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真相如戲二
話未完,之間沈夕瑤直接跪在自己座位之前,神色黯淡地說:“妾有話說。”
“你可知剛剛皇後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謹宣帝面色不改地瞧着地上跪着的沈夕瑤,也不叫起,他這一開口倒是讓皇後難以尋了借口訓斥與嘉嫔。
“皇上,皇後,”沈夕瑤額頭貼地行了大禮,才緩緩地擡起頭來,臉上的神色讓人看不懂是痛苦還是傷心或是絕望後的麻木,“妾與白答應自進宮并不親近,後來她得了寵,我二人就愈發不合。妾是家裏嫡女,自小被家人嬌寵,也是瞧不起她的,但妾從未想過要傷她半分。”
并沒有直接開口請求,只是暗淡地敘說着,也不知是想要找個發洩口還是真的傻到如此,真以為皇上會因着她自己揭開傷疤就對她多些憐惜?
“剛剛白答應說了許多,妾雖不贊同,但卻知道她是恨毒了妾。”沈夕瑤的話讓謹宣帝心情有了微妙的變化,但依舊沒說什麽,“白答應怨恨妾,妾也不見得不讨厭她。只是如今她落得這般下落,妾其實并不高興。妾不求皇上皇後放過她,因為妾沒那麽善良,更沒那麽傻,妾只求她的罪名莫要連累白家。”
說完又是緩緩一扣頭,如此毫不避諱的話,并沒有惹得皇上惱怒,只是面色也沒常日那般好。謹宣帝心中有波濤翻滾,他心裏清楚嘉嫔真正念及的是白家寒門之名。如今自己重用寒門和清貴,白家雖不顯眼,卻也是聯系底層的一步好棋。
“皇後管理後宮是好的,今日之事朕就交給皇後。”謹宣帝并沒有接話的意思,只是探身拍拍皇後的手背,然後起身對身邊的李德明說,“稍後讓人送了那支前朝孝慈仁和皇後的鳳釵送來。”
本來正在無趣地用護甲輕輕叩打身邊靠椅的麗貴妃,嘴角勾起一個不明顯的嘲笑,不過是一支釵子而已,皇後當真以為皇上是給她承諾什麽呢?又想到自己如今的境地,嘴角的嘲笑也有些幾分苦澀。如今雖說皇上也念着阮明宮,但到底是不比往年,不過想他送去了二皇子,只怕也是依仗着往日的一些舊情。
謹宣帝腳下不停,略過沈夕瑤的時候微微慢了一下,但最終還是出了大殿。沈夕瑤的心跟着這腳步聲也提了起來,直到那聲音離開了,心裏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到門口的時候,李明德擡頭,不經意卻瞧見皇上的神情有着說不出的落寞。走在宮道之上,突然覺得脖子一涼,竟然是下雪了。擡頭瞧着發暗的天,心裏也不知想了什麽。
“皇上,下雪了,是不是坐攆車回宮?”眼看着雪越下越大,李明德趕緊上前幾步提醒道。如今皇上未曾撐傘更沒有那暖袖和暖手爐,若是身子出了問題,那可如何是好呢?
伸手接住幾片雪花,直到它們在手中融化成水才斂了面色的失落和落寞。見皇上沒有說話,李明德趕緊吩咐身邊的小太監去取了傘,然後默默低下頭,看着腳下的路在零零散散的雪花浸染下一點點濕潤,顯得蕭瑟異常。
“皇上,”接過小太監送來的傘給皇上撐起,輕聲提醒道,“天冷了,皇上若是不照顧好自己,只怕嘉主子又要唠叨奴才們了。”
其實這話說的有些越矩了,只是聽在謹宣帝心裏卻是極有暖意的。回首看了一眼李明德,見他垂眸立在身後,心中一松,到底還有那麽兩個人是真的關心自己。如今就連李明德這個不與後妃拉關系的人都開始用嘉嫔來勸慰自己了。
“朕記得當年長公主生病,父皇和廢太子日夜去探望,當時朕是十分羨慕的。”只是當時,他甚至連真正去關心兄弟姐妹的資格都沒有。之後自己的母妃命至危難之時,父皇恰至南巡,甚至身邊還收用了幾個江南美人兒。當時自己是何心情?憤怒?厭惡?痛苦?只是到母親去後,父皇後悔了,最後那句後宮女人沒有真心,可真真是可笑的,至少母親至死都等着他念着他想着他盼着他。
可如今,自己竟然也成了那樣的男人,冷清冷心薄情之人雖不是個好夫君好父親,只是在父皇心裏,這樣的人才是最适合做帝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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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都過去了。”
