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章節

說有東西要交代與某?”

杜雲閑便也收拾了心思跟進了屋子,他沒什麽閑話啰嗦,直接從懷中掏出一只小盒,端端正正擱在案上:“某得此物後,以‘因’起課,落于你身。李師弟,此物與你該有因緣,需收好了。”

“什麽東西?”李雲茅眯眼打量了那盒子幾眼,尋尋常常一只錦盒,不過半個巴掌大小,甚至連鎖扣也沒。只是卻在盒身與盒蓋交縫處,細細露出一線黃紋,認真去看,才發覺竟是一張薄薄折細了的符紙,襯在其中。

高雲篆也在一旁坐下端詳,他符箓手段不精,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幹脆伸了根小指頭,往盒蓋上輕輕一挑:“弄得如此神神秘秘,到底是見不得人的玩意,還是什麽稀世的寶貝……嗯?”

盒蓋被他挑起一條縫隙,一道淡青光暈登時透逸而出,瞬間草木清澀苦香,萦繞一室。連幾案上紅燭光焰,亦被映得碧透。

只是這翠綠顏色突兀卻無詭異,更帶幾分山川潤澤之氣,使人如置身幽谷仙源之中,氣息流暢,通體輕盈如許。這一來,李雲茅也不免動了顏色,低聲驚訝道:“木元之氣?這……這是……杜師兄,你從哪裏得來?”

杜雲閑徐徐道:“那日某斬殺鬼王後,循妖怪谷地脈于一古松下掘出此物,本是裹覆在一團鬼氣凝實之中,因某取那鬼氣別有用處,将其剖開,才從中現世。想來世間萬物淨穢相生、明暗相合,那至極污穢的死氣之中,卻藏裹着極生之木,也是天地造化之奇。”

李雲茅聽得訝然,沉默半晌,才道:“某曉得了。只是……師兄怎知将這木元拿來給某?莫非是在推演之中曾窺得了一二天機?”

杜雲閑并沒在意他猶疑神色,坦然道:“此課起得随心,結果卻頗含糊,既有雲開雨霁之象,又藏步步驚變之詭。某起卦多年,未曾見此,亦難盡解。只是卦意雖說撲朔迷離,結眼卻是實打實落在師弟你身上。某今見你言詞,亦像是識得此物根由,想來縱然當下模糊,也不過是一時之障,來日必有解。此物頗珍貴,李師弟,你需仔細收了,萬勿輕易示之于人。”

聽他侃侃道來,神态言詞都無藏私之态,李雲茅眨眨眼,忽的一笑,伸手撈過錦盒:“五行精元,自是非同一般的珍貴,真不知貧道何德何能,撞上了這番因果。也罷,那某就将此物收下了,待日後參詳出來,定說與師兄知道。”

杜雲閑卻是擺了擺手:“罷了,你自身果運尚且不明,日後行事,需好自為之。至于這木元的來去,與某無關,某也無甚興趣知道。此番作別,魚雁艱難,莫惦記在此了。”

“杜師兄你這話……”一旁高雲篆忽然開了口,“莫不是要遠行?”

“……”杜雲閑這才覺失言,只是既然被人點出,便無遮掩的意思,點頭道,“此地一別,某就要動身往昆侖。此後邊塞絕遠,書信難通,大抵就是自此作別了。”

他口中的“作別”,此時聽來別有它意,定非尋常別過一般。高雲篆聽了,先是皺眉,又舒展顏色笑了笑,拱手道:“昆侖神苑乃人世仙山,中極仙柱所在。師兄一心修習天道,如今這一去,莫不是要得窺仙緣,自此遠遁這俗世的軟紅萬丈?”

杜雲閑卻是搖頭,也不多說什麽,只道:“仙路之遠,塵俗之近,超脫之途若不起于腳下,與好高骛遠之輩又有何異?二位師弟,杜某已得此悟,将往當所往之處去。你二人與某非是同路之人,往後各自沉浮,也需時時靜觀本心。”

他說罷,起了身又做一稽首,已是一副要告辭離開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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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雲茅與高雲篆兩人面面相對,對他這一番說辭似懂非懂,但字句間別離之意,卻足以鮮明。高雲篆搶先一步到了門前,沒伸手去攔,只是問道:“杜師兄,你此去可是與鞠慈師兄有關?”

杜雲閑沖他微微一笑:“某二人自總角相交,誼成金蘭,自當攜行。”又轉身沖着屋內一揖:“二位師弟留步,杜某告辭了。”

這一遭,無論高雲篆還是李雲茅都未再攔他腳步,眼看那白衣道人将去,對面屋檐下忽的閃出謝碧潭來,急急喚了聲:“杜道長且慢!”

