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臨下班的時候,莊淺才掏出手機看時間,結果就看見十幾通未接來電,通通都是來自喬焱。

緊接着是無數的短信轟炸,大概意思就是怪她沒及時接電話,發少爺脾氣呗。

莊淺沒回一個字,将手機放在包裏,回了甄家。

哪知還是沒能避開。

才踏進甄家大廳,迎面就看見婆婆笑意盈盈的面容,還真讓莊淺受寵若驚,走近一看,才原來是她老公回來了,正跟她婆婆相談甚歡,和他們坐在一起的,不是剛剛用無數電話短信轟炸過她的喬焱是誰?

喬焱身邊還坐了個穿白裙子的女孩,不必問,從那張清秀懵懂的小臉上,莊淺就能看出,大概這就是他口中溫柔端莊的未婚妻了。

“小淺。”甄持看見她,笑着從沙發上起身,接過她手裏的包遞給傭人,然後親熱地擁着她在沙發上坐下,說道:“難得今天小焱過來,還帶了女朋友,媽還擔心我不會聊天招待不周,你回來就太好了。”

莊淺溫柔地笑笑,目光全神貫注集中在甄持身上,“媽讓我給你打過好幾次電話,說是招待小焱一起聚聚,可是我擔心你工作忙,一直沒能實現,今天倒是巧了。”

“巧什麽巧,若不是我給阿持親自打電話,你怕是巴不得他一年都不回來。”高岚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淡了下去。

甄持的表情有些微妙。

莊淺臉上笑意短暫地一頓,再面對甄持的時候,已經看不出異樣了,“你先陪媽聊聊天,這麽久沒見了她很想你,我去泡兩杯茶來。”

說完轉身去廚房接水泡茶了。

“喬焱?喬焱?”坐在喬焱身邊的林純喊了他兩聲,她輕輕拉了拉他的手,湊近他耳邊小聲問,“你是不是不喜歡表嫂啊,再不喜歡咱們也得做做樣子,你這樣狠瞪着像什麽話,別給你表哥和姨母難堪……”

她勸慰的話還沒說完就消了音,因為對方不耐煩到極致的眼神。

“我喜不喜歡她輪不到你操心。”喬焱挪開了被她扯着的手,心思煩躁地皺了皺眉,都不知道自己鬼迷心竅來甄家是幹什麽。

帶着現女友準未婚妻來跟舊情人耀武揚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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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情人是他親戚。

最讓喬焱憤怒的是,從莊淺進門的那一刻起,她甚至都沒看他一眼。

喬焱想,她或許是在生氣,因為自己那天不留情面地說分手。

她也或許并沒有生氣,因為他從來沒有見過她生氣的樣子——莊淺好像沒有一切女人該有的任性與嬌氣,她可以無條件地順着你,無條件地說你喜歡聽的話,無條件地對你溫柔讨好,哪怕不是她的錯,她也願意承擔你的無理取鬧,在你鬧過之後溫柔安撫。

這麽說起來,她似乎又有些無趣,木偶一樣。

可是時間長了,喬焱卻開始喜歡起這種單調的無趣來——或許說直白一點,被莊淺哄得無微不至之後,他受不了其它女人的嬌矜與自以為是。

譬如此刻正坐在他身邊的林純,他以為自己能坦然接受她的,可是卻對她每一次不合時宜的自作聰明忍無可忍,就像剛才。

莊淺就不一樣。

他不希望她說話的時候,她可以一直待在他身邊一個字都不說;

他想聽她聲音的時候,她可以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叫他的名字;

還有很多。

莊淺端了茶出來,笑着招呼林純,“第一次來別拘束,以後你跟小焱結婚了可以常來玩。”

林純紅着臉接過茶,“謝謝表嫂。”

喬焱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臨近晚宴時間,高岚熱情地留兩人吃過晚飯再走,喬焱偶爾看一眼莊淺,她臉上的笑意不像是作假,他心裏的不悅就越發堆積,最後終于忍無可忍,他唰的一下從沙發上起身,向高岚道:“謝謝姨母,晚飯就不用了,我還約了朋友。”

“吃頓飯而已,在哪吃不是吃?朋友可以再約,你難得來甄家一次,吃頓晚飯再走不過分吧?”說話的是莊淺,讓他留下來的意思。

她這麽說,喬焱心裏一堵,有些不是滋味:憑什麽她要不理人就不理人,現在又随口一句話就要讓他留下來?

“我怕打擾你跟表哥二人世界!”喬焱死死盯着莊淺,一股子莫名而來的怒氣缭繞在胸腔。

“怎麽會,這麽久沒見,我們一直都很想你。”莊淺說着,笑問身邊的甄持,“對不對,老公?”

我們一直都很想你。

喬焱自發地屏蔽了那個“們”字,他面龐微漲,突然有些口幹舌燥,目光落在那含着笑意的一汪秋水中,緩緩激蕩開來,止住了他所有到嘴的話,最後只得重新坐到了沙發上,微微別開了與莊淺對視的眼,心跳如雷。

算是同意了留下來。

一頓晚飯吃得安靜而愉快,高岚是位健談的長輩,跟林純很多話談;甄持偶爾應對一兩句;莊淺基本沒什麽話,因為不想掃了婆婆的興;喬焱卻全程心不在焉,只有在偶爾與莊淺眼神交接的時候,表情有些異樣。

桌下的左手突然被幾根冰涼柔軟的指尖觸上,不必低頭,喬焱就知道那是屬于誰的手——莊淺就坐在他的左邊。

“我有事跟你說,在花園等你。”她輕輕握了握他的左手,聲音低到幾乎聽不見,卻依然被喬焱聽見了。

然後莊淺松了手,側過臉跟甄持說了兩句什麽,率先離席。

……

涼風習習的花園,有些冷,莊淺沒有等太久。

腰上驟然一緊,後背貼上一具溫熱的身體,她下意識地一聲輕呼,才剛半側過腦袋,喬焱就重重吻住了她的唇,帶着發洩、帶着憤怒、還有一絲絲抓心撓肺的想念。

“你怎麽那麽可惡、怎麽那麽可惡……”他一聲聲壓低的質問,掐在她腰上的手用了狠勁兒。

莊淺乖巧地任他抱着,等他微微松開了唇,她才委屈似的伸舌頭舔了舔下唇,埋怨:“鹹的?流血了,現在怎麽出去見人?”

