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鄭茹蘭仔細看過之後,确定除了原先的那些小傷之外,并沒有增加其他新的傷口,便也放下心來。杏眼又朝衣襟上認真看過,還是她睡着時候的樣子,并未有被解開過的痕跡,更是松了口氣。

緊張感自此也就慢慢地散了個幹淨,心情輕松下,她倒是忽地又想到了一個無比重要的問題。

不對啊,既然已經脫了險,魏楚銘不将她送回家去睡覺,而是帶來這首輔府做什麽?

她越想越覺得事态似是不對。

就在此時卻是感到身下一抖,便是被直接甩回到了地上。

鄭茹蘭看着那個始作俑者,不滿地叫了一聲。

魏楚銘卻是沒有理會,徑直進了院子。

鄭茹蘭雖然沒有證據,卻莫名覺得這人似乎有些生氣。

但是,又是在氣些什麽呢?

首輔大人莫名受了傷,府上自然是起了軒然大波,而比這件事更讓人震驚的,無疑是這次回來居然還帶回了一個女人!

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視野當中,所有人不由面面相觑,難免懷疑是否自己眼花所致。

清秋是平日裏負責府上事宜的管事姑姑,此時也是第一個回過神來,當即雷厲風行地安排了起來。

一時間,該請禦醫的請禦醫,該伺候大人的伺候大人,該去照看那位姑娘的照看那位姑娘,上上下下地也便徹底忙成了一團。

鄭茹蘭蹲坐在路邊,看着他們這來去匆匆的樣子,朝着清秋的背影忍不住地喵嗚了一聲。

他們難道不覺得忘了什麽嗎?首輔大人的愛寵還在這裏餓着肚子呢!

然而不管她如何在那些人腳邊來回游走,下人們除了小心翼翼地避開別踩了她外,沒有一個人在這片忙亂的局面下想起投食的這件事來。

不多會,宮裏的禦醫就到了,一群人當即紛紛尾随去了內院,偌大的前堂頓時就徹底空了。

鄭茹蘭:“……”

算了,不給吃的就不給吃的,她難道就沒有自己的辦法了?

當初在獵場的時候她在囊袋裏可是塞滿了蜜餞果子,只要魏楚銘沒有偷吃,填一只貓兒的肚子那還是綽綽有餘的。

現在所有人都圍那魏楚銘那邊等候差遣,倒是沒人注意到這樣一只毛團子,不一會兒就悄無聲息地摸進了西廂。

魏楚銘親自抱回來的姑娘,府上的下人們當然怠慢不得,早就已經仔細地幫這位姑娘拭體更衣,讓她舒舒服服地躺在了軟塌上。

鄭茹蘭在窗口處探頭探腦地打量了一番,見裏面的婢女早就已經退下,才動作輕盈地跳了進去。

她在床頭蹲坐了一會兒,一上一下地搖晃着自己雪白的尾巴,陷入了沉思。

說實話,這還是她第一次用貓兒的姿态看着自己。

這種感覺,還真是頗有一些微妙呢。

鄭家的兩位女兒裏,因為鄭初柔這位嫡姐實在過分優秀,在這樣的光芒下,鄭茹蘭這樣一個庶女出身的小姑娘也就難免被人忽視。不過她本人對此并不介意,甚至還覺得不被看重反而落得清閑,這時候一臉認真地看着自己的小臉蛋,更是越看越覺得滿意。

揚了揚頭,她不由輕輕地“喵”了一聲。

多麽可愛的一個小姑娘呀,就連睡姿都這麽的可愛!

可惜,此時此刻卻是落入了魏楚銘的手中。

對于魏楚銘不放她回家的反常舉動,鄭茹蘭難免做了一些猜想,腦海中反複地就浮現着幾個詞:封口,軟禁,以及,殺人滅口。

她忽然感到有些冷,下意識地抖了抖脖子上的毛,忍不住地自我安慰,他們好歹也算是有過患難交情,應該不至于下這般狠手吧?

但是,這世上有幾個人能有命,看到首輔大人那樣狼狽的模樣呢?

一想到這位大人在外面流傳的殺伐手段,鄭茹蘭忽然間又感到有些不太确定了。

她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如今的小身板,貓兒的眉心也随着這樣的動作緊擰了起來。

心裏開始考慮,以現在的樣子帶着自己原來的身體逃命,到底有沒有可能完成。

最後,沮喪地垂下了小腦袋。

算了,比起把自己扛起來,直接被壓死的可能性反倒更大一些。

鄭茹蘭擰了擰眉,到底還是放棄了掙紮,重新想起了來到這裏的目的。

她視線轉了一轉,最後落在了桌面上的囊袋上,輕盈地跳了上去,伸出小爪子就将裏頭的甜蜜餞一顆一顆地掏了出來。

貓兒的舌尖輕輕地在上面舔了一下,只覺得所有的煩惱頓時蕩然無存,杏眸充滿幸福地眯了起來,整個眼底也變得一片明亮。

哦,這食物的味道,真是該死的甜美!

恰在此時有一陣風吹過,她沒有留意到透過窗棂落在身上的那抹視線。

……

傷口經過處理之後依舊免不了有些生疼。

送走太醫之後,魏楚銘本該好好修養,卻是沒看到自家愛寵的身影,幹脆披了一件外套出來尋找。

不知為何,他下意識地就走來了鄭茹蘭所在的西廂,沒想到,果然看到了正在偷吃東西的某只毛團子。

而且吃得還挺歡。

那顆甜蜜餞在它的跟前,轉眼間就被吃了個一幹二淨。

魏楚銘:“……”

難道,剛才直接奔向鄭茹蘭,是因為聞到了這蜜餞的味道?

