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章節

雲茅見機得快,立刻站直了身子,才沒一個倒栽蔥的倚着門板跌進屋裏。他跳了一步一轉身,沒來得及開口,謝碧潭的臉已經黑了,橫眉立目盯着他松松垮垮的襟口:“李雲茅,你想凍死的話就換個地方,別堵某的門口!”吼完便要摔門。

李雲茅忙一伸手扳住了門,那冰涼的手指擦過謝碧潭掌緣,後者待要甩上門的力氣立刻弱了幾分,叫他輕輕松松擠進了屋子,還要笑嘻嘻道:“剛剛出來時沒覺得冷,這會兒倒是有點涼了!”

謝碧潭不接他的話茬,回身卻往偎在小爐子上的湯罐裏倒了碗熱水給他,自個又坐回軟榻上去。到了這時,再裝作臉色也沒什麽意思,謝碧潭已是拿自己的心軟沒奈何,只能扭開臉不看着李雲茅道:“你到底要說什麽,偏要半夜來說?”

李雲茅一口氣灌下了熱水,又把溫熱的碗捂在手心貪圖那點熱乎氣,笑道:“也不是非要半夜來說,而是适才和高師兄睡下前,偶見夜空星河懸挂,明燦非常,才有所感而已……碧潭,當日某在郭家廢園與你照面,覺你有幾分故人之感,卻不曾與你說過罷!”

他的話題轉入得太快,謝碧潭猶還冷着一張臉,沒那個一問一答的心情,只用鼻子“哼”了一聲,算是回應。

李雲茅還是笑眯眯的,屋子裏沒有點燈,依稀靠着窗口洩進來的月光照見彼此。謝碧潭只能從他說話的語調中揣摩他此刻表情模樣,聽他帶着笑,悠悠道:“那位故人,将某從出生撫養到八歲,直到老神仙祖師将某帶上華山,此後再也不曾見過。”

聽李雲茅提起當年長輩,謝碧潭卻不好再冷言冷語的不敬下去,更因今夜這無由來開頭的憶往昔,總讓他心生一種惶惶之感,卻不知為何。猶豫了下,問道:“純陽宮又不禁門中弟子下山探親,如何會再也不曾見面?”

“他啊……”李雲茅的語調漸覺緩慢,像是回憶,又好像在思索着該怎樣回答,“他同樣是個道士,只是與純陽宮這般開宗立派不同,乃是雲游四方行腳天下,聚散……随緣……”

“你找不到他,因此再也未見過他?”

“……算是吧。”

兩人間兀的便陷入一場沉默中,一個懷着不想說出口的憂思,一個陪着對方憂思。明明是在軟榻之上、暖爐之旁,卻倍覺冬夜清冷。

謝碧潭受不得這般氛圍,便去挑破話頭:“你講這些與某聽,莫不是要說某有似你這位前輩之處,才叫你生出故人之感,進而……”他眼睛亮晶晶帶點笑的,目光向着屋中四下一轉,“才賴到問岐堂住下?”

李雲茅也笑出了聲:“碧潭與某,當是緣分。故人前情,不過是極開端處的一點引子罷了。”

謝碧潭頓時兩腮微燒,兩人不尴不尬了一整天,乍一聽這等私密言語,幾乎不适。雖說一片黑暗中不大會被發覺,他還是微微扭開些臉,又閉上了嘴巴。

李雲茅倒是繼續說了下去:“道長雖然出身玄門,但孤身雲游四方,也學了一手醫術。當年他又要撫養某,日子過得不免清寒,尋常也替人治病看傷得些嚼裹。想來那時他一人很是辛苦,某自幼卻是個淘氣的,只會為他添煩,不曾叫他省心,當真是……哈,當真是惹人厭之極。說不得道長因此再不想見某,也是該然。”

他這段話說得口氣輕快,但內中又是幾許傷懷,又是幾許懷念,端得複雜萬分。可縱然是這樣,言辭間滿溢出親昵孺慕之意,切膚切骨,萬縷千絲。謝碧潭聽着,微微發怔,忡怔了一刻,才回過神來,呆呆道:“你同某講這些,卻又是什麽意思?某未曾見過你口中那位道長,更談不上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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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的見黑暗中李雲茅影影綽綽站起了身,端端正正的,沖着自己一揖:“此事若不分明,某唯恐唐突了碧潭。”

謝碧潭徹徹底底的被他繞了個糊塗,直到受過了李雲茅這一禮,才回過味來,一時間滿腦子都是“唐突”二字,先前二人相處時間或的耳鬓厮磨情形一股腦跳出眼前,幾乎裏外發燒,結結巴巴道:“唐……唐突什麽?”

李雲茅沒直接答他,卻道:“昨日在董丈家中,是某睡得有些糊塗……當年某尚是稚齡,道長一手照料着生活起居,夜中也自是與他同睡一處。某……”他驀的有點結巴,似是不知該怎生描述。謝碧潭卻福至心靈了一般,躊躇了下,進而恍然:“你睡得糊塗了,将某當做了你那位道長前輩?”

