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節

了屋子,沒得聽到他的嘀嘀咕咕,卻還是忽如其來重重的打了一個噴嚏。

過了幾日,天氣忽又轉暖了些,早前的細雪化得幹淨,地面上濕潤一片,倒像是初春的光景。只可惜樹葉已經都落得差不多了,光禿禿的枝桠迎着風,有寒鴉過,嘶啞讴啼。

這樣的清早,問岐堂往往不會有什麽人來。謝碧潭磨蹭着開了大門,正想着再去後面轉上一圈,忽的便聽一聲:“謝先生!”在靜悄悄的早上格外清晰。

一擡眼,就見坊門方向,有人催馬趕過來。一早天冷,來人全身裹在了姜色緞面的披風裏,只微露出了蒲桃青的棉袍一角,素淨顏色倒更襯得人俊秀挺拔,十分精神。

謝碧潭頗是意外:“黃兄?這一大早,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匆匆趕來的正是黃金履,一邊下了馬,一邊笑道:“原是該昨天就來的,不巧被些瑣事耽擱了,才今兒一早趕來找你……某是有事相求,才登你這三寶殿,當真冒昧了!”

謝碧潭笑起來:“說什麽冒昧不冒昧,快進屋裏說話!”一邊就張羅着幫黃金履拴了馬,兩人一同進了問岐堂坐定,先斟了兩碗熱湯驅寒,謝碧潭便向前湊了湊身,“某這幾日正閑得有些無聊,有什麽新鮮事可做,說來聽聽?”

黃金履擡手向着東邊指了指:“有一樁蹊跷事,正是要煩請你與某同往一趟……昨日鋪子裏有個收販藥材的熟客來央了某一件事。他家在城東三十裏外的醉蝶村,背靠東嶺,前些日子,他的內侄進山打獵迷了路,夜裏正在山中苦捱,忽然遠遠看到前方地上有光,循光而去,原是在一株不曉得多少年歲的老松根下。他那侄兒一時好奇,掘開了土,不想從裏頭刨出塊偌大的老茯苓。這人跟着那熟客多少也知些藥材,認定了是茯苓,腹中饑餓,就削了一塊來吃。不想才落了腹,立刻饑渴頓消精神抖擻起來。他只當自己得了寶貝,但那茯苓太大,帶不得在身上,只得記了方位匆匆下山,第二日又領了他叔叔上山認寶。那熟客雖說半輩子見過不少藥材,但這般奇特之物也不敢輕易定論,又想到要當真是顆幾百上千年的茯苓根,便是天價的好東西,想來想去,就央求到了某這裏,邀某跑一趟醉蝶村辨藥。某想雖說這些年也經手過不少上品的藥材,但當真若有奇珍,憑一人眼力,恐有未逮,因此才想找你與某同去,賢弟的師承眼力,某自是信得過的。”

謝碧潭聽得連連咋舌,連熱湯也忘了喝,忙道:“竟有這樣的寶貝,這樣的運氣?東嶺那地界某也有耳聞,前朝炀皇帝暴政,縱然皇都之外,亦滿是荒土餓殍,東嶺地偏僻,更被傳聞山中常有妖物出沒,愈發的人跡罕至。怎的如今不見什麽妖魔鬼怪,卻出了靈藥,當真怪事!”

黃金履笑道:“正是如此,某一邊覺得怪異,一邊又好奇那老茯苓的究竟,昨日聽了此事,要不是天色已晚,只怕早就動身跑出城去了。你若是最近無事,不妨與某同去這一趟,若真,便開開眼界,若假,也只當外出散心一回,如何?”

謝碧潭聽得神往,頓時點了頭:“妥當妥當,這般有意思的事情,少能遇見,若是錯過了,豈不可惜!”當下兩人便議定了各自收拾,午後在延興門外見,這才散了。

送走了黃金履,謝碧潭尚還興奮着,又急匆匆關了問岐堂的門,跑回後院去逮到還在打坐的李雲茅,如此這般說了一回。李雲茅見他正在興頭上,只得附和着連連點頭,直到聽到了他和黃金履要去醉蝶村,才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

謝碧潭眼尖,到底捕捉到了,挑眉道:“怎的,不想某去?”

李雲茅拉住他一只手,十二分的誠懇:“最近天冷了……”

“嗯?”

“孤枕寒衾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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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碧潭一巴掌推開他,臉上微有些泛紅:“抱着你屋裏的湯婆子睡去,少來聒噪!某與黃兄約好了午後碰頭,眼下要收拾這一兩日的東西,且沒時間理你!”一邊就轉了身,自回房去打理行裝。

醉蝶村距此并不算遠,若無他事,頂多耽擱一晚就可回來,因此收拾起來并沒多少物件要帶。謝碧潭快手快腳打理整齊了,在李雲茅房門前一走一過,不經意一眼瞥過去,卻見那人還是剛剛被自己推開時的模樣,歪歪斜斜坐着,垂頭不語。

忽的心尖上有些酥軟,暗罵了自己一句沒出息,謝碧潭到底還是擡腳又進去了。也在卧席上坐下,輕推了推李雲茅的肩膀:“生悶氣?”