就這麽喜歡吃這種膩味的甜食?

他的腦海中不由浮現起那甜蜜餞入口融化時的味道,愈發沉默。

其實,味道倒也不錯。

眼見毛團子吃完一顆後将果殼堆到了旁邊,就要繼續對下一顆下手,魏楚銘終于不再旁觀了,徑直推門走了進去。

漏入的涼風讓鄭茹蘭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聽到門開的聲音時難免有些發愣,沒等回神,便被人提着脖頸直接拎了起來。

四目相對,跟前那人的視線似乎比平日裏愈發的深邃。

不知為何,明明吃的是自己的蜜餞,鄭茹蘭卻莫名有種偷東西被抓包的心虛感,低低地叫了一聲。

魏楚銘的聲音語調無波,聽不出什麽喜怒:“平日裏可是苛待了你,如今連偷吃東西的事都做出來了?”

鄭茹蘭的耳朵垂了下來,委屈巴巴地又喵了一聲。

平日裏倒是沒苛待,但是今天也是真的餓。

魏楚銘垂眸看着她:“那麽喜歡吃蜜餞?”

鄭茹蘭:“喵……”餓起來什麽都吃!

魏楚銘:“廚房剛準備好了晚膳,本想叫你一起吃的。”

聽到“晚膳”兩字,鄭茹蘭的眼睛不由地亮了起來。

便聽魏楚銘不徐不緩地繼續道:“現在看來,你既這麽喜歡吃這鄭姑娘的果子,大概對府上廚子的手藝也沒什麽興趣了。我就先回去了,這裏還有不少,你在這裏慢慢吃就好。”

鄭茹蘭:“!”

眼見魏楚銘就要把她放下,她動作敏銳地一個翻身,兩個爪子緊緊地抱住了他的手臂,整個身子也便牢牢地挂在了上面:“喵——!”

魏楚銘傷口本就沒好,此時一折騰,忽然牽扯到痛處,低低地悶哼了一聲。

鄭茹蘭心頭一跳,當即松開了爪子跳回到了地面上,乖巧無比地來回在他的腳邊蹭了蹭。

魏楚銘倒是想将這只撒嬌的毛團子踢到旁邊,但是聽着膩膩的叫聲,到底還是沒下得去腳,垂眸看了片刻,似笑非笑地道:“所以,你也覺得首輔府上的膳食,比這破蜜餞要來得好多了。”

之前也不這知道誰還吃得津津有味的,這一轉身就成破蜜餞了?

鄭茹蘭心裏不服,但是貓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當即谄媚無比地叫了兩聲:“喵!喵~”

你說什麽都對,可行了吧!

魏楚銘看着跟前這只就差給他表演原地打滾的毛團子,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餓了的話,自己跟上。”

鄭茹蘭聞言大喜,兩只豎起的白色耳朵頓時興奮地抖了抖,也不再看桌面上的那些小零嘴,當機立斷地邁開了小腳腳,屁颠颠地跟了上去。

魏楚銘高挑的身影被廊道上的燈拉長了幾分,幾乎将貓兒的小身軀整個都籠罩在了下面。

一路走去,路上遇到的下人們紛紛避讓行禮,直到一人一貓的身影消失在轉角,才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首輔大人剛才,似乎是從西廂裏走出來的吧?

受了這般重傷竟還放心不下,那位姑娘,莫非真的是他們日後的首輔夫人?

……

鄭茹蘭完全不知自己已經成為了全府上下最為神秘的存在。

此時,她的心裏想着的滿滿都是那些美味佳肴,只恨不得能飛,直接就飛回魏楚銘的屋子裏去。

真不容易,折騰了一整天,終于可以好好地吃上一頓了喵!

首輔府的廚房着實堪比那皇宮中的禦膳房,鄭茹蘭跟着魏楚銘飽餐了一頓,舒舒服服地縮成了一團,輕輕地打了個飽嗝。

魏楚銘低頭看了一眼,伸出手來,在她的下颌上輕輕地揉弄了兩下。

吃飽喝足後本就最為慵懶,鄭茹蘭在這樣絕佳的手法下不由眯起了眼睛,輕輕地打起了呼嚕,片刻間就完全沉溺在了其中。

此時已經夜深。

吹滅了蠟燭,魏楚銘如往日一般将她摟在了懷中。

這樣溫暖的懷抱,這樣舒适的被褥,讓之前山林間的陣陣冷風仿似幻想當中的夢境。

鄭茹蘭在隐約泛上的疲憊感下,也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窗外星辰點點,一切歲月靜好。

魏楚銘的聲音幾乎貼着耳邊傳來:“若真喜歡吃甜蜜餞,明天我讓清秋多去采購一些回來。”

低沉且充滿磁性的聲音着實過分撩人,鄭茹蘭忍不住地抖了抖耳朵,只覺有些發燙。

同時,又感到有些茫然。

雖然她确實很喜歡這種膩味的甜食,但是他又是怎麽知道的?

此時,便聽魏楚銘又道:“府上向來沒有缺的東西,下次,就別去鄭三姑娘那邊偷吃了。”

鄭茹蘭:“……”

貓兒迅速地朝那個懷裏愈發鑽了幾分,羞恥地用爪子捂住了臉。

那明明就是她自己的東西,怎麽到他那,就變成偷吃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鄭茹蘭:好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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