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章節
己跑來負荊請罪在先,也就由他去了。
直到謝碧潭似是得了趣,一路漸漸拉開松垮垮衣領啃咬上咽喉鎖骨,李雲茅才一擡手扣住他的後腦,順勢壓進了自己懷中,低聲笑道:“明兒不打算見人了?”
謝碧潭鼻尖貼着他胸口熱乎乎皮膚蹭了蹭,也小聲笑了:“你以為你明天還能見人?”然後一擰身從他身上蹭了下去,端端正正摸到枕頭上躺好,一本正經的道:“睡覺!”
李雲茅應聲也躺好,頭并着頭,擠在一床棉被中。身周熱騰騰燒灼般的空氣随着氣息平複也漸漸褪回了尋常溫度,甚至露在被子外頭的臉頰還能稍微覺得幾分涼意。李雲茅不經意扭了扭頭,望到屋子另一側照透一片銀白的窗戶。夜漸深,月光星光更明亮數分,好似在窗外懸了一挂明珠,亮堂堂的映了光進來,無可捕捉,無所不在。
謝碧潭也跟着他往同一個方向張望,看了那窗戶,也看進了一眼的星光,然後忽然想通了什麽似的,自個在那“嘿嘿”的輕笑出聲。
李雲茅問他,他不肯答,裝作已要睡過去的樣子。而等到困意當真也爬上了李雲茅的頭,他偏又小聲的開口,像是試探着自己是否窺破了什麽秘密:“董丈二十年前見過的那位道長,就是撫養過你的前輩吧……”
李雲茅那邊沒有動靜,似是睡了。
謝碧潭便當做他默認了,又極為輕聲道:“不知那位道長的名諱是如何稱呼?”
他腰間突兀搭上一條手臂,圈緊了,才有顆頭靠過來,說夢話般湊着耳邊喃喃道:“夜懸明光,普照無垠。彙為河漢,是稱明河。”
等到第二天起身梳洗,李雲茅才曉得了謝碧潭為何一早就打着張羅早飯的名號躲去了廚房。銅鏡中的白衣道長眉目如畫、半面清俊,下半張臉卻沒得眼看,半個嘴角都紫紅顏色的腫起來,還帶了些細碎的黑色血塊,當真萬朵桃花開遍地後,只剩一片狼藉。
李雲茅閉上嘴又對着鏡子端詳了一番,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大概除了找頂幕籬來戴,再沒第二個能遮掩的辦法。想到這,便灑脫了,抛開銅鏡,渾然無事人一般出門去了後院。
當頭撞上正在喝水的高雲篆,大半口水都“噗”的一聲喂了地面。李雲茅很嫌棄的挪了挪腳,說起話來還有點含糊不清:“教養呢!”
高雲篆少有的沒回嘴,蹲在地上捂着肚子樂,笑夠了站起來,還要擠眉弄眼的往廚房瞧,一邊清了清嗓子準備說話。
李雲茅張嘴比他快,毫不客氣的堵了回去:“等什麽時候舒家娘子成了某的親師嫂,你這紙上談兵的再來說笑莫不遲,到時候一定洗耳恭聽。”
高雲篆沒提防,被結結實實紮了一記回馬槍,登時臉都青了。憋了半天氣,終于把一車的話在自個肚子內繳銷完畢,抹了把臉沖着李雲茅龇牙咧嘴:“你夠狠!”
李雲茅抱着雙臂沖他笑:“碧潭臉皮薄。”想了想又補充道,“內外有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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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雲篆覺得再不能繼續擱這裏聽他說話了,不然不消吃早飯,氣也氣了個八分飽。籠起袖子,哼哼着往正房去探望舒家姊弟。李雲茅心情頗好的目送他,一回頭瞧見謝碧潭正在廚房門口露了半邊臉,也不知聽沒聽個全場,樂不可支的看着自己笑。
不過這樣一來,随後當真再沒見高雲篆提及昨晚之事打趣二人。謝碧潭不免覺他也是個豁達性子,提放有度,倒多生出幾分好感。那言詞态度之上,自然而然也就帶出了些,将些原本有點不大好意思的尴尬都撇開了。
撇開這一層,便到了正經的事務上。三人吃罷飯,往正房再去探望舒家姊弟情況。昨日高雲篆已先将随身的幾樣丹藥給她二人灌了下去,又有謝碧潭埋了一路銀針,固陽培氣正神。此時看來,已不似剛出妖怪谷時那樣白慘慘氣色,但仍是昏迷不醒,全然不感外物。
這一種鬼邪感症,因其源頭不同,救治之法各別。謝碧潭醫術再妙,與此全然不通,只能做些不痛不癢的細枝末節手段。倒是李、高二人顯然對他們口中那位“杜雲閑師兄”很是信得過,反過來開解謝碧潭道:“杜師兄約了三日之期,便定然無事。待到後日他來,舒家姊弟就無礙了。”
謝碧潭雖不曾見過杜雲閑,回長安的路上,卻沒少聽了徐北雁繪聲繪色描述,直講得如神仙下界一般。他當時心中梗塞,胡亂應聲,如今一天雲霧撥開見月明,回想起來,倒很有幾分興趣,笑道:“聽徐小将軍說,杜道長擔着一身斬妖除魔的厲害本事,莫非于醫道上,也頗有造詣?這倒當真是個奇人!”
