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節
忙跑過去時,只看到又是一個安靜“睡”着的青年公子,李雲茅好整以暇抱臂站在一邊,還笑眯眯的:“這位韓公子的精神頭倒還不錯,一點也不似昏昏沉沉睡了十來天嘛!”
謝碧潭已經不曉得說什麽好了,沒好氣的推他讓開兩步,自己在旁邊蹲坐下身,掏出韓公子一只手腕切脈。片刻後,也是一臉驚異的擡頭:“蹊跷!”
“是怎樣個蹊跷?”
謝碧潭有點不大相信的仍将手指搭在韓公子腕上,半晌似才确認了,起身道:“韓公子體內神完氣足,不見半分枯竭衰弱。這般脈象,無論如何不該是昏睡了十天的人會有的……”他說着話悚然一驚,“不會是韓府的人哄騙咱們吧!”
李雲茅看着他直樂,甚至還想伸手去探探他的額頭:“你不會是被如寄之事吓到了現在還沒緩過神吧,這有什麽想不通的,尋常人只作不解,但若以道門修行之途來說,不過是他大概得了什麽寶物傍身,才昏睡多日不進飲食也不損精氣。”
“寶物?”
李雲茅點頭,又搓了搓手指:“說不得……他這昏睡不起的病症也是由此而來呢!”
謝碧潭到底還是心細,縱然李雲茅已有了猜測,他仍是又把昏睡着的韓公子翻來覆去從頭到腳檢查了一遭,自然,期間少不得将李雲茅拘在旁邊,以免韓公子再次半路醒來大吵大叫。李雲茅倒也算配合,只是不肯老老實實坐着,東顧西盼一回,索性跑到擱置各種玩器古物的架子旁擺弄起來。那些器物或古樸或精美,古物今玩乃至西域東番之屬俱有,可見此室主人集此無關風雅,不過自身喜好而已,卻也不落俗套。
李雲茅翻弄了一回,将些瓶扇玉瓷之類依次把玩過。等到謝碧潭好容易給韓公子看診完畢,一回頭就見他正從角落揀出一個雕飾精巧的巴掌大漆盒,翻來覆去看了一回,然後扭頭笑道:“可是瞧完了?尋到什麽隐疾沒有?還是說要試試貧道的法子?”
謝碧潭對自身醫術很是自負,但也未能從韓公子身上找出絲毫病竈,只得服了氣,下了寝臺:“死馬當作活馬醫吧,你倒是說說是怎生個法子?”
李雲茅的法子再簡單不過,需要謝碧潭動手的地方也只一處——配了副安神好眠的靈藥給韓公子灌下肚,包他再安安穩穩睡上一天一夜。然後叫門口的小丫頭喚來悠悠,重新安排屋子,将人挪了進去。
回頭二人再次回了房,叫人送些飲食之物進來,便閉門不出,對外的說辭乃是需要靜室焚香做法驅邪,待邪氣一祛,公子自會醒來。李雲茅舌燦蓮花,一篇話唬得諸人深信不疑,急忙備齊了索要之物,就都遠遠避開,免得打擾了仙長法事。
而門一關上,李雲茅摸了摸折騰半天早空空如也的肚子,立刻拾箸大吃起來,哪還有半點的仙風道骨。謝碧潭倒比他還憂心些,吃上兩口,就要問一回“你可有腹案了?”“到底是怎生一回事,明日那韓公子當真會無事?”
李雲茅只出兩只耳朵聽他唠叨,聽得絮了,忽的舀了一匙肉羹向前一舉:“碧潭。”
“嗯?”謝碧潭聞聲擡頭,下一瞬便被塞了滿滿一嘴羹菜,“嗯嗚嗚嗚嗚……”
李雲茅見狀開懷,笑道:“好生吃飯吧,貧道出手,自然十拿九穩,不需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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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碧潭好容易将口中的食物都咽下去,一時也沒了替他擔憂的心情,輕哼一聲:“又是裝神弄鬼!”