喬焱被她舔唇的動作撩得渾身一緊,沙啞着聲音低咒了兩句。

他指尖捏了捏她腰上敏感的軟肉,輕嗤,“你還要臉見人?你多會裝,一點小傷口而已,反正表哥信你的話,你就說是被蚊子咬的他也信。”

他這話說得刺人。

明面上說是甄持信她這個老婆,實際上暗諷甄持對她敷衍了事,根本不在意她究竟是說了真話還是假話——偏得她還卯足了勁兒要當個好老婆,何其好笑。

莊淺一皺眉,緩緩拉開他環着她的手,“那我進去了。”

喬焱聽得她話中冷淡,心頭下意識一慌,忙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心裏又氣又怒,就開始口不擇言,“我難道有說錯?是你自己上趕着要讨好姓甄的,你明知道他在外面彩旗飄飄,你明知道甄家沒一個拿你當一家人,還是你就是故意要這樣做給我看?”

“是誰要故意做給誰看?”莊淺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以為自己聽錯了,眼眶通紅,“喬焱,是你說不要再來往,也是你說要訂婚讓我成全你,現在又是你帶着未婚妻上門來耀武揚威,讓她對我評頭論足,究竟是誰在故意做給誰看?”

眼淚啪嗒一聲從她臉上滑下,莊淺哽咽着說,“你總得給我留條退路,不能讓我為你犧牲了一切,卻血本無歸。”

她不斷掉眼淚,喬焱從沒見過她這個樣子,一下子手足無措起來:

“小淺,對不起,我不知道你……”

“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的原因,好,從今天之後,不再來往,那就都不要再來往……”莊淺掙開他的手,轉身就走。

“去他媽的不再來往!”喬焱氣急敗壞地抱住她,“那都是氣話你一個字都不要聽。”

“是你自己說出的話就別無恥地出爾反爾!”

“我就要出爾反爾!”喬焱緊緊将她箍在懷裏,伸手胡亂擦拭着她臉上的眼淚,急促而緊張地反複說,“對不起,是我亂說話,我不該說那種混賬話,我後悔了,我們那天一分手我就後悔了,我後來又給你打過很多次電話,你一直都沒有接,我以為你生我的氣,今天你又對我不理不睬,我就生氣了、我不是故意要說那些話——”

“那你跟林純——”

“我不會跟她結婚的。”喬焱近乎熱切地吻着她。

“真的?”

“真的。”

莊淺松了一口氣,伸手主動環住了他的腰,回應着他激烈的吻,滿意地看到花園入口處一個震驚的白色身影。

溫柔端莊未婚妻?她嘲諷地斂下了眼睑。

“那個女孩不适合你,你不會喜歡她的。”莊淺看着那個漸行漸遠的白色身影,小小聲地向喬焱說。

“是是是,誰都不适合我,除了你沒人适合我,”喬焱湊近咬了咬她的嘴巴,将她抱得更緊,聲音沙啞,“我有沒有說過,你一本正經吃醋的樣子最可愛,像現在。”

“別鬧,”莊淺破涕而笑,仿若兩人剛才的争吵未曾發生過一般,她推開他在她臉上亂蹭的大腦袋,邊閃躲邊說,“我是真有事情找你幫忙的。”

“什麽?”

“幫我查個人。”

莊淺從包裏取出一張照片,上面是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道,“他叫沈思安,前任國資委委員,後因涉嫌巨款貪污進了賀崗監獄,可是最近卻被無罪釋放,我想讓你替我查查,他到底是怎麽脫罪的?”

“你想如法炮制救你父親?”喬焱擰緊了眉頭,他一直都知道,莊淺一直對她父親入獄一事耿耿于懷,盡管她表面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

“我沒想那麽多。”

喬焱接過照片左看右看,得到的結論都只有一個:這男人帥。

他酸溜溜地問,“你認識這男人?”

莊淺實話實說,“見過一面,品行不怎麽好。”

“你自己就在報社,手上消息路子多的是,用得着麻煩我?”

“我升職的事情遇到了點麻煩,需要分神處理一下,近期都抽不開身,”莊淺靠在他懷裏,手臂圈緊了他的腰,輕聲說,“再者,沈家似乎有點手段,消息封鎖得嚴實,我找不到一丁點關于沈思安的不利新聞,所以需要麻煩你替我黑進中央檔案管理局……順便,弄點有用信息。”

“小焱,你會幫我的對不對?”

喬焱抱緊了她,在她耳邊輕輕應了一聲,蹭了蹭她被風吹涼的臉蛋。

莊淺感激地笑了笑,心定了下來。

野心麽?莊淺有,且不輕易示人。

要穩穩當當坐上副主編的位置,又要避免像顧惜薔那樣四面樹敵,避免像焦練練那樣緋聞纏身,那她就必須得先收拾了報社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因此自然得做出點讓人心服口服的成績。

譬如,向廣大人群衆揭露一下貪污犯的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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