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節

客行走。因此那一條路格外簡陋,枯草雜樹更是橫七豎八,叫人難行。那一群村民追喊着跑了一程,便絆手絆腳的慢下了速度,最後不得不停下了,聚在路口一邊向着山中張望,一邊嘈雜議論着什麽。

黃金履帶着謝碧潭擠進去,就見被人圍在中間說話的正是董老頭,他忙隔着幾層人牆喊了一聲:“董丈!”

董老頭正焦頭爛額的安排着什麽,聽他喊這一聲,匆忙轉頭。待看清楚了來人,登時苦笑連連:“唉唉,黃公子,您這時候過來了!這……這不巧得很,眼下出了亂子……”

黃金履忙道:“不急不急,董丈你先忙眼前之事,稍候再說話不遲。”

董老頭感激他體諒,拱了拱手,就又回人群裏頭,粗着嗓門喊起話來。黃、謝二人一旁聽了個七七八八,都是些安排人手上山找人的細節。想來眼前這群人多是董氏族人與交好鄰裏,不多時後安排妥當了,一群青壯漢子分了分手頭的家夥事,吆喝着開始分道上山,董老頭到底有了些年歲,留了下來,這才騰出功夫來與二人說話。

董家便是适才人群沖出來的院子,如今一行三人回去,屋裏只剩下幾個婦人,在一邊唉聲嘆氣一邊拾掇翻亂一片的家具器皿。董老頭嘆了口氣,招呼人端幾盞熱湯水上來,又向黃金履道:“黃公子,您也瞧見了,如今這爛攤子……倒是小老兒的不是,害您白跑了一趟!”

黃金履對出了什麽事終究還有些懵懂,好言勸慰了董老頭幾句,才問道:“到底發生何事?某在村口聽說是你的侄兒忽然發了狂症,這是……跑上山去了?”

董老頭愈加的愁眉苦臉,水也不喝了,嘆氣道:“出事的是山子……就是小老那掘出了茯苓根的莽侄子。先前我們只當他得了偌大的機緣,甚至還驚動了黃公子你跑這一趟,如今看來,哪是機緣,明明是冤孽!冤孽!”

他說到恸處,捶胸頓足,但黃、謝兩人好歹從他斷斷續續的講述中理清了事情根由。原來董山自打前晚吃了茯苓根下山,就一直精神奕奕,不思飲食睡覺卻好旺盛的精神頭,家中人只當他吃了仙藥,除了贊嘆誇耀絲毫不曾往其他地方想去。誰知這般熬了兩天後,忽的情況直轉而下,先是對着空地喃喃自語,旁人問上兩句,驀的就發起瘋來亂扔亂砸一氣。到了最後,三五個壯年漢子都摁他不住,硬是被扯斷了三指粗的麻繩往東嶺跑去了。

黃金履與謝碧潭聽得面面相觑,不想竟還有這樣一遭變故。當下董老頭咒罵一回,又哀嘆一回,末了道:“黃公子,小老兒思來想去,山子的病根斷然就在那茯苓根上。想來是他眼拙,将毒物當做了仙藥,坑害自個,又耽誤您跑了這一趟。眼下人也跑了,不知什麽時候才能追回來,藥也是沒了指望。您若是不嫌棄,今晚就和這位郎君安排在家裏歇着,明兒再回長安,要是您覺得撞了晦氣要趕緊的回去,小老兒也沒半句話說,現在就叫婆娘收拾飯菜,吃過了好出門。您看……”

董老頭這話說的誠懇,想來是當真與黃金履相熟,才不拘什麽裏外客套。黃金履略一沉吟,沒答他的話,倒是看了看謝碧潭:“賢弟如何想?”

謝碧潭如今多少也熟悉了黃金履的性情,聽他這樣問,便知他一時間并不想揣着糊塗扭頭就走。好在自己也對這令人致瘋的“茯苓根”頗有些好奇,便道:“不瞞董丈,某是醫家出身,因對那茯苓根好奇才與黃郎同來。眼下雖說藥材有誤,但卻見了董山因食藥發瘋入山。既是有病患在眼前,豈有一走了之之說,倒是有心在此打擾一夜,若今晚能将貴侄兒尋回,便也是某與他的緣分,讓某動手為他診治一番,如何?“

黃金履便也在旁附和道:“正是這個道理,如今尋人要緊,人手事頭想來緊張,董丈不必在意招呼某二人,且去忙碌,讓某等自便就好。”

見二人都這樣說詞,董老頭很是感念,嘴裏念叨了許多過意不去之類。但到底侄子的發瘋失蹤更叫人挂心,在屋裏陪客片刻,就又匆匆出門去了,只交代家中老妻女眷好生招呼二人,莫要有分毫怠慢。

