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節
間客客氣氣殷殷切切疑疑問問,更是使人如坐針氈。謝碧潭一邊不得已的含糊其詞應對管家,一邊就忍不住心裏頭腹诽,直想着等脫身回去,定要李雲茅好看,雖說自己只精修醫術,但萬花谷花間一脈的手段套路也多少知曉些……正想得咬牙切齒,門外忽然莺聲燕語袅袅婷婷進來一名俏麗丫鬟,打斷了兩人口不對心的談話。
那丫鬟不過十五六歲年紀,淡藕衫子嫩黃羅裙,看起來卻頗有些身份,只沖着管家點了點頭:“老主母命奴來請謝先生往後堂去見……這位便是謝先生吧?”說着,扭頭向謝碧潭微微一笑。
謝碧潭忙也回禮:“某正是,有勞小娘子。”
丫鬟抿嘴一笑:“奴名喚悠悠,不過是老主母身邊服侍之人罷了,不敢當先生這一謝。老主母尚在等候,先生請随奴來吧。”
揣着一肚子的莫名其妙,謝碧潭随着悠悠穿門過戶,直到內院堂前。細雨方歇,四下裏屏障垂幔尚張着,只前方門戶敞開,漆簾分設,可供一窺。
也就是這一窺,登時叫謝碧潭一口氣險些噎死了自己,那堂上一人白衣藍袍,手持雲拂,坐在賓位,正談笑風生。俊逸面容看在謝碧潭眼中,怒起心頭惡生膽邊,要不是還有一絲半毫記得這是在旁人府邸,簡直就要拂袖便走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偏堂上的年輕道子無分毫自覺,一眼瞥到悠悠引着人回來,忙起身引薦,笑眯眯道:“這便是貧道所言謝碧潭謝先生,岐黃妙手,曾得藥王奧傳。”
在後堂傳見了二人的老夫人,乃是府邸主人韓侍郎之母。老人家年已花甲,精神身體卻都甚好,只是大約因眼下的這樁惡事,平添了許多愁苦,言辭間也不免哀哀凄凄長籲短嘆,郁結不開。
這般局面,謝碧潭心裏頓時先軟了,不由得不将自己那一腔的怒氣丢開一邊,規規矩矩見禮落座。大約在他來之前,李雲茅已先與老夫人交談過一段時間,如今不過是在滿口承擔開解,以及盛贊謝碧潭的醫術。謝碧潭有聽沒懂,只好嗯嗯啊啊胡亂應聲,但老夫人顯見卻是欣慰許多,滿口直說着有勞二位,又喚了婢女帶路,将二人領去另一處院落。
帶路的人依然是悠悠,想來老夫人對她很是倚重。三人一路進了院子,正房的門緊閉,門口蹲着個才十一二歲的小丫頭在打盹,一見來人,忙丢開手起身規規矩矩行禮:“悠悠姐。”
悠悠一側身,将李、謝二人讓出,向那小丫頭道:“這是老主母請來為少爺看病的貴客,少爺今天怎樣?”
小丫頭忙也向二人福身,搖了搖頭道:“少爺只清早醒來用了點粥菜,就又昏昏沉沉睡過去了,再沒見什麽動靜。”一邊就去打開了房門,讓人進入。
那房內門窗緊閉,簾子幔帳也都落下,縱然是在白日,光線也昏暗模糊,只能大概看清些房內擺設輪廓。悠悠倒是輕車熟路,将牆邊一排燭架燃起,暈光躍動,照亮了外間,陳設竟是十分考究文雅,書香墨韻,不落俗套。而通向內室的簾子仍舊垂着,不可一窺。
悠悠轉身向二人福了一福,道:“裏面是少爺的卧房,自打……遇了那怪事後,少爺整日便在裏面睡着,除了偶爾吃喝,一旦有人打擾,便要大發雷霆。少爺原本性子極是斯文和善,又好苦讀,可到眼下已有一旬不曾往國子監去,學內也曾來人打聽,都被老主母遮掩過去了。”她說着話,向垂簾方向走了兩步,又遲疑停下了,像是有點不好意思的垂頭瞥了二人一眼,“奴如今是沒那個膽子去驚擾少爺,二位是老主母請來的貴人,在此自可放心施為,奴就先告退了。若有何需要,房外有人,招呼一聲就可。”言罷,躬身一禮,袅袅退出了房。
門扇“吱嘎”阖上,滿室燭光映如夤夜,靜寂得甚是反常。
到底謝碧潭先有些受不得這份氣氛,清咳一聲,拿眼角一掃李雲茅:“你的葫蘆裏到底在賣什麽藥?某都被你坑到這一步了,莫非還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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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敢豈敢!”李雲茅笑眯眯沖他一拱手,“治病救人,乃是正道正事,不敢有坑害一說。”
“什麽治病救人?”