“正是如此。”李雲茅回答的調子有些虛軟,卻無否認。

謝碧潭的臉色登時半紅半白:“所以某……某……時,你才會像是睡魇了般驚醒,之後又……一直讓某覺得哪裏不大對頭?你……某……”

李雲茅嘆了口氣,伸手要去握住謝碧潭的。指尖相觸,謝碧潭卻猛的向後一縮,叫他握了個空。他便又站在軟榻旁苦笑:“某自幼被道長撫養,敬他如師如父,亦成半生之憾。因此那日在郭家廢園見你,便不由自主生出親近之心。只是後來情不由己,卻非是起初所料。某性子疲沓,得過且過慣了,要不是昨日受了那一驚,也未嘗細思這一遭因由。只是……委屈了你半日。”

謝碧潭坐在床邊,縮回去的手沒處放,捏緊了身下的被褥。一時腦中亂糟糟的,想開口問些什麽,又不知欲問為何。甚至心口滿滿漲着糾結一團的心思,也辨不清是惱怒多些,還是委屈多些。那片刻間的千回百轉,叫他整個人都有些無力,驀的就什麽都不想再問了,向後一仰,一副頹然模樣倒在了榻上。

只是他才倒下,眼前本就是昏黑的夜色中再添一暗。前一刻還站在那邊苦笑的李雲茅,一膝曲下跪在了軟榻上,合身向前一傾,端端正正覆在了謝碧潭上方。雙臂撐着被褥支起身子,卸了冠簪的墨黑黑頭發卻水般洩下,發腳微涼擦過謝碧潭臉頰,将他籠在其中。

便聽得李雲茅緩緩字字道:“碧潭就是碧潭,縱映星影萬千,亦非九霄河漢。”

這一遭嘆氣的人成了謝碧潭。他本是個棄了形象,四肢無力般攤開在榻上的模樣,這時雙臂又突兀生了幾分力氣,忽的擡手,将李雲茅近在咫尺的臉捧住了,又向下拉了幾分。

相距不過一尺遠近,即便房中光線昏暗,如此近的距離,也勉強能看清彼此五官輪廓。謝碧潭用目光使勁從那張臉的額頭開始,一寸寸烙過眉骨眉梢、亮燦燦的一雙眼、顴骨鼻梁、薄唇下颚,巡梭兩遍,将心一橫,手上用力的同時自個也擡起些頭,狠狠一口對着那時常總微翹帶笑的嘴唇咬了下去。這一口沒半分留手,“吭哧”一聲,一股腥甜味道立刻在唇齒間蔓延開,甚至有微微的濕潤感自嘴角滑落,沿着颔骨一路流下去。

李雲茅吃痛,整張嘴巴裏外滿是血腥氣味與燒痛麻木之感,此時莫說親昵厮磨,就算将塊石子塞進他的嘴裏怕是也覺不出什麽了。只是縱然撓心般疼,他卻不肯挪開分毫去。雙臂一塌,将上半個身子都結結實實傾了下去,死死鎖住了謝碧潭。

他便一邊這樣摁住人,一邊用嘴裏那條好似已經成了別的什麽無知無覺的物件的舌頭,難得笨拙的舔吮過嘴角唇邊、兩腮下颌,最末了停在眼皮附近,試探着輕舐了一下。

謝碧潭一抖,本能的合了眼。濡濕的觸感壓在眼上,又酸又熱又漲。他沒能忍住的眨了眨眼,忽覺眼角一陣發熱,濕燙不堪。然後便聽李雲茅含糊不清的還要帶點笑道:“怎麽哭了?”

謝碧潭不想理他的廢話,扳住他雙臂猛一發力,腰腿一同配合着,竟是很利索的翻了個身。兩人位置登時倒轉,李雲茅仰面躺在軟榻上,眼神晶亮,似是含笑。

謝碧潭依稀記得,自己抱出來的這床被褥素底暗藍花,李雲茅生得那般好相貌,此時若有燈光,照見暗花布面上鴉鬓清容,想是極美。只是雖看不見,卻不妨在心裏頭勾勒一番,兩人相識不過數月,倒是連一眉一眼、一颦一笑都已爛熟在胸。謝碧潭憑着記憶一點點伸手在李雲茅臉上摩挲下去,直到嘴角,忿忿想到:“只這張嘴,偶爾最是叫人生厭!”便又沒遲疑的埋下頭去,堵住滿口的血腥滋味。

李雲茅很乖巧老實的任憑謝碧潭折騰,只伸手環抱住他後背,一邊輕微的“嘶嘶”吸着涼氣。他嘴上的傷口着實不淺,如今麻木漸褪,再被謝碧潭這般毫無收斂的舔咬,滋味相當之精彩。好在非是忍受不得,又是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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