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節
,對些藥材生長喜好十分熟悉。當下李雲茅先用羅盤定了山中氣脈走向,再由謝碧潭依草木疏茂衡量,走走停停快兩個時辰,将目的地鎖定了一處山谷。
那谷中地氣極潤,花木繁盛,踏入谷口,便覺氣息清爽,水澤芬芳。謝碧潭走在前面,用折下來的樹枝在草叢中撥弄,忽的驚喜道:“泉水!”
李雲茅探頭一看,草叢下緊貼根部的地面果然略凹,極細一條水流潺潺而過,正是自谷中來。既有活水出谷,更是貼合兩人要尋的神仙泉,心中當下都頗欣喜,不免加快了幾分腳步。
不想入了谷,才發現那谷口不大,裏面卻頗深,加之草木叢生,枝繁葉茂,一時連方向都難辨,更不要說去找一眼泉水。兩人牽馬轉了半晌,險些迷失了方向,只好先站住了腳,面面相觑。
李雲茅是個想得開的,看看兩人這一番折騰下來,天色也暗,索性找了個樹樁一屁股坐下,還要拉着謝碧潭一起:“這天都快黑了,入了夜辨物都難,更不要提找什麽神仙泉。依貧道看,莫不如早早尋個妥當地方歇下,待明日起個透早,天光也好,再慢慢去找不遲。”
謝碧潭被他扯着只好也坐下,好在樹樁寬大,并肩坐了并不覺太過局促,順便敲了敲一路騎馬爬山酸疼的雙腿,點了點頭:“只得如此,好在吃喝俱全,如今天氣又暖,在野外一宿也沒什麽。某看這谷中一帶并沒兇猛野獸出沒的痕跡,只是莫要有蛇才好。”
“将你那雄黃粉在周遭灑上些!”李雲茅坐了一坐,看謝碧潭疲累,便又起身去摟了些幹草樹枝,隔出一塊空地生了火堆,一邊就從他的馬背上掏出一個巴掌大葫蘆,裏面乃是煉制後磨細了的雄黃藥粉,可避毒蟲,繞着兩人和火堆灑了大大一個圈子。再看謝碧潭,也将帶來的幹餅肉脯等在火邊烤熱了,招呼他吃飯。
野外露宿,有口熱乎吃食已是滿足,許多事再難講究,李雲茅更不在乎那些,接過肉餅,大口便咬。謝碧潭皺眉瞧着他就那樣啃了兩口下去,到底還是沒能忍住,喝一聲:“等等!”掏出塊布巾去浸了泉水擰幹,向李雲茅一遞:“擦擦。”
李雲茅雙手捏着幹餅肉脯,立刻都向謝碧潭舉了起來,無辜的示意自己再沒第三只手好用。謝碧潭與他互瞪了片刻,到底“呸”一聲,不大情願的親自動手,倒騰着好容易給李雲茅擦了兩只手,想了想,手底下再一揚,濕漉漉的布巾飛到李雲茅臉上,蓋了個嚴嚴實實。
李雲茅嘴裏尚含着餅肉,立刻在下面“吚吚嗚嗚”起來,又一邊高高仰起了頭,生怕布巾掉落,模樣十分滑稽。謝碧潭叉着手笑了出來,笑夠了,才一手摁上去,胡亂揉擦一頓。李雲茅好容易咽下了餅,在他手下慘叫連連,偏偏還不敢當真張大了嘴以免咬到布巾,愈發的委屈可憐。
謝碧潭一邊笑一邊幫他擦幹淨了臉,捏着布巾一角從李雲茅臉上揭下來,最先露出的一雙眼睛卻也是亮晶晶含着笑。天色已晚,谷中光線沉暗,那眸光卻明亮得幾乎攝人,一見難忘。
謝碧潭呆了呆,鮮明的感覺到一股莫名燒熱熱騰騰爬上了臉。他慌的反手将布巾向自個臉上一抹,也顧不得笑了,轉身便走。李雲茅在身後連眨了眨眼,忙喊道:“喂,那巾子某剛用過了,你不洗洗麽?”
