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許是初次相見着實投緣, 接下來的日子,每每紀陽成登門拜訪, 蕭欲總會跟着一道前來。
眼見鄭初柔兩人相談甚歡,他便陪着鄭茹蘭在書房中坐上片刻,或是賞賞院中花卉,氛圍倒也融洽。
鄭茹蘭經那日浴池一事, 腦海中總是會突如其來地冒出魏楚銘的樣子, 此時蕭欲時常來找她談談心, 倒是讓她不至于一個人胡思亂想,日子也便過得平靜了很多。
鄭宅西院的那個池子, 正是鄭茹蘭之前落水的地方。
她心裏本就存有懼意, 再加上那夜貓身了再次跌落過浴池, 每次經過的時候, 也就對這種地方愈發地多了一絲警惕。
蕭欲大概留意到了她的緊張, 不動聲色地側了側身, 擋在了她與水池之間。
鄭茹蘭沒有留意到他的動作, 心裏稍安下, 側眸看了一眼這清俊的側顏:“蕭公子,不是說近日來禮部很是忙碌嗎?紀公子老拉着你往外跑, 他倒是方便了許多, 也不怕耽誤了你的要事。”
之前紀陽成雖與鄭初柔交好, 但也沒有像近段時日跑得這般勤快,于是在鄭茹蘭看來,自然而然地認為是紀陽成拉着蕭欲來幫忙壯膽。
“倒也與紀兄無關, 是我自己要來的。”蕭欲聞言微微一笑,語調悠然,“宮廷宴會的事,近些時日也已經籌備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雖歸禮部分管,倒不在我的職務範圍之內,自有人處理,不需要我過多操心。”
“宮廷宴會,是祭月誕的那場宮廷宴嗎?”鄭茹蘭聞言,終于想起這場每三年一度的盛典來,眉目間生出幾分興趣,“今年還在東郊的淮水行宮舉辦嗎?都說每次的祭月誕都會彙聚天下能人,可都是真的?”
蕭欲見她着實有興趣,便頗有耐心地為她一一講解了一番。
末了,笑着垂眸看了她一眼:“今年禮部在這件事上确是下了心思,你有什麽想看的,等那日到了淮水行宮,我帶你去周圍好好地觀賞一番。”
鄭茹蘭眨了眨眼,有些驚奇:“你的意思是,我也能去?”
蕭欲笑道:“每年祭月誕都會宴邀百官,偏遠一些的地方可能名額有限,但只要是在這盛京城中的官員,正四品以上便可攜女眷一同參加。這是皇上登基後的第一次禦宴,特意做了這般安排,正好起了普天同慶的寓意。”
“不過,父親好像才剛剛從四品……”鄭茹蘭說到這裏,話語微微一頓,想了起來,“差點忘了,大哥他剛剛晉升!”
蕭欲的視線始終落在鄭茹蘭的身上,見她眉眼含笑的樣子,也勾起了嘴角:“到時等我忙完了,就來找你。”
鄭茹蘭的好奇心整個被勾了起來,也未多想,笑着點了點頭:“好啊。”
……
就如蕭欲所說的那樣,沒過幾日,禮部的人就将祭月誕的帖子送到了府上。
李氏這段時日恰好染了風寒,雖然有心想去,卻很可惜地無法前往,只能與鄭初柔多叮囑了幾句。
像他們這種清流人家,比起皇孫貴族顯然無比清貧,但畢竟也是書香門第,難得在這種場合露面,對李氏這樣循規蹈矩的女人來說,禮數自是最重要的。
大概也是因為祭月誕臨近的緣故,這段時日裏魏楚銘也顯然忙碌了起來,居然接連幾日都不曾歸府,就連自己的愛寵也被交予了清秋來看護。
若是往日,鄭茹蘭大概還會好奇地去做打聽,但是自從那日浴池之後,她一見這個男人就不由地感到臉上燥熱,這樣一來,見不着他反倒吃好喝好地樂得清閑。
終于,迎來了祭月誕宮廷宴舉辦的日子。
淮水行宮位于盛京城東郊,因三面環水而得名,亭臺樓閣尤為雅致,據說比起皇宮來也未必遜色多少。
本次慶典設宴七日,因為還有不少官員家眷從各地趕來,千裏迢迢,因此還為所有人分派了留宿的院落,陣仗之大,曠古爍今。
鄭茹蘭與衆人一同來到了院落裏安頓,一路來風景甚好,頗有流連忘返之感。
淮水行宮已經建成百年,據說當年奪帝嫡之争險些被一把燒了,如今能完整地保留下來,實屬不易。
在禮部官員的安置之下,衆人入住的工作進行地有條不紊。
短短半日的功夫,所有抵達行宮的大臣們便已經攜帶家眷順利落腳。
中午,膳食井然有序地送入了各家的庭院當中,用膳完畢各自歇息片刻,才又來了人,陸續帶衆人前往千人宴的場所。
如今的皇室已經極少舉辦如此奢華的禦宴,但這次是新帝登基後的初次,為顯氣派,自是極盡宏大。
鄭茹蘭跟在後頭走着,一邊欣賞着周圍雅致的景色。
畢竟是無比重要的場合,她難得地将自己好好拾掇了一番。
此時首飾明珰雖不是極致奢華,卻勝在精巧別致,将她本就靈動的五官映襯得愈發明亮動人。
因鄭子晉只是正四品的職位,他們被安排在了宴會極為偏角的地方,直到落座,都沒有引起過多人的注意。
鄭茹蘭見周圍陸續有人帶領入場,不由探頭看了一圈。
然而,并沒有見到那個幾日為見的身影。
仔細一想,倒也正常。畢竟以魏楚銘這般的身份,總不能這樣早早地入座,平白坐在那兒供人觀賞吧。
旁邊的鄭初柔留意到她的動作,輕輕地笑了一聲:“怎麽,在找蕭公子?”