聽他這樣問,高雲篆與李雲茅互看一眼,卻都有些吶吶。高雲篆苦笑一聲:“不瞞你說,某二人與杜師兄做了十幾年的師兄弟,也是從來不知他會看病治人的……只是他無有诳語,何況對此幹系性命之事。因此既然開口說了,想來就有他的法子來醫……某倒是比你還要好奇,想看他用何等辦法解祛舒姑娘和舒心身上侵襲的鬼症。”
謝碧潭聞言一噎,再看李雲茅,那一臉神色擺明了也是與高雲篆同一路心思,沒有半點私藏。他登時無語,拿過一旁濕布巾默默揩了揩手,起身出門:“某還是……給舒姑娘和舒心再煎兩劑定神養氣的藥去吧……”
謝碧潭一臉頗難領會他們師兄弟想法的表情離開,李雲茅靠着小幾屈肘支着頭,并不在意那些。卻是看向高雲篆笑嘻嘻道:“杜師兄以前斷不是這樣的性子,你既在某之前就見過他,說不得總要多知道些什麽,說來聽聽。”
高雲篆很是無辜:“某要是曉得,早掏出來跟你下酒了,還會等到你來問不成!既然不說,自是同樣不知。”
李雲茅盯着他的眼神中,登時寫滿了兩個大字:“不信!”
高雲篆被他一瞬不瞬盯了好半天,終于受不住的撇開臉:“成了成了,把你那錐子眼收收,貧道一身正氣,不怕你個捉妖拿鬼的半吊子!”
然後頓了頓,又用不大确定的口氣道:“某倒是隐隐約約聽說過一星半點,似是與他那個打小親熟的朋友有點關系,但也不過是道聽途說,也不知當得當不得真。”
“打小親熟的朋友?”李雲茅皺眉,努力想了想,終于從記憶角落挖出個模模糊糊的身影:“小時候來過純陽,還被某……不對,被你塞了一衣領子雪的那位萬花師兄?好像叫……叫什麽來着,當真記不得了!”
十 問殊途
初冬微有凜雪,星星點點的冰花落在枝上,與開了一樹的白梅混做一片,皆是晶瑩剔透,一時竟難能分辨得清。
只是樹下有人雙手捧了件玉埙湊在唇邊,嗚嗚咽咽一曲,蒼涼聲遍,喚動北風卷地而起,吹透偌大的庭園。
梅花依舊,零星冰雪卻被這一陣風掃得盡了,再無一點在枝頭。
走近的腳步聲停在月亮門外,來人半側身,花磚砌就的門拱恰恰遮住了他的身影,又将梅樹下素衣人摒離在了他的視線之外。
十數步之隔,彼此不見,只聞其聲。
素衣人倒是對此不以為意,他停了樂聲,便擡手去牽頭頂梅枝,極溫柔的拉到眼前又松開,才緩緩道:“若是方便,今晚可往問岐堂走一遭。”
“殺人?取物?或是其他?”
“呵呵,只是去看看。”素衣人像是對他的直白不以為意,反覺有趣,“去看看那個……叫舒心的孩子。”
來人的氣息微頓了頓,吐字的尾音輕輕挑起一分,似是有些覺得好笑:“無緣無故,去看一個鬼氣侵身的孩子?雪容先生,這與你以往行事倒是大相徑庭。你莫要忘了某與你合作的緣由,但凡與其不相幹的事,某無興趣。”
梅樹下那人輕笑一聲,不置可否,卻先一拂袖,一只小巧錦盒從他袖口揚出,丢給了門外來人:“難得聽你講這般多的話,如此氣息不沉,莫非……的情況不大好?”他話問出口,月亮門外陡然殺氣一激,如芒針砭骨,清晰可察。他卻仍是手勢輕柔的撫着梅花,繼續道,“這枚妖丹你拿去給他服下,可再緩解一段時日。雖說妖怪谷一行暫無所獲,但那孩子……呵,日後你自知用處。自然,于你也是同樣。”
“希望你不只是搪塞。”月亮門外留下這一句話,氣息瞬間歸無,已杳杳沒了蹤跡。偌大的精致庭園中,又只餘那名為雪容的素衣人,獨自背身仰頭看花、看雪。
天色漸漸有了黑下來的模樣,一層層灰色的薄雲從東天邊上鋪開來,趕着橙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