謝碧潭不回頭,擡腳遠遠走開:“李道長滿面的塵垢,這般淺的小小一道水流消受不得,某去遠處找找可有大些的水源。”然後也不待李雲茅再說什麽,三繞兩繞,早被茂密樹木遮盡了身形。
李雲茅枯坐在樹樁上,盯着謝碧潭背影消失的位置,瞧了又瞧,忽而搖頭笑笑,又埋頭啃起了幹糧。謝碧潭這一去的時間略久了些,直到他啃完兩張幹餅,才又聽到腳步聲由遠及近。
山谷中氣息純淨,并無什麽兇猛野獸盤踞,因此李雲茅倒也放心謝碧潭一個亂跑。只是聽到腳步聲,卻是一怔,立刻站起了身,眯着眼往樹縫中望去。
片刻後,聲音已到了近前,卻是兩人談笑。那腳步聲中也夾雜了坐騎的動靜,在傍晚靜谧的山谷中幾乎有些喧嚣。李雲茅又坐了回去,便見樹枝草叢一陣晃動,謝碧潭當先撥開荊草樹條走了出來。跟在他身後的,乃是名牽着馬匹的青年公子,月白袍子,紮了額帶,一派斯文俊秀,相貌極佳,只是略覺文弱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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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碧潭這時已回來為二人引見,青年公子自稱姓黃,乃是長安城中梅記藥材的東主,與謝碧潭也曾有過一面之識。不想竟能在山中巧遇,也是緣分。
李雲茅想了想,倒是記起昨日謝碧潭果真與自己提到過這位年少有為的梅記東家,便也笑眯眯的稽首見禮,笑道:“原來是黃公子,貧道入長安不久,倒也耳聞過梅記的名聲,不想主家原是這般年輕的。”
“祖上蔭庇罷了。”黃公子微微一笑,仍是斯斯文文的樣子。
這時謝碧潭已張羅着幾人重新坐下,又把火堆添旺了些,圍坐說話。黃公子話不算多,說是世代商賈,倒更像是世家門第出身,舉手投足間書卷氣息甚濃。李雲茅倒也不好意思如同對着謝碧潭時百無忌憚,将那一副笑嘻嘻的模樣收斂了不少,規規矩矩坐着閑聊。只是山深谷靜,難得竟能遇到相識的人,一同打發無聊長夜,漸漸的,談性也起。兩人這才知曉,這位黃公子名喚黃金履,聽這名字倒是很有幾分行商之氣,與他本人卻頗不相稱了。
黃金履對此一笑而過,轉而談到入山之事,又喝了口泉水,才慢言慢語道:“山下迎安村中一位相熟的老丈曾言,近日有人在這一帶山谷中見過一品奇蘭,言詞所摹品貌,竟從未見于諸家蘭譜之中。某多年來好集些奇花異卉,便動身來求,一路行到此,天色已晚,耳邊聽到水聲時大時小,不敢暗夜貿然深入,便又退了出來,想待天明再查究竟。”
聽到“水聲”一說,謝碧潭心中頓時一喜。他知依黃金履來歷,必然早對神仙泉的傳說有所耳聞,因此也未打算遮掩什麽,直白道:“既有水聲響亮,某看這山谷雖說不小,卻未必蘊有多條水脈,那十之八九就是傳說中的神仙泉了。黃郎言道尋蘭而來,蘭草喜濕怕陽,若真有什麽未曾現世的異品,大約也生在左近。”
黃金履點頭道:“先生此說極是,明日一早不妨由某引路,往水聲處一探便知。”
當下三人議定,各自歇息。山中艱苦,只能找山石大樹依靠着胡亂坐卧。謝碧潭這時又極覺得李雲茅的好處,大約道士修習的都是正陽功法,一身體氣旺足,挨近坐了,便如同倚了個暖洋洋的炭爐,在家中暖床厚被還不怎的,待到深山冷夜中,倍覺舒适。等夜半時分,睡得迷糊,更是不自覺的向李雲茅蹭了又蹭,恨不得整個人都貼上去。
李雲茅睡得輕,更要分一分神提防着夜中安全,謝碧潭在身邊稍有動靜,就要一個激靈醒過來。三番五次後,簡直無可奈何,将外頭的罩袍一抖,直接把人裹了個結實,往自己胳膊下頭一塞,死死壓住,這才算消停了幾分。而等安置妥當了,火堆對面,靠着塊大石斜卧的黃金履忽的咳嗽一聲,翻了半個身。“嘩啦啦”帶動身下草葉的聲音在寂靜夜中格外響亮,李雲茅手下一抖,竟沒有來的覺得些心虛,慌忙閉上眼睛,把自個塞回了黑甜鄉。
不過山中露宿到底不似家宅中舒适,天際剛露微亮,三人陸續都醒了過來。李雲茅已經去就着泉水洗了臉,看看謝碧潭還迷迷瞪瞪抱着自己的罩袍靠在樹下,立刻毫不猶豫的把濕淋淋的布巾一把摁上他的臉,喚來一聲慘叫,才算報了昨日的一箭之仇。
謝碧潭回過了神,忿忿念叨着“小肚雞腸”一邊也去洗漱,少時都梳洗吃喝妥當了,三人不再耽擱,就踩着晨露,由黃金履帶路,往山谷更深處去。
漸行漸覺天光明亮,雲開日現,縱然谷中草木茂盛,終也在幾人眼前顯露出了大半面貌。
原來三人昨夜休息之地已在山谷中心一帶,只是那水聲還要更向內去,直到最幽深處。漸漸水聲明朗,從碗口粗細湧動歡騰,彙成了一條明淨的山溪。溪水中偶爾還可見小魚小蝦翻騰出朵朵細微之極的浪花,甚是有趣。
這一來也已走了一兩個時辰,日頭高起,炎熱披身。李雲茅倒還好,在最前頭引路的黃金履卻是一頭一臉的熱汗,臉色也白了許多,謝碧潭在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