杜雲閑卻沒停步的意思,邊走邊道:“明日三更,你可獨身出安化門,往十七裏外垂柳白楊之地一尋。若阿慈有心見你,定會現面。”他話音落,身形已沒至院牆之外。長安城中森嚴宵禁,大約落在他眼中如同無物,就這般去了。

夜更深,月冷風寒,吹徹寂寂長安城。

早過了往日裏安寝的時辰,如今問岐堂中的三人卻都了無睡意,團團圍着小幾坐着,相顧無言。

其實倒也不是當真的無言,至少高雲篆還在說話,斷斷續續講着自己偶爾聽聞來的幾句零言散語。這一晚出現的杜雲閑和鞠慈都與原本記憶中的模樣大相徑庭得讓人意外,即便高、李二人也都失了往日恣意灑脫心境,被無頭緒的疑問困住難安。

高雲篆交游極廣,這幾年來又一直大江南北輾轉多方,所見所聞多了,一旦用心,倒也從中搜羅出那麽一兩件似與杜雲閑相幹的事情。只是到底是道聽途說,當真與否,連他自己也難能确定。杜雲閑所修乃是天道,既不願多染紅塵,又不得不往紅塵中走那一遭。他一身道法劍術修為巅妙,更有通身的脫俗氣派,但凡走到哪一方,都不免惹人睹目。又或有人羨他能為,捕風捉影傳些牽強離奇故事,叫相熟的同門聽了,年節歲末師兄弟相聚一堂,不免拿出來說笑。高雲篆便還記得,曾有一位外出游歷的師兄提及,身在洛道時,聽聞一處絕谷中曾有異類出沒,手段如鬼如妖,攪得四方不寧。後來有白衣仙人偶過山谷,恰那異類不知進退犯在了他手上,被一劍斬之,絕了後患。更從其巢穴中救出數名被掠之人,各自送歸其家,還複了一帶清平。至于那白衣仙人身形模樣,與杜雲閑相似八九。

他說了這一遭事,便提點李雲茅道:“此事乃是去年舊聞,不過那一年自過了正月杜師兄下山,就足有八九個月未聞一絲半毫音信。如今想來,當時杜師兄曾說要往南地游歷一番,若算腳程,在洛道現身之人當真可能是他。只是不知其後數月中有何變故,直到前些日子他在東嶺露面,某才算是在這一年多中第一回遇到他。”

“這便奇了,”李雲茅聽高雲篆講了這一氣,反而納悶,“杜師兄的脾氣,對待同門師兄弟還好,若待外人,斷不肯輕易招惹麻煩上身。他修的那天道有多無聊,步步行來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平白沾染什麽因果,拖累了修為……”說到這,他話頭一轉,“哼”了一聲,“某看啊,他把危家的事情推诿到某頭上,也是這個緣由!”

謝碧潭順手一巴掌拍斷了他的胡說八道,擰着眉道:“杜道長其人其事某不熟悉,但若說去年春末,某尚在青岩。彼時谷中突然遭逢了一場大雨,谷口兩間存放雜物的廂房泡了水,許多尚來不及分發的往來書信也都淹糟了。事後搶出一批殘頁,能可辨識出只言片語已是十餘日後,內中便有鞠師兄一封書,只餘殘句,似有邀約谷中善于診治陰邪之疾的同門往洛道一晤。但內頁實在失落太多,既不知具體何事,又不知約在何地,此後又再未見他有書信來,也就作罷了。”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倒是将這兩件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拼合了起來,想來若說杜雲閑與鞠慈遭逢了何等變故,極有可能便在洛道一行。只是如此管中窺豹,知與不知無甚差別,而眼下更不可能一日千裏往去洛道尋訪舊地舊事。三人面面相觑半晌,還是謝碧潭做了決斷道:“明晚某便往杜道長所說的垂柳白楊之地走上一遭,無論如何,某……總得再見一次鞠師兄。”

李雲茅無意攔他,只是不避諱的握了他一只手:“杜師兄所言,乃是叫你‘獨身前往’,想來非但某等不便陪同,就算杜師兄他自己,也未必會在那一地出現。這一趟,該全然是你與鞠先生的因緣,你自己小心。”

謝碧潭倒是笑了:“鞠師兄與某雖不在同一師門,卻頗親厚,當年更曾教習某臨帖習字,宛如親兄。某走這一趟,平安無慮,只是不知能否聽鞠師兄說一說他與杜道長背後隐情。他如今這般模樣,某……某實在……心裏難過得緊!”

李雲茅還沒說話,高雲篆倒是先嘆了口氣:“依某看啊,十有八九……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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