醉蝶村雖是山村,到底臨近皇城,地處要道,村民得以飽暖有餘。董家那幾位婦人更是殷勤招待,張羅了一桌肉羹菜齑面飯等,安排兩人好食。又将一間閑置的廂房收拾整潔,換了幹淨的卧席被褥,用來休息。

見家中只剩婦孺眷屬,黃金履和謝碧潭也不好意思在外頭久坐,用過飯就托辭休息回了房間。只是到底騎馬奔波幾十裏路,如今保暖均足,安坐席上,困頓油生。說來也算是有同在神仙泉野宿的經歷,兩人彼此間并不見外,并頭合衣躺了,這一閉眼,就是足足一個多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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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時天色已晚,整間屋子裏黑洞洞一片安靜,只有窗口投進幾縷星月微光,勉強照見個屋中輪廓。謝碧潭悚然一驚,忙伸手去推還迷迷糊糊的黃金履:“快醒醒,這什麽時辰了,怎的外頭一點動靜都沒聽到!”

他這樣一說,黃金履也醒了盹,兩人匆忙忙起身,在桌上摸到了油燈點亮,簡單整理衣冠後開門出去,先看到堂屋中亮堂堂的燈火,然後聽到細碎說話的聲音,這才松了口氣。互相對看一眼,都覺得是因村中變故惹得自己杯弓蛇影,一時失笑。

笑過了,定下神看了看院中月色,月彎挂在東天,冬日裏天短,算起來至多不過定更。只不過村中不似長安繁華,早早就沒了人聲走動,亞如深更。

只是雖說入了夜,前頭坐在門口院子裏小聲說話的都是些女眷,個個憂心忡忡,顯見上山尋人仍無消息。董老頭自然也不在家,黃金履同謝碧潭商量了一下,兩人索性借了盞燈籠出了門,也不遠走,就在村東北山口的地方轉悠幾圈,看看是否能遇到下山回來的人。

那幾名婦人雖說也有些擔心他們夜中出去,但一來村中人家大多都還醒着等山上的消息,二來山口一帶白日裏連小孩子玩耍都去得,想來也沒什麽危險。便千叮萬囑的送二人出了院,又囑咐說無論得不得消息,盡早回來,不然長安來的貴客有了閃失,一家都擔待不起。

出了村口,人聲犬吠的煙火氣息立刻遠了。山中林密,縱然樹葉落了七七八八,月光要透進去還是十分艱難,絲絲縷縷找着枝桠縫隙落到地面,照出一地扭曲光影,風過亂搖,倒更瘆人三分。

除了聊勝于無的星點月光,便只有謝碧潭手中的燈籠可以照路。白慘慘的一團光亮落在陌生的山路上,間或還聞林中嘯風穿枝,寒鴉驚啼,只走了幾十步,已先叫人有些舉步維艱。

謝碧潭提着燈籠走在前頭,走過幾步便忍不住将身上披風裹緊一些,到底停下來回頭苦笑:“黃兄,依某看,這山不進也罷……才走了這短短一段路,已經覺得背後寒毛都要根根立起來,心裏着慌得很,總覺得說不得什麽時候,就要從陰影地裏跳出個鬼魅妖怪來……“

黃金履的模樣也沒比他好到哪裏去,被山風吹得面白唇青,幾步一個冷顫。聽了謝碧潭這樣說,登時贊同,借着燈籠光向前張望了一回道:“某瞧着前面爬上去一點,好像有個轉頭的石臺可以歇腳,那裏又距村口不遠,不如就去那兒坐上一會兒。這般若是山上有人下來,也看得清楚。要是過了二更還不見人,說不得也只好回去董丈人家,等明日天亮再議了。”

當下兩人商定,就加快腳步往前方的石臺去。等到了跟前,看仔細了,乃是一塊平凸起來的小小平地,上面生了兩棵柳樹,樹根下又胡亂堆着幾塊平整石頭,想來平日山民上下歇腳,也在此處。那地面上尚有許多腳印痕跡,将草皮都踩禿了一塊,露出下面的沙土。

謝碧潭左右看看,找了根低矮的樹杈把燈籠挂上去。兩人就在燈下各找了塊石頭坐了。這般冷寂山中夜,縱然四野無人,也平白的難以提起嗓子大聲說笑。兩人壓低了聲音,湊着頭在一塊小聲聊着天,說的也無非是眼前這樁怪事,又替至今在山裏行蹤不明的董山擔一回心。

這般避着風輕聲慢談,時間倒也易過,只是坐得久了,縱然衣裳厚實又加了披風,到底抵不過山風料峭,漸漸被吹透了衣衫,身上一陣冷似一陣。

沒奈何,兩人只好又起身在這小臺子上來來回回踱步跺腳轉了幾圈,待身子稍微暖和些,謝碧潭便伸長了胳膊去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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