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張,閑來做些灑掃家事也就權當調劑。一來二去的,醫術未曾耽擱,打理自己的手藝也頗見長,比起剛出谷時簡直脫胎換骨,算是意外之得。
胡亂弄了些湯餅醢齑端上桌,門外适時的飄過一道人影,做完早課的李雲茅精精神神的扒着門框抽了抽鼻子:“好香!”
謝碧潭終于能對他的神出鬼沒無視些了,清咳一聲:“道長不請自來窺人廚下……”
話沒說完,李雲茅已經閃身進了屋,直接湊到竈邊看了看還沒蓋上的鍋,登時樂了:“呦,這麽一大鍋湯餅,先生當真貼心,招待得如此周全,貧道愧領了!”
謝碧潭頓時被自己還沒說出來的話噎住了,只怪自己心軟手快,如今吃喝都擺到了眼前,再裝作冷臉也不過贻笑大方,只得默默咽下一口氣,收拾出了兩幅碗筷。
李雲茅很有眼色的過來幫手,待到吃罷喝罷擦抹幹淨,終于能好好對面坐了說話的時候,立刻搶先開了口關懷:“先生昨夜傷處如何了?”
謝碧潭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自己腦後的磕傷。适才心中揣事不免忽略,眼下一被提前,頓又陣陣抽痛起來。好在自家就是醫館,少不得各種現成的丹丸膏散,昨夜昏了頭胡亂蒙頭就睡忽略了,這時立刻去箱奁裏翻出一匣藥膏準備塗抹。
才一轉身,手上一空,藥膏匣子被李雲茅劈手拿了過去,笑道:“傷在那裏,自家怎麽好抹藥,貧道幫你。”不由分說的,拉着人在憑幾旁坐了,一手推開盒蓋,小指略蘸霜雪般細白膏子,去撩開謝碧潭後腦頭發。
謝碧潭樂得他幫忙,垂頭坐了并不拘泥。只覺一點清涼觸上傷處,火辣辣的疼頓時消退許多,不免長出了口氣。李雲茅的手指靈巧得幾乎不像一個常年持劍習武之人,輕而快的塗抹藥膏的同時,指尖刷點過後腦幾處穴位,按揉腫包四周,起初還有些尖銳的刺痛,漸漸便只剩下推按開了緊繃感的舒适。謝碧潭幾乎一夜未眠,這時不知不覺倦意卷土重來,頭垂得更低,竟沉沉的打了一個盹。
李雲茅的精神要比他好上很多,揉着腫包的同時,手下一沉。探身瞧瞧,謝碧潭安安穩穩合眼,已經小憩過去了,不由得失笑。他唇邊笑意還在,指下抹藥時一劃,挑起最下一绺發絲,忽的一怔。
謝碧潭發膚潤澤光滑,一看便知保養有道,這也算是萬花門人在江湖中被公認的一個癖好,并不如何生奇。只是此刻眼中所見,紋理細膩的後頸肌膚上,沒入發根的位置,浮着一枚淺翠色的印子,形狀如蝶展翼,綠沉沉似畫似紋,從膚底透出。
一覺好眠直到天午過半,睡得舒爽,醒來得便也自然輕快。後腦的疼痛已然安伏,謝碧潭動了動身,才發覺自己竟是合衣睡在了榻上。想來當真入夢太沉,被人挪動位置亦不知情。
睡得飽足,心情也就沉靜下來,早起時的無名燥氣散了個七七八八,謝碧潭爬起身,半開的窗外傳來陣陣利器破風嗖嗖聲,他膝行過去,撐着窗棂探頭,就見院落中劍光如練,白衣似雪,騰挪矯健伶俐,正是李雲茅在習劍。
武技之屬,謝碧潭只好做外行看個熱鬧,不過其中劍意森然氣度開阖總還是品得出的,想來這青年道子的武藝當真不差。他倚窗看了一會兒,忽覺出哪裏不對,再細瞧,李雲茅手中的哪裏是劍,竟是一根随手折下的木枝,上面殘葉猶存,于劍風中顫顫。這一來,謝碧潭倒是記起,昨夜雖說一團混亂,被鳴蛇攝上半空時更是如癡如死,但自己印象中依稀是有一團赤豔劍光,綻若紅蓮。後來見到李雲茅背上所負,也是一柄通體赤紅的華麗寶劍,不知為何這時又不肯用,反倒折了根樹枝搪塞。
他想得有點出神,那邊李雲茅已經收了劍勢,抹着額上的薄汗過來,一開口又是笑眯眯的:“你醒了?”
情勢到此,再做冷漠拒客狀不免做作,謝碧潭默默在心底嘆了口氣,點了點頭:“你的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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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李雲茅沒料到他一張嘴竟是先問這個,頓了一下,才笑呵呵的向着屋裏一指,“我那劍卻是件不凡的,知道先生懼怕鬼異,特留在裏面陪你睡覺呢!”
