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節
走了進來!”笑聲綿綿,那門戶內外湧起一陣彩光閃爍穿梭。等到光消影散,已不見來處。
謝碧潭頂風冒雨走了一程,縱然有馬車代步,這般天氣下也是艱難。好容易抖着一身寒氣進了院子,除了牆角棚子中驢馬,再沒另個活物,更是讓他堵心。
好在竈下火未冷,廚中尚有餘粥,可見李雲茅又是一早從容出去。謝碧潭滿心嘀咕,也不知他一個道士哪來那些閑事天天跑在外頭,一邊趕快燒上了熱水,換衣梳洗。
縱然昨日蒙朱絲熱情款待,到底往來冒雨奔波,身上還是疲累。這般天氣,也未必有人往問岐堂求醫。謝碧潭心安理得,換過衣服吃了飯,就抱着炭盆縮回了屋子。一牆之隔,秋風秋雨依然肆虐門窗,只是房中燒起了兩個火盆,溫暖如春,渾然不覺。謝碧潭飽暖思困,舒服的窩進被中,不消片刻,已是倦倦欲眠。
只是到底是在白日,小睡片刻,也不過半個時辰。謝碧潭醒來後精神見長,想了想,還是往藥堂去,讀書配藥,聽雨聲。
已經下了半日的雨沒有絲毫停止的跡象,街道之上流成溝壑,泥濘非常。若無要事,斷然沒人肯在這種天氣出門,謝碧潭将背風的窗戶推開半扇,放眼空蕩蕩道路水淋淋皇城,正是最慘淡的秋景。
看了片刻,他折身回去打理櫃中藥材,忽然平白一股風卷起,“砰”的吹合了他打開透氣的窗戶。謝碧潭被突來的聲響吓了一跳,匆忙轉身,看清楚了才松了口氣,又過去重新把窗子打開了。
只是還沒等他離開窗口,又一聲響,關得好好的大門無由而開,秋風裹雨而入,頓時打濕了一片地面。謝碧潭愣了一下,只得丢開窗戶,跑去關門。到了跟前打量,才發現鴨蛋粗細的門闩竟然莫名其妙斷開了,茬口新鮮,參差不平,不知何故。
謝碧潭頓時有些頭疼,胡亂扯了根衣帶拴住門,一頭跑回擱置雜物的廂房,翻了好半晌,灰頭土臉的摸出根舊門闩,回來湊合着關上了門。搖晃兩下覺得妥當了,才放心的要轉身回去。
只這一瞬間,忽然四肢俱僵,分毫難以動彈。
乍然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謝碧潭先是一愣,才覺心慌。只是還沒等他在腦中轉出幾種念頭,背後忽的一凜,後頸的汗毛幾乎根根不受控制的豎起。他沒有習武之人那般敏銳的感覺,但正因為如此,這種直透入心的壓迫感才更讓他心驚。
屋中光線昏暗,還沒來得及點燈。謝碧潭眼角餘光四瞥,明白看到一道陰影無聲無息附上後背。有刻意放重的腳步聲,帶着點奇妙的金屬摩擦聲響,似在宣告這空蕩蕩的藥堂中當真又多出了另一人存在。
謝碧潭覺得連喉嚨口都有些發緊,幹幹的咽了口唾沫:“是誰……”
沒等他問出一句完整的話,眼前忽然一黑,金屬與皮膚夾雜的觸感突兀從身後伸出,覆上了他的眼睛。謝碧潭直覺那該是一名成年男子的手掌,但立刻感到雙眼四周一片沁涼,随後又馬上火辣辣的燒熱起來,像被強行割開了幾道口子,只是不覺痛。
身後來人言簡意赅:“看。”
看什麽?謝碧潭莫名其妙,不過下意識的聽從了吩咐,忍着那股沒有消退跡象的灼熱感睜開眼,然後又一次結結實實的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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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眼所見,全然陌生,沒有絲毫問岐堂中痕跡。目力所及,昏暗陰冷,凸石嶙峋,藤木紛雜,竟是在一處幽深闊大的石洞之中。謝碧潭身體周轉不得,只能朝着一個方向望出去,那是一條極為幽長的通道,粗糙的石壁上盤繞着怪異的藤蔓,大片大片的深綠色中,漏出星星點點幽白冷藍微光,也正是借着這些光點,才能依稀分辨出洞中的情形。
謝碧潭一時間滿腦子只剩下了糊塗,他不認得這陰森森的地方,更不曉得為何一吐息間,自己就從問岐堂到了這怪洞之中。心中越是摸不着頭腦,越少不得要再細細觀看周遭,可有所得?