“當然是先生治病,貧道救人。”李雲茅打着哈哈在屋裏溜達了幾步,“姑且不論這位韓公子是因為何故整日沉睡,一連快十天睡下來,哪怕是個好人也軟了一半,自然需要你這位岐黃妙手出力。至于救人這一步嘛……”他微偏頭想了想,忽的大步跨向內室,猛的一把撩開了厚重低垂的簾子。
謝碧潭制止不及,吓了一跳。他倒是還記得悠悠心有餘悸的說辭,生怕李雲茅這樣冒冒失失驚擾到了正在睡覺的韓公子,忙一步搶上去,想要阻攔。只可惜李雲茅比他快得很,一手挑開簾子,早一步邁了進去。謝碧潭抓了個空,反倒失了腳下根基,一個踉跄也跟着撞進簾中。
內室布置更是素雅,燭光照入,可見房內無非案幾寝臺,另有木架上精挑細選的放了數件把玩之物,倒也一目了然。那寝臺四面落帳,透過輕紗,依稀見得一個人影裹着錦被睡在上頭,想來就是那位韓公子了。
既然已經進了裏間,退不及退,謝碧潭索性也就不再慌亂。收了心,細細打量四周。雖說他心中猶含着一口怨怒,但李雲茅所說也有道理。要是好生生一個大活人一連十天單靠着偶爾的清粥小菜過活,只怕當真是樁人命關天的大事。比及此,與李雲茅算賬倒一時算不得什麽,足可當做後話。
只是他正心中思量,眼前忽然晃過一只手掌。李雲茅與他并肩而立,一臉神秘帶笑,将手攏到他耳邊虛虛比劃了下:“你聽……”
謝碧潭不由得凝神側耳,但房中安靜得很,連帶院落中也不聞什麽聲音。他不懂李雲茅又在裝神弄鬼什麽,空聽了一回,覺得自己又被耍了,正一挑眉要怒。李雲茅還擎着的那手輕輕落下,指尖在他耳後一劃。
這一劃輕巧得幾乎察覺不出,但謝碧潭卻隐約感到好像有什麽不知名的力量在耳後緩緩流動起來,尚來不及更深一步思索,許多奇異的聲音驀的鑽入耳,清晰得好似就在這個屋子裏說話:
“瞧,又來了兩個人,他們不像是韓府的人啊!”
“當然不是,你看前頭的那個,分明是個道士!”
“道士……怎麽來了道士……好可怕是道士……”那些叽叽喳喳的聲音瞬間沸騰起來,滿滿的驚慌失措,讓謝碧潭聽了都難免心生不忍。然而這一絲不忍之後,他終于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當下情形的詭異,眼前昏暗的卧房內,除了自己與李雲茅,便是那位還在熟睡的韓公子,又何來這許多高低大小各不相同的談話聲。這一想瞬間寒毛直豎,忙伸手一拖李雲茅衣袖:“是誰在說話?”
李雲茅含笑抱臂不急于答複,反倒是謝碧潭一開口,那些聲音也像是才注意到了他的存在,話題立刻一轉,竊竊私語起他的身份來。
不過這一次很快就有了共識,便聽一個聲音歡欣道:“啊,我知曉了,常與一位年輕道士在一塊的萬花谷弟子,一定就是他們了!”
“誰?是誰?”
“好笨啊,就是他們啊!”
“他們到底是誰啊?”
“幫過危家的小容的……如寄娘子都不是他們的對手……他們還去過神仙泉……”
“啊?神仙泉?不是聽說最近那頭天狼……”
謝碧潭被嘈雜的聲音吵鬧得頭都大了,這一次倒是十分機敏,一擡手拍開了李雲茅還虛虛攏在自己耳後的手。那股奇異的力量立刻消散,同一時間,耳邊也再次清淨下來。
深深吸了口氣,謝碧潭瞪眼望向李雲茅:“那……那些是什麽鬼東西?”
李雲茅笑起來:“非也非也,它們可不是鬼,此類非彼類也,乃是些天地間虛靈結成的精怪罷了。”
謝碧潭又抽了口涼氣,不過好在與李雲茅混在一處的這段時間,經的歷的多了,到底不似一開始時驚慌失措。眼下既看不到,又聽不到,索性就權作不存,抛開腦後,只道:“你那些閑話擱開吧,還是先看看……”
他話未說完,寝臺上忽然簌簌衣被聲響,像是睡在裏頭的人翻了個身。但翻到一半就停下了,緊接着,睡着的人猛的坐了起來,沖着垂帳外怒吼:“什麽人又來打擾……”
李雲茅的動作卻要更快些,韓公子才吼了一半,人影如疾電,已蹿到寝臺前,手起掌落,拿捏着力道劈在了他的後頸。等到謝碧潭也回過神,匆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