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會

昏暗的出租屋內，煙頭的火光明明滅滅。

袁骁靠在斑駁的牆上，眯着眼睛，看放在發黃床單上那套嶄新的西服。

他看了很久，忽然勾起嘴角，停下玩火機的動作，走過去抖開白色襯衫，挑剔地挑起眉腳。

"好了沒有？"

門外響起不滿地催促聲，袁骁一邊答應着'馬上'，一邊慢騰騰地将衣服換上。

白襯衣，黑色西裝，锃亮的皮鞋，連頭發都被梳得一絲不茍。

袁曉看車窗裏自己模糊的倒影，忽然笑了--這副打扮相親都嫌隆重，更何況他只是去做打手！

"笑什麽？"他的笑被突如其來的低叱打斷。

"榮哥，"袁骁露出标志性的痞子笑，"能跟我說說戰哥是個什麽樣的人嗎？免得到時候我不懂規矩，落了您的面子。"

榮裏貴冷哼一聲："你小子少嬉皮笑臉的，少說兩句死不了你的。"

看得出對方并不想透露過多的信息給自己，袁骁又把頭轉向車窗，腦海裏浮現出照片上那張冷峻的臉。

車無聲地停在名叫奧星的夜總會門口，"你在車上等着。"榮裏貴板着臉交代了袁骁一句，立刻換上谄媚的笑，迎上對面來的人。

隔着車窗玻璃，袁骁看不清對方的面容，但看榮裏貴恨不得給對方舔鞋底的形體動作就能猜出，來人身份不一般。

袁骁下車，閑适地靠在車門上，點燃一支煙，雙手插在褲兜裏，眯着眼睛看那邊說話的兩個人。

兩人說了沒幾句，榮裏貴又是一輪點頭哈腰，然後朝袁骁這邊招手，示意他過去。

看他對手下的人一副天皇老子，對上級就哈巴狗一樣的表情，袁骁覺得特別有意思，嘴角的弧度又擴大了點。

"待會兒進去，不要亂說話，見到戰哥記得問好！"榮裏貴板着臉對袁骁訓斥，"你小子是我推舉的人，可別給我掉鏈子！"

袁骁用食指将煙頭彈出去，笑着将最後一口煙噴在榮裏貴臉上，語氣是跟嚣張的動作完全不一致的恭敬："我有分寸。"

榮裏貴瞪着他，到底是不敢在見老大前一刻對袁骁動手，只好冷冷哼了一聲，怒氣沖沖地轉身進了奧星。

袁骁擡腳跟上，穿過人滿為患的舞池，沿着樓梯往上走，最後在一間包廂門前停下。

門口兩個壯漢伸手攔住他們，袁骁挑眉，看着離了槍，上廁所都不踏實的榮裏貴乖乖地掏出槍，交給對方。

兩個壯漢見袁骁不動，朝他看過來。

"我沒有那玩意兒。"他攤手。

"是的，我可以保證。"榮裏貴倒不是替袁骁說話，他只是為了證明自己'會辦事，懂規矩'。

其中一位壯漢拿出一個金屬檢測儀，将榮裏貴從頭到腳掃了一遍，輪到袁骁的時候卻發出刺耳的滴滴聲。

"你！"榮裏貴臉色當場變得很難看，瞪着袁骁。

袁骁無辜地聳聳肩，"我真的沒帶。"見三人還是不相信，他笑着解開衣服的扣子，"我脫了？"

榮裏貴看向兩位壯漢，見對方面無表情，既不點頭也不阻止，他一腳踹向袁骁，"你他媽的把我的話當做耳旁風是不是？"

袁骁輕松躲開他的攻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你笑什麽！"榮貴臉漲得通紅，他剛才居然被袁骁那個眼神震懾住了，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态，他欲蓋彌彰地吼道。

袁骁笑了笑，繼續脫衣服，露出肌肉緊實的上半身，然後指着左胸上三個暗紅色的印記，"這裏面有三塊彈片，因為這個，我每次過安檢都要被搜身。"

金屬探測儀靠近那裏，果然發出尖銳的響聲。

這邊四人正說着話，走道那邊一群人簇擁着誰往這邊走來。

榮裏貴立刻繃緊了身體，像準備接受檢閱的士兵。袁骁将襯衣穿好，沒來得及套上外套，人已經走到他們跟前。

"堵在門口幹什麽？"人群中傳來一道及其冷冽的聲音，"進來！"

