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當然,阿勝以為任哥距離自己越來越遠,和那個女孩交好就意味着任哥又一次把目光放在了別人身上。任哥是站在高處的人,人往高處走,是必然的結果。
也正是因為這段日子兩人鮮少有交集,所以阿勝根本不知道,他所幻想的一切,其實于現實中根本沒有出現。
任哥确實在和那個女孩約會,他也看到阿勝的所作所為,他知道阿勝對自己的轉型提議不服氣,也明白蔥花的死絕對不是被其他幫派的人仇殺那麽簡單。
他需要見阿勝,要等一個機會,将一切說清楚。
可偏偏那段日子女孩和自己的接觸越來越頻繁,為了避免自己的領導和女孩起疑,他一直沒有辦法脫身。
這樣的情況直到女孩真的把他邀到公寓的那一天,徹底地改變了。
那天任哥陪那個女孩喝了很多酒,又順着街道一路走。
他把女孩送回了公寓,女孩也邀請他上去坐一會。
他去了,他知道這是發生某些事情的好機會,可當女孩真的把外衣脫掉,解開線衣的紐扣,再慢慢地朝他靠近,讓香水味蹿入他的鼻腔,并把他的頭腦弄得暈暈乎乎時,他眼前看到的并不是女孩的臉。
不是說那個女孩不好,好,很好。幹淨,整潔,有禮貌,有修養。
如果換做十年前,她就是任哥求而不得的女神。
可現在她的雙手摟着自己的肩膀,那沉甸甸卻瘦骨嶙峋的胳膊若有似無地觸碰着自己的面骨,任哥卻推開了。
任哥說,這是不是太快了,我們才認識兩個多月。
女孩說,快嗎?對不起,我沒有想到會吓到你。
任哥說你并沒有吓到我,我很想,可是我不能這樣。你爸爸會怎麽想,我怕我付不起這個責任。
任哥落荒而逃。
Advertisement
他仍然得了一個君子的好名聲——這是他後來知道的——可那一天晚上他從女孩的家裏出來後,整個人都混亂不堪。
他不想承認自己想到了什麽,可那一刻他渴望的不是握住那一雙挺拔的胸部,不是聽着女孩溫軟的呻吟,不是渴望那個人如倦鳥一樣躺在他的肩頭,任他予取予求。
他看到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在洪爺操他的時候,在他酒醉夢醒的時候,在所有意識減弱,潛意識卻驀地浮出腦海的時候,出現過無數次。
那是一個沒有面容的男人,可他卻能聞到男人身上的味道。在夢裏他親吻過那個男人的脖頸,也任由自己被對方用力地抱住。
他回應着男人的熱情,忍着疼痛讓對方進入自己的身體。
他渾渾噩噩地在街上走着,意識到自己喝得太多了。
所以他打了一個電話,那是他幾個月都沒能打過,而今天卻終于可以撥通的專屬司機的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可以信任的聲音,問他在哪裏,然後告訴他,等着,他現在就叫人過去。
任哥挂斷電話,順着街道往回看。他不是同性戀,到這一刻他都不承認自己是同性戀。可他知道他會醉倒,而醉倒之後發生什麽,他不想猜測。
阿勝沒有來,阿勝自己也喝多了,怕查車,也怕出事。所以兄弟把任哥扛上車時,他過了二十分鐘才見到阿勝的面。
阿勝把他抱住,再把他帶進房間裏。
他說任哥,要不要洗澡。
任哥沒有說話。
阿勝揉揉眼睛,又問,任哥,要不你把衣服脫掉。
任哥點了點頭。
于是阿勝開始解他的紐扣,一顆一顆,每一個動作似乎都在給柴火多添了一瓢油。
所以到底是誰先開始的,沒有人知道。
任哥只記得夢中他再次被那個人抱住,那個人親吻他,撫摸他,狠狠地壓在他身上就像一座山。