走了一會兒,腳下的路就有些打滑,但謹宣帝的步子依舊如他的人那般穩健毫不見不穩。
自回了羲和宮,沈夕瑤就開始低燒,就連睡覺也是睡不安穩的。就算如此,謹宣帝也未曾再來探望,如今正是關鍵的時候,他總不能在自己沒保證的情況下再亂了心神,更害了沈夕瑤。
倒是在白答應被賜毒酒之日,金順儀倒是大着肚子去了羲和宮,說了什麽,沒人知道,但當夜聽竹和雲溪找到嘉嫔的時候她正披了白狐大髦昏倒在雪地裏。聽說當時雪已經有一尺之深,也不知嘉嫔到底在外面待了多久。
崇德殿,李明德手上捧着一個深褐色的暖袖進門:“皇上,嘉嫔今兒派人送來一幅暖袖,說是深褐色的配着皇上的玄衣也是好看的。”
謹宣帝自然知道嘉嫔的意思,一入冬日他總不喜帶了麻煩的暖袖,只怕這嘉嫔是想法設法提醒自己呢。想起上次她牽起自己手時,只因受涼就不高興了,雖然話裏歸罪了自己身邊伺候的人,但還是捂了自己的雙手為自己保暖。
謹宣帝将目光從暖袖之上收回,半晌才輕笑一聲,胸口處跳的微微有些快了些,“把東西給伺候的人收好,明日便使了它,也免得嘉嫔總是唠叨朕。”
李明德看了看皇上柔和了的面色,才趕緊問了要不要擺膳,這幾日皇上為了處理青州的事務,已有好幾日未曾好好休息,又因為嘉嫔和沈小大人沈延穆的事日日沒有心情用膳。
夜裏,李明德伺候着謹宣帝進了寝室,才猶豫了一下開口:“皇上,剛剛羲和宮傳了兩位太醫過去,聽說是嘉嫔身邊的聽竹哭着去請的。外面都傳嘉嫔可能不好了。”
謹宣帝神色突然一變,剛剛要放在玉帶之上的手直接就收了回來,轉首皺着眉頭問道:“什麽時候的事兒?怎麽不來崇德殿知會一聲?”
“回皇上,剛剛雲溪遞來消息,說是嘉嫔不讓她們來說。似乎是金順儀去羲和宮探望了嘉嫔,二人不知說了什麽,嘉嫔就将身邊的人打發出了了。等到晚膳後服藥的時候,聽竹才發覺嘉嫔不在屋子裏。找到人時,嘉嫔已經昏倒在外面的雪地裏。”雖然知道謹宣帝對嘉嫔有了幾分不同,但近些日子即使嘉嫔發燒,皇上也不曾去探望過,更不曾給過賞賜,有時候有些不長眼的宮妃私下裏說些不中聽的,皇上也未曾讓人制止,李明德有些摸不清謹宣帝的心思了,難不成是皇上厭倦了嘉嫔?所以剛剛只是試探地提起,如今見皇上面上露出真切的擔憂,語氣中也帶了焦急,這才放心趕緊将雲溪說的話轉述了一遍。
扣着玉帶的手在聽到這動作一頓,正在邁出寝室的步子也停了下來:“太醫怎麽說?”
“聽太醫說是郁結于心,受了風寒,加上前些日子身體并未調養過來才暈倒的。只怕不能再受刺激,要将養着才行。”
“金順儀,”眯了眯眼睛,明面上嘉嫔剛剛失了孩兒,今日害她的兇手又被處置,她一懷了幾個月身孕的宮妃有什麽好去看的,這不是往嘉嫔心口上撒鹽嗎。若真被嘉嫔記在了心裏,只怕自己日後取得原諒更難啊。何況當初陷害嘉嫔之事,她也少不了牽扯,當初就是顧念這她肚子裏的子嗣才讓皇後将事情結束在白答應和馬答應身上。謹宣帝開口,“既然身子重,以後就別出玉濤閣了,省得讓人沖撞了。”至于生了孩子以後是不是能出來,倒沒說什麽。李明德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一邊記下皇上的吩咐,暗嘆,這金順儀也是個傻的,以為嘉嫔不得寵了就急乎乎地踩上一腳,如今不得帝心,只怕日後也就廢了。
“李明德,讓人守住崇德殿,莫要聲張。你跟朕去一趟羲和宮。”說着也不顧外面還在下雪,匆匆地大步出了門。
李明德也來不及給謹宣帝撐上傘,其實就算是撐傘以皇上的速度只怕也當不去風雪。從門外宮女手裏接過一盞燈籠趕緊跟在了謹宣帝身側照着。
謹宣帝并沒有失了儀态,只是步子的頻率,洩露了他此時不安的心情。這個後宮他二人不止走過百次,哪裏能避開明面上巡邏的禁軍,他們一清二楚。至于暗地裏暗衛的巡邏,就算碰上也沒人敢洩露他的行蹤。
“給皇上請安。”趕到羲和宮的時候,正巧雲岚抹着眼淚端了藥碗出來,見突然出現在院子裏的皇上趕緊掩飾住詫異跪下請安。
“起來吧,你們主子現在如何?”謹宣帝踏上走廊,在雲岚的指引下進了殿門,想着身上的寒氣也不着急進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