒有什麽好說的,走了便是。”
在場諸位面色各異,均不做聲。雖說林書頌是個小小副将,可他卻是當朝太尉林皖之的兒子,東閣大學士林書落的親弟弟,若說因為在軍中打賭被逐出軍營,傳出去豈不成了笑柄。一時間進退兩難,衆人望向端坐中央的路修遠,見他風輕雲淡, “此行乃是外出集訓,一切事務回到倉中大營再議。”
一場戲劇化的賭局便這樣結束。月冷星稀,東方漸白,折騰了一夜,不知不覺間天色已亮。元小令與林書頌并排站在荼羅峰頂,冷風習習,她不禁拉緊了衣裳。
林書頌望向身旁并不高大的白面少年,他是那麽單薄,比宮裏細腰的美人還嬌小幾分,怎就有天大的膽子孤身誘敵?“你與那匪首,是怎麽回事?”林書頌恍惚之間,不知道為何問出這麽一句話。
元小令不知他此話何意,她與那匪首,不就是綁架與被綁架的關系麽?她不禁有些失笑:“就是你看到的那麽回事。”
林書頌聞言,一股怒火自丹田直沖腦門。想他闖入那匪首屋中,腳下一聲悶響,卻是踩扁了一個幹癟的饅頭。四下張望,見紅燭黯淡,一室旖旎,下意識向床邊望去,只看到薄薄的簾幕沾染了妖豔的血色。他不禁有些遲疑,卻控制不住自己的雙腿緩緩走至床前,一刀劃破礙事的簾幕。床上有一人,确切的說是一具殘缺的屍體,屍體的首級早就不翼而飛,只剩下一具赤條條的殘屍。
元小令哪裏知道林書頌所想,只知他是因為輸了賭注心中不滿,索性寬慰道:“屋裏那人是徐讓,他斬殺了匪首,不是我的功勞。”
“真的?”林書頌忽然間眉開眼笑,用力拍了拍元小令的肩膀,“你這渾小子!”不由得想到那個被他踩扁的白面窩頭,一時間不知為何,心情驟然好轉。
元小令不明白他那突如其來的情緒從何處而來,只覺這樣酷似林書落的臉竟笑得無比真摯,卻也不讨厭。林書落啊林書落,你何等陰險,卻又這麽個天真可愛的弟弟。
十日後,路修遠率軍回到倉中大營,暫做休整。林書頌的屁股尚未挨着板凳,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