可他卻沒有感覺到威脅。
他感覺到深深的安全感,于是便在安全感中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醒來時,他并沒有見到阿勝。他是一個人在自己的家中醒來的,而聽兄弟們說,前一天阿勝并沒有來,兄弟們把任哥送回家後,他們也撤了。
任哥看自己的衣服,确實,沒有洗澡,沒有換衣。唯有異樣的是褲子裏有硬硬的一塊,估摸着是昨晚的夢境讓他宣洩了出來。
他心頭一驚,猛地從床上坐起。
他沖進浴室,用冷水狠狠地沖着身體。他把帶着濃重煙酒味的衣服丢到一旁,再用沐浴露用力地擦洗着皮膚。
他還記得那個夢,也正因如此,他感到了無比的惶恐。那是一種極度心虛的感覺,只消回想,就讓他冷汗直冒。
他握着手機想打給阿勝,可他不敢。他第一次感到無與倫比地害怕,怕見到了那個人,心虛便再也藏不住。
可是他不主動見阿勝,阿勝也會來見他。前一天晚上自己因為喝多而不能過去接送,酒醒了自然要赴約和道歉。
阿勝打通了任哥的電話,說自己馬上就到,任哥想吃什麽,他給他帶上去。
任哥胡亂搪塞了幾句,想要拒絕。但阿勝還是來了,敲響門的那一剎那,任哥咬緊了牙關。
阿勝帶了一點粥來,還有一些糕點。
他和過去一樣自然地走進廚房,輕車熟路地找碗和盤子,回頭見到任哥丢在一旁的衣服褲子,心裏頭騰起一些異樣的感覺。
他沒有忘記每一次見完洪爺之後,任哥都會把衣服像現在這般堆在一旁,讓阿勝全部丢掉,再也不穿。
所以在把東西端出來之際,阿勝忍不住問道——任哥,你昨晚向誰進貢?
任哥一愣,“什麽?”
阿勝朝那堆衣服努了努嘴,把盤子和碗放下。
任哥說沒有,昨晚從女孩家裏回來後懶得洗澡,喝太多了,所以就先丢地上,等會就處理。
但阿勝覺着不是這樣,他看着任哥咬了一口糕點,還是沒憋住自己的疑惑和不滿,道——“任哥,你不用對我說謊的,反正等會我也要幫你處理,我——”
“我沒對你說謊,你怎麽回事?”任哥突然堵了一句,聲音有一點點提高。
阿勝的話讓他感到被冒犯了,本來就心煩意亂,這樣的追問更是讓任哥心頭騰起一陣小小的怒火,說話時沒控制住氣息,噴出了一點糕點沫子,叫自己的模樣變得有些狼狽。
阿勝咬了咬牙,不吭聲了。
任哥把糕點吃完,又喝了兩口粥,道——“阿勝,你知道今天我有事想和你談吧?”
“知道。”阿勝說。
“你知道是什麽事?”任哥抹了抹嘴,瞥了一眼阿勝。
“知道,我搞死了蔥花。”阿勝坐正,拉過煙灰缸。
在任哥定神之後,他們的正題終于要開啓了。
“為什麽?”任哥問,磕了磕煙盒,抽出一根煙點上。
他想過阿勝會找的各種理由,也明白如何戳穿這些狡辯。
阿勝不過是覺着蔥花問題多,所以不作為不舒服罷了。阿勝做事向來如此,要确保萬無一失,要做得幹脆利索,何況他越俎代庖也不是一兩回了,這次擅自對蔥花行動,也在預料之中。
只不過令任哥沒有想到的是,阿勝不僅沒有狡辯,反而坦然地承認——“因為我要吃掉他的地盤。”
這話一出,任哥怔住了。他猛地扭頭看着阿勝,可阿勝卻沒有一絲表情的變化。他依然淡定地抽着煙,就像在說一件大家已經商量好的事。
“你說什麽?”任哥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阿勝撣了撣煙灰,擡頭看向任哥——“我要做藍蓮幫的話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