但不看還好,細看之下,謝碧潭頓覺整張頭皮都炸了起來。那些覆蓋住洞壁的藤蔓中,夾雜着光點的位置,竟是一具具慘白骷髅,被密密麻麻的手指粗銀白絲線纏裹着,懸在枝蔓之間。骷髅骨隙中磷火幽幽,與怪異銀絲上淡淡的一層白光混雜在一處,便是隐約照亮了石洞的光源。
謝碧潭連聲音都發不出了,眼角喉嚨一片幹澀難開。雖說學醫之人,生死傷殘屢見不鮮,但這般多的詭異白骨堆積一處,宛如魔窟鬼蜮,叫人唯有膽寒。
戰戰兢兢許久,謝碧潭才勉強穩住了神。他依然無法掌控自己的身體四肢,僵硬的站在白骨叢中,一層層冷汗濕透了後背衣衫,終于忍不住道:“這是什麽地方?你是什麽人?”
洞中空寂,只有些窸窸窣窣不知什麽爬動的聲響,再無人聲。謝碧潭問了一句沒得回應,壯了壯膽又大聲道:“把某從問岐堂帶來這裏的人,你到底是誰?你将某捉來這妖異地界,又不肯出聲現面,到底有何企圖!”
仍是沒人應他。
謝碧潭氣急敗壞,幾乎就要再顧不得形象破口大罵的當,忽然前方遠遠的傳來“喀嚓”一聲脆響,像是有人踩折了什麽……十之八九只可能是洞中白骨,随後聽到有聲音唾了一口:“這妖女,到底禍害了多少人填它的巢穴!”
那聲音熟悉得謝碧潭全身一個激靈,登時顧不得什麽大喊起來:“李雲茅!李雲茅!是你麽?你怎會也在此處?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腳步聲越來越近,暗淡光線下,照見白衣道子從洞窟另一端緩步行來。謝碧潭身體不受控制,說話談吐卻是無恙。只是直到他看清楚李雲茅的這段時間中,連連大喊,卻沒換得對方半句回應,如若未聞。謝碧潭不知何故,愈發焦急,又大叫了幾聲,忽的一卡。
李雲茅這時已走到了十幾步外的近處,磷光幽微,照見他一身衣衫有些淩亂,左臂上更是撕破幾處,滲着片片血跡,一副與人動過手并且受了傷的樣子。他臉上還是帶着慣常的那種渾不在乎的神氣,但步履緩慢,眼神機靈,明顯是在提防着什麽。
謝碧潭哽回了自己的呼聲,一時無措。他見李雲茅狼狽,心頭頓時抽緊,像被人狠狠擰了一把,勉強鎮定了一下,才顫巍巍道:“李雲茅,你……”
話音未落,綠影一閃,側旁石壁上一根裹着屍骨的粗大藤蔓陡然卷起,抽向李雲茅。那藤蔓足有手臂粗細,帶起尖銳破風聲,來勢洶洶。李雲茅一路上留神,藤蔓乍起已是驚覺,翻身縱躍避過,掌凝劍光,一指劃下,濃綠色的汁液四濺,那藤蔓登時被割斷,無力的甩動了一下,跌在地上。裹在其中的骷髅也“嘩啦”一聲散落。
李雲茅無驚無險落地,嗤笑一聲:“朱砂夫人,這般無關痛癢的小把戲你還要玩多久,貧道倒是快不耐煩了……嗯?”
他話音中斷,忽然低頭。腳邊割斷的怪藤已化作塵灰,只剩一地枯骨零落。那些不知多久年月的骨骸中,間雜着大團銀絲,卻宛如活物,悄無聲息的攀上了李雲茅的雙足。那些絲線看似晶瑩透明,卻着實堅韌,又粘性極強。李雲茅發覺不妙,連忙掙動,雙腳竟是難動分毫,被牢牢困在地面。而銀絲尚在沿着小腿繼續向身上攀延,似有無窮無盡。
驀然,李雲茅身後一陣嘈雜亂響,聲如金鐵擦割石壁,刺耳之極。亂聲中,洞頂陡然撲下一只小水缸大小的巨蛛,箕張如刃長足,對着李雲茅當頭剜落。
千鈞一發,謝碧潭失聲驚叫出來:“留神上面!”眼前卻突如其來一黑,腦中“嗡”的一聲,一陣眩暈。待到暈闕之感悠悠消退,他幹嘔一聲,忍着不适睜眼,竟又是熟悉景象,身在問岐堂中。
沒留給他什麽整理心緒的時間,之前那個出現在背後的聲音又開了口:“想救他麽?”
“你到底是誰?這是怎麽回事?李雲茅他……”謝碧潭徹底亂了方寸,只能劈頭蓋臉的發問。只是他身體難動,縱然瞪大了眼,也再不能看到那詭異陰森的石窟中情況,又或者是身後人的半片衣角。
身後之人想來也清楚他的狀況,絲毫沒有回答他的疑問的意思,只是又問了一遍:“想救他麽?”
“你……”謝碧潭氣結語塞,但這般情形之下,由不得他不低頭。深吸了兩口氣,努力壓了壓情緒,咬牙擠出一個字來:“想!”
身後一聲輕笑,對他的回答毫不意外。不過像是滿意于他的妥協,那人終于開口多說了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