李雲茅“啊”的一聲,像是被他推得回了神,剛要慣常的端起笑眯眯模樣答話,立刻又一抹臉,做出一副苦相:“你的魂都跟着黃郎跑了,某就是生悶氣,又能怎樣!”

謝碧潭立刻“呸”了一聲,肅容道:“黃兄與他亡妻鹣鲽情深,至今不能忘情,你莫拿此事打趣!”然後猶豫了下,撐起半個身子側過臉,“某不過明日後日也就回來了,又有伴同行,你……不必擔心……”

他末兩句話說得棉軟溫柔,意韻悠悠。随即,似是鼓足了半天的勇氣,借着側身的姿勢微一偏頭,極快的在李雲茅唇上貼了貼。帶了點外頭寒氣而微涼的嘴唇一擦即過,臉倒是瞬間紅得不能再紅,幹咳了兩聲:“那……某先走啦!”然後便跳起身,頭也不回的快步出了屋子。

李雲茅像是也被他的突如其來吓了一跳,待到想起來撈人,早撈了個空。只得撇嘴笑了笑,提高了聲音沖着院子裏喊:“這算是頭息,某記得了,餘下的大頭待你回來細算!”

謝碧潭裝聾作啞,不理會他。

一忙碌起來,時間過得便快,轉眼吃過了午飯,謝碧潭拉了馬匹出門。李雲茅送了他幾步,想一想到底這麽大的人了,衣食住行沒甚要再聒噪,也就不再多說什麽。眼看着一騎絕塵而去,馬匹上的黑色袍子漸漸遠成了個影子,然後在街頭一轉不見了,他收步回院,一手掩上大門,卻沒急着回屋,而是順勢靠在了門扇上,忽然嘆了口氣。

舉目望天,天高雲淡,四野清明,端的一個好天氣。

謝碧潭與黃金履二人多番往來,此時也算老相識。兩人皆是文秀之士,又同好醫藥之道,自是有許多聊得來的話頭。雖說一路上東北風料峭,吹人瑟縮,但卻沒減了多少談興,很是暢快。

長安盛世,縱是都城之外,也多人煙村落。路上行來,饑餐渴飲,并不為難。斷斷續續走了兩個時辰,遠遠望見天際一道黛青顏色起伏,其下有鱗次屋頂,袅袅煙火,正是一座山村。

黃金履揚鞭指了指那邊:“前邊就是醉蝶村,眼下時辰還早,某帶你去尋那熟客落腳,順便見見他外甥探問情況。”

謝碧潭自然無話說,揣着滿心的雀躍好奇與黃金履一同催馬進了村。村子裏尚有些人曾見過黃金履,一看他們打村口進來,連忙過來厮見,口稱:“郎君安好。”

黃金履也一一含笑作答了,但言辭間,見那幾人神态頗有不當,似揣了什麽煩心事,不由得便随口多問了一句。不想這一問,倒是換來更大一聲嘆氣,便有人答他:“郎君來得不巧,今兒村裏出了遭事,好多人都往董老丈家過去了,他那個叫山子的內侄好端端忽然發了瘋,舞刀弄杖的正在折騰呢!”

黃金履吃了一驚,忙道:“某去看看!”匆匆與那幾人作別,扯着謝碧潭就往村東趕過去。路上趁着餘暇道:“董老丈便是某與你說的那個販藥材熟客,怎會是他家中出了事?他的內侄……那豈不就是在東嶺掘出茯苓根的人!”

謝碧潭登時也覺意外,想了想,安慰的拍了拍黃金履肩膊:“只怕這一遭是要白跑了……某覺得,這發瘋十有八九與那塊茯苓根脫不得幹系,說不定根本就不是什麽靈藥,而是誤食了毒物。”

黃金履嘆了口氣:“也只能見到人再說了。”

董家的宅子在村東也算頗大,黃金履雖說只來過幾回,倒還能記得路徑。他帶着謝碧潭觑了個大概方向正在過去,忽然遠遠聽到一片叫聲掀起,此起彼伏,驚駭難當。兩人一愣,互相看了眼,各自催馬,急急朝着鬧處趕去,離着尚遠就見一群村民從一戶人家院子裏一擁而出,還有人手裏拎着麻繩口袋,像是在追什麽,一路大呼小叫着沖向東北方。

醉蝶村四面皆通,算是個四通八達的路口村,只是因背靠東嶺,又只有蜿蜒小路通往山中,故而除了村民上山砍柴挖獵,并無過往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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