袁骁清楚地看到榮裏貴打了個寒顫，臉色蒼白，戰戰兢兢地推門進去。

包廂正對着門口的沙發上坐着兩個人，一個衣着随意另外一個西裝革履。

袁骁眼神在坐着的兩個人身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在衣着休閑的那個人上身，畢恭畢敬地問好："戰哥好！"

他這句話一出，包廂裏頓時死一般的寂靜。

片刻之後，衣着休閑的男人站起來，對依然坐着，面無表情的西裝男人說："戰哥，這就是袁骁。"

袁骁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尴尬和驚愕，"對不起，戰哥，以前我沒見過您，認錯人，實在很抱歉……"

戰揚擡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用那雙狹長的丹鳳眼瞧着他，"身體好了？"

他的聲線與眼神一樣淩厲，音尾低下去的音節又與他上揚的眼角一樣，充滿誘惑。

袁骁有點走神，收到對方不滿的目光，他回神笑道："只是點皮外傷，早就好了，多謝戰哥關心。"

戰揚不着痕跡地皺眉，這個袁骁本事不小。只是，這個人他不喜歡，笑得太輕佻！

包廂裏又陷入沉默，榮裏貴已經頂不住這種壓力，開始頻頻擦汗。

袁骁無事人一樣，依然挂着笑，等着戰揚的下一句話。

"阿德。"戰揚擡起右手，解開扣子。

剛才被袁骁錯認為是戰揚的人站起來，替他脫下外衣。其他人非常有默契地退到角落，只有袁骁摸不着頭腦--這是要幹什麽？

榮裏貴呆愣愣地看了一會兒，終于明白戰揚的意圖。

他擦着汗開口："戰哥……這，這不合适吧……您看這……"

戰揚冷冷地瞥他一眼，榮裏貴身體一抖，縮回牆角，留給袁骁一個'你好自為之'的眼神。

"聽說你身手不錯，來，跟我過兩招。"戰揚仔細地将袖子卷起來，将每一個褶皺都拉平整。

他說這句話的語氣跟平時說話沒什麽區別，袁骁從其中聽不出他真正的意思。

不過，眼下不正是他苦心經營三個月想要達到的效果嗎？不好好表現，怎麽能對得起這短時間來裝孫子的憋屈日子？

"戰哥，拳腳不長眼，您可小心了。"

戰揚點點頭，右腳往後撤了一步，就這麽簡簡單單地站在那裏。

那雙狹長的眼睛平靜地看着袁骁，就這麽一個眼神，将他全身的破綻都隐藏起來。

袁骁露出一個意外的笑，然後将挂在手臂上的西裝随意扔在一邊，衣服落地的同時，他飛快地朝戰揚襲去。

在打鬥中，他一次又一次的重踢襲向對方，每一次的格擋都發出沉悶的聲響。

袁骁本來就沒小看戰揚，可一組連環動作下來之後，他骨子裏的好勝心被戰揚完全激發出來。

又一次逼退對方之後，袁骁腳尖點地，快速擡起右腳狠狠朝戰揚腦側踢去--被擋下！

他收回腿，在地上輕輕一點，再次踢出去--被擋下！

再一次點地然後踢出，力量是之前的四倍，哪怕對面站着的是大猩猩，袁骁也有信心踢斷它的脖子。

'砰--'

一聲悶響，戰揚擋下了攻擊，整個人卻被踢飛出去，重重地砸在沙發上。

"戰哥！"

'嘩啦'幾聲整齊劃一的拉槍栓聲，至少五把槍對準了袁骁的腦袋。

戰揚接過阿德遞過來的濕紙巾，擦了擦手，然後揮手讓手人将槍收起來。

"不賴。"

這是他對袁骁的評價，不管是力度還是速度，都遠遠超過其他人。單是這一點，戰揚很滿意。

但還是那句話，他不喜歡袁骁身上的痞子氣。

"戰哥，沒傷到您吧？"袁骁這個時候才問，顯然很沒有誠意。

戰揚沒在意，對一邊吓得快尿褲子的榮裏貴說："人我留下，人手不夠你跟阿德說。"

"戰哥客氣了……那我、我就不打擾了，先走了。"

榮裏貴夾着尾巴迫不及待地逃走了，戰揚又把目光落在袁骁身上。

半晌，他說："以後你跟着阿德做事，不懂的可以問他。"

袁骁揚起笑，微微欠身，"謝謝戰哥、德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