鄭茹蘭脫口應道:“不是啊。”
鄭初柔拍了拍她的肩膀:“今日是禮部最為忙碌的時候,你先別急,待蕭公子忙完了,定會來找你的。”
鄭茹蘭:“……”
她都已經說了,真的不是啊!
鄭茹蘭腹诽着,正準備解釋上兩句,一擡頭恰見鄭初柔的神色微微一變。
順着視線,可以看到從拱門處款款走入的兩個人影。
鄭茹蘭也不由輕輕地眨了眨眼。
蘇雁菱倒是好久沒有見到了,在這樣的場合出席,顯然精心打扮過一番,眉目之間的傲氣與那奢貴的華服相互輝映。看起來,顯然也已經從顧通事件的打擊當中恢複了過來,走入時朝着她們的方向看看,微微地揚了揚頭,神态極盡輕蔑。
從鄭茹蘭的方向看去,恰好可以看到蘇雁菱不屑的冷笑,随後便見她轉過了身去,低聲與身邊同來的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麽。
不用聽也知道,大概又是什麽挑唆的話語。
鄭茹蘭對于這位蘇家小姐的執着也是感到很是欽佩,視線稍稍一轉,便落在了她旁邊那人身上。
只見女子一身紅衣,在這般極盡濃豔的景致之下依舊嚣張地如那濃墨重彩的一筆。
聽蘇雁菱說完之後也擡頭看了過來,她的視線從鄭初柔的身上悄無聲息地掠過。随後,皇室貴女本充滿傲慢的面容在看到鄭茹蘭的一瞬,忽然漫起了一抹燦爛的笑容,毫無預兆地舉起手來,遙遙地,就這樣熱情無比地打起了招呼來。
在德月郡主這般殷勤的态度下,鄭茹蘭可以感受到全場衆人開始朝這個角落瘋狂落來的視線。
她默了默,無奈之下到底還是扯起了一抹象征性的笑容,也回應地揮了揮手。
這是自從離開首輔府後,她與這位郡主的第一次見面,相比起來,被魏楚銘安排去恭親王府的鄭子晉反倒見得頻繁。
雖說事情已經過去,但鄭茹蘭永遠都記得這位郡主當時不講義氣地将她抛下的情景,這是多麽的刻骨銘心!
但是現在人家郡主如此的熱情,時局相迫,她也不得不賣上這麽一個面子。
至于是不是就這樣輕易原諒了,恕小肚雞腸的她還不能做出決定!
畢竟托這位郡主的福,當時魏楚銘沒有原地解決了她,大概已經算她命大。
蘇雁菱同德月郡主嚼舌根,本意自然是希望可以替她好好地為難一下鄭初柔,此時這樣突如其來的熱情招呼下,頓時也愣住了。
她久久地看着鄭茹蘭,顯然有些想不明白,何時這個鄭家的三姑娘竟然與德月郡主也這麽熟絡了。
鄭茹蘭可以感受到蘇雁菱投來的視線,本是不該搭理,但是想到她接二連三地欺負自家二姐,忍不住也挑釁地對上了視線。
蘇雁菱的臉色分明地一黑,但是礙于德月郡主那熟稔的态度又發作不得,轉過身去便跟着領路的人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因為她父親的緣故,蘇雁菱的位置自然要來得靠前上許多,至于德月郡主更是恭親王府的掌上明珠,在萬衆矚目中款款走去,最後停步在幾乎與皇上的主位咫尺的地方。
光是從席位上的安排,就足見尊榮。
鄭初柔一路目送她們坐下,才輕輕地在鄭茹蘭的頭上拍了一下:“以前明明那麽安分守己的一個人,怎麽出了一趟門,就開始按捺不住了呢?”
這樣的語調帶着些責備。
鄭茹蘭知道二姐是不願自己過分出頭,微微一笑也便将眉目收斂了起來:“二姐你就別兇我了,我自己知道的。”
鄭初柔看了她一眼,本想說什麽,到底還是暗暗地嘆了口氣,把嘴邊的話語咽了回去。
鄭茹蘭自然巴不得她不要說教,随手拿了個果子放入嘴裏,視線無意中一瞥,恰好看到了一個人影,當即猛地低下了頭。
速度之快,差點把自己給哽到。
此時她倒是把“慫”一字表現了個淋漓盡致。
至于原因,倒不是多聽鄭初柔的話,而是因為看到了剛剛走入的那行人。
正是左丞相。
差點忘了,還有這個護犢子的老大人和嬌滴滴的白蓮花。
鄭茹蘭暗暗感到有些頭疼。
她大概就不應該來這裏湊熱鬧。
什麽宮廷宴,這一言不合,大概就要變成鴻門宴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緊張的背景音樂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