謝碧潭這才看到倚在卧榻旁的,不正是那柄火紅寶劍?劍身收納在古樸大氣的雕鞘之中,卻依然通體靈氣環繞滿溢。這般好劍,也難怪平日裏要用布包裹,不然說不得招來多少垂涎,引動多少是非。但堂堂男兒,被人笑做驚神怕鬼,又不免有些臉上挂不住。謝碧潭“哼”了一聲,才想搶白回去,李雲茅卻又獻寶般的向着院落四周一指,繼續道:“你最近明堂晦暗,不利己身,說不得要遇上些什麽倒黴的事情。貧道剛剛趁閑,在這周圍做了些小手段,可保平安。”
謝碧潭随着他的手勢望過去,院落四角方位似是果然多了點東西。其實也無非些石頭木塊灰堆之類,但自家院子一磚一瓦都極熟悉,稍有變化一看便知。謝碧潭瞧完一圈,雖然不識道門手段,多少也能稍懂:“這是……依五行之屬……”
李雲茅撫掌而笑:“正是五行拱元之術,想不到先生除醫術高明外,竟也通術數。”
謝碧潭毫不客氣的送了個白眼過去:“五行之說,誰人不懂!”
李雲茅仍是“呵呵”笑着:“五行之說雖非秘術,但要運用得法卻不是人人做得的。這是貧道吃飯的本事,做一回壇事,至少也可得半月米糧。”
謝碧潭也陪着他笑,笑過了一斂顏色一挑眉頭:“如此說來,道長是趁某睡覺的時候先下手為強,就打算弄這些石頭木塊的來頂房錢飯金了?”
李雲茅大刺刺點頭,毫無被戳破用心的尴尬,還要歡欣贊上一句:“先生果然冰雪聰明!”
謝碧潭也只能無奈。
好容易扯過了這一樁事,謝碧潭終是沒了一心要趕人的架勢,李雲茅見可放心住下,這才裝模作樣規規矩矩的往前院走了一圈,回來時手中多了份拜帖,梅紅砑金,十分考究。他看了看還坐在窗下的謝碧潭,立刻殷勤的遞過去,拱了拱手:“先生的生意來了。”
謝碧潭一把接過,只看封表行文就覺陌生,翻開來掃過幾眼,臉上先露出些詫異顏色來,想了想擡頭:“這是誰人何時送來的?”
“約是巳時過半,是個自稱郭宅中的仆役,只不過……”李雲茅回憶了下,笑得有點深,“依貧道看,多半是個婢女扮了男裝而已。那時你在睡着,某就替你接了帖子打發她回去了。”
“婢女?”
“莫不是你的相識!”李雲茅故作驚訝,在收到謝碧潭一個白眼後才規矩些,繼續道:“那婢女說是來替她家小姐延請大夫,但又含含糊糊說不清楚具體,某又不好對人家說:今日天高氣爽,故而謝先生還在高枕深眠……唉好好說話呢,你亮針幹什麽!”
謝碧潭拈着紮空了的銀針,咬牙沖着李雲茅只是冷笑不說話。李雲茅誇張的叫了一氣,但沒得應和,自讨沒趣,只好又道:“好啦好啦,某跟她說,你出城采藥去了,她就約了今晚申時末駕車來接。你現在起來梳洗一下,吃些東西,倒是時辰剛好。”
“申時?”謝碧潭一皺眉,“為何選了這個時辰?初更暮鼓便起,出入豈不是為難?”
李雲茅順手拿過那張梅紅帖翻看幾眼:“說是她家小姐發病總在晚上,非入夜不好問診。他們府中早為先生打掃了客房,耽擱一夜,明早再回。”
“……你倒是問得仔細。”謝碧潭聽到此處,也沒什麽話好再說,長安城中宵禁森嚴,偶有棘手病症,在病人宅內過夜倒也算不得稀奇。只是昨晚剛歷了一番驚魂,本想今夜好好歇歇,眼下看來是不成了。
那邊李雲茅把前因後果交代清楚,自覺事了,舒舒服服伸了一個懶腰:“左右就是這一樁事了,去還是不去,你自己拿個主意,某先走了。”
“走?”
“啊……是出門,出門!”李雲茅眼珠一轉,立刻機靈的改了口,“昨晚過來得匆忙,某的驢子行囊什麽的還落在危氏宅邸,總得去取回來。說來還待問你,這一遭總不能再從屋頂高來高去,從問岐堂過去,是要如何走法?”
如今謝碧潭一聽到“危氏”兩個字便有些頭皮發麻,他張眼看了看,李雲茅神色如常,并不見半點忐忑不安,仿佛只是要去一趟什麽尋常所在,不免暗自腹诽這道士果真見慣了妖鬼之屬,當真大膽,嘴上還要道:“你那些行囊若是也沾染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