可是直到在房中坐到夜色四合,暮雲垂落,也依然沒瞧見李雲茅到底又裝神弄鬼了什麽。兩人鎖足在室內,除飲食外唯一的消遣大概只剩下翻看外間架案上的書籍。一時謝碧潭看得倦了,一手撐額一手有下沒下的翻動書卷,眼皮也漸漸開始打架。忽的,撐頭的手腕一軟,整個人直直向下栽倒。
好在李雲茅手疾眼快,一伸臂從旁邊撈住了,有點好笑的推了推謝碧潭的肩膀:“你若倦了就去裏面睡會兒,夜尚長,無需急在一時片刻看到結果。”
謝碧潭含糊嗯啊兩聲,完全聽不懂是在應答什麽。李雲茅嘆了口氣,任勞任怨的起身,将人一路半扶半抱攙進了卧房。寝臺被褥都是現成,好歹安置上去,自己索性也不離開了,就在矮幾旁坐下,閉目沉心,似在打坐。
謝碧潭雖說困倦得有些糊塗,但被人拉扯着挪了位置還是曉得的。只是心中依稀明白,眼睛卻無論如何都睜不開,更兀論有什麽言語動作。等到頭沾了枕,身下是軟綿被褥,更舒服得翻了半個身,就幹幹脆脆的熟睡了過去。
他入睡的速度很快,并且很沉,像是已經勞累了一天終可得歇。卧房的一角放置着香爐香盒等物,但多日未燃,已然煙消火冷,滿室無非雨後的清新濕潤氣息,透過層層窗帳吹入。
這般清淡平和的空氣,讓人很是舒适。謝碧潭睡得安穩,甚至還舒舒服服的吧嗒了一下嘴,卻忽的鼻翼也是一動,抽扇了兩下,不大情願的翻了半個身,又動了動鼻子。
一股極為讓人喜愛的香味悠悠飄來,鑽鼻透竅。非是花木香料飲食中的任何一種,卻偏偏有着讓人說不出好處的好處。縱然眼下美夢正酣,謝碧潭仍是抵抗不過這股香氣的誘惑,掙紮着睜開了眼。
眼簾掀開,尚帶幾分迷茫。謝碧潭呆坐片刻,又蹭下了床榻蹬上鞋後,才漸漸清醒了,忽的就記起今日尚有些許藥草需要收撿,看看窗外,已是日上三竿,忙順手撈過外衣披上,一邊理着頭發系着腰帶,一邊緊趕慢趕出了門。
屋外紅日正好,香花可愛,院中一側的大匾上攤開的藥草已經幹透了,手指按上去窸窣作響。謝碧潭将它們一一收起,分門別類或是裝袋,或是盛在簍中預備拿去藥房碾制。正忙碌中,院門被推開,李雲茅提了好大一包物件進來,一邊走一邊就忙不疊的從裏頭掏出來一一獻寶:“這一趟當真不算白跑,不過是一個不成氣候的小妖作怪,動動手指就收服了。可喜村民還送了好多新鮮淘出的藕和新摘下的菱角,你瞧都在這裏。”
謝碧潭抖着手上的草碎站直身子,一邊過去接李雲茅手中的東西,一邊笑道:“盛夏時節,竟然有新鮮的藕和菱角,倒是稀罕!”
李雲茅登時大笑起來:“碧潭,你是不是睡糊塗了,現在明明剛過了中秋,已到秋末,何來盛夏一說……”
随着他的笑聲,謝碧潭忽的嗅到一股十分美妙的香氣,引人陶然欲醉,又帶着幾分熟悉。他瞬間愣了愣神,也笑了:“是啊,老秋了!”
擡起頭,院中老樹下已積了厚厚一層金黃的枯葉,尚還有許多随着陣陣秋風打着旋飄下來,簡直如同落雨。
嘆了口氣,謝碧潭停下努力揮動掃帚的動作,這樣多的落葉,掃過一批,秋風就又卷下一批,怕是掃到天黑也只是徒勞,還不如等着一樹的葉子都落光了,再一并收拾。
這樣想着,他也就順口念叨出來,身後立刻聽到有人拍巴掌的聲音,李雲茅笑着從廚房探出頭來:“你可算想通了,快把那掃帚擱下,過來幫忙!”
“幫什麽忙?”謝碧潭将掃帚一丢,幾步跨了過去,探頭往廚房內張望。
又是一股異香入鼻,熏得人恍惚,恍惚中,看到廚房高案上堆了成盆雪白的面粉和肉菜之類,甚至還有兩條活蹦亂跳的大魚,養在臺下水盆中,胭脂紅的尾巴拍打得水面啪啪作響,滿眼皆是除夕佳節時的喧熱氣氛。
謝碧潭看着看着,就笑開了,一邊挽起了袖子進廚房幫忙,一邊扭頭看了看門外凜冽寒枝:“守歲時要燃的竹子劈好了麽?趁着還早在竈邊烘得幹些,莫要燒不起來,觸黴頭。”
李雲茅紮着滿是面粉的雙手,也沖着他笑:“還用你說,貧道自然已經備妥當了!你快去幫手把魚剖洗了,某這邊忙得很,騰不出手來。”
兩人一邊說笑着,一邊各司其職一起忙碌,氣氛倒也熱烈得很。除夕佳節,那一種喜慶的氣氛遮也遮不住的無處不在,偶爾等到忙碌告一段落,擡頭瞥向窗外,也盡是紅彤彤喜慶的燈光連綿。謝碧潭心情極佳的吐了口氣,暫時擱下手中收拾了一半的碗碟,往外頭走去。
門外不知何時悠悠揚揚下起了雪,白雪皚皚已經積了滿院,腳踩上去咯吱作響,十分清脆。謝碧潭慢慢低頭踱了幾步,清鮮寒冷的空氣中,兀的摻入絲絲縷縷異香。漸漸的,那異香中又夾雜了些許更為熟悉的清苦藥香。謝碧潭猛的一擡頭,連忙轉身,正趕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