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喬焱和林純是在晚上九點多的時候走的,兩人從來到離開,總共三四個小時的時間,互動少得可憐,怎樣都不像是即将訂婚的準男女朋友,林純最開始還乖巧善言,與高岚相談甚歡,可是後來上了趟洗手間之後出來就不對勁了,眼睛紅紅的,一個人坐在沙發角落發呆。
莊淺送兩人出別墅的時候,趁着喬焱去取車的空擋,小姑娘終于忍不住氣了,氣紅的眼睛快噴出火來,恨不能将莊淺挫骨揚灰:
“你好不要臉。”
林純邊哭邊說:“我都看見了,我全都看見了,剛剛晚宴的時候你們先後離席,在花園,你們兩個在花園……你好不要臉!”
“眼淚擦擦吧。”莊淺遞紙巾給她。
林純狠狠拍開她的手。
“你怎麽能做出這麽無恥的事?你老公對你那麽好,他就在家裏,你卻背着他跟表弟偷情?”林純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淚,“你知道嗎,當我踏進甄家,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期待能成為你這樣的人,落落大方,溫柔賢淑,受丈夫寵愛,可是你……你就是個婊-子。”
她語氣堪稱惡毒,莊淺大概是林純小半輩子裏見到的最表裏不一的女人了,再加之觸及到她的自身利益,因此尤為憤怒。
莊淺對她的憤怒表示理解。
不想對方的争執聲招來傭人注目,莊淺在聽到林純一句又一句咒罵的時候,只是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低聲道:“跟喬焱分手吧,你們不合适,由你主動提出分手,他不會有異議的。”
林純哭紅的大眼睛狠瞪着她。
莊淺有些不耐煩了,“甩了一個權貴少爺,于你而言沒什麽損失,只會讓你身價倍增,在名流圈內愈發聲名鵲起而已,而且如果你運氣夠好的話,他還對你有一絲絲歉疚,那就恭喜了,這表示你可以拿到‘喬焱可憐前女友’的綠卡,随意在他的圈子裏搜羅會憐惜你的金龜婿,不過這次你可得将眼睛放亮點,看清楚什麽樣的人是自己有能耐能搭上的。”
“我是真心愛阿焱的。”林純一臉受到侮辱的表情。
“別急着辯駁,我不懷疑你的真心,但相信我,別輕易對不愛你的人真心,女人的一生輸不起幾次。”目光看到喬焱已經開車過來,莊淺收了話,“你自己想想清楚,是主動分手,給自己留條退路,還是守着你所謂的真愛,來接受一切未知的挑戰。”
莊淺最後道:“別怪我沒提醒你,今天出了甄家的大門,如果你試圖造謠诽謗我和喬焱任何一人,不必他動手,我保證從今往後,你們林家一家都在安城無立足之地。”
她語氣依舊溫和,說着的話都不像威脅,這一幕落在不遠處車上的喬焱眼裏,就是她正笑着在跟林純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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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按了按喇叭催促林純,不想她跟莊淺多待。
林純早已經臉色慘白,上了車之後依然鼓不起勇氣說一句話,直到喬焱将她送到家時,他還沒來得及說開分手,林純倒是先開口了:
“喬焱,我……我們做朋友吧,你表嫂說得對,我不适合你。”
說出這句話,小姑娘哭得哽咽。
她提及莊淺,喬焱一路僵硬的臉上終于有了笑意,旖旎的心思早已經不知飄到了哪裏,如今林純主動要分手,雖然不知道原因,但他求之不得。
見他毫不留戀,林純痛哭出聲,利落地轉身離去。
顯然,面對愛情與利益相沖突的時候,大部分人還是會冷靜地選擇最大程度維護自己的利益,盡管她狡猾地将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
……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莊淺剛到報社,就被主編叫去了辦公室,說是晚上跟環球國際的負責人有個飯局,涉及港口一帶的土地開發問題,讓她跟着去一趟。
“那塊地政府不是要用來建救濟房?”莊淺道,“我記得去年才報道了這個事,開發商也已經找好了,近期就該動工,現在這意思是又要重新招标?咱們摻和進去不合适吧?”
“總之你跟着去一趟就行了。”林頓明顯不想多談此事,敷衍道,“反正不會有我們什麽事,到時候該是什麽結果,咱們只要保證拿到第一手消息就可以,管它開發商是誰,地皮又用作什麽。”
莊淺點點頭沒再吭聲。
林頓就喜歡她這一點,不需要他費心思想借口打發,他溫和了表情,對莊淺說:“好了,你別瞎操心,只要你好好幹,憑你的資歷,副編的位置遲早是你的。”
“謝謝林編。”莊淺溫婉地笑笑,心中不以為然——這話她聽過不下百遍,當真的話就是跟自己過不去了。
“那林編,沒事的話我就先出去工作了。
“嗯。”林頓點了點頭又補充道,“記得晚上穿得合适些。”
穿得合适些?莊淺表情有些微妙:這是要她穿得漂亮些當招待,還是要她穿得低調些保持透明?
需要陪笑的工作也輪不到她了,報社多的是漂亮年輕小姑娘。
莊淺最後就穿着一套簡單的工作裝,傍晚的時候補了補妝,跟着林頓去了飯局。
四季花苑,這名字真夠輕浮,搞得像是古代的煙花柳巷,又或者不知內情的人還以為這是家賣花的,莊淺進去之後默默在心裏好笑。
其實也不過就是個清淨幽雅的院子而已,只是卻大到離譜,也漂亮到離譜,各種花盛放,假山流水亭臺樓閣之後,她跟在林頓身後,被門童引進了包間。
門童還在敲門,莊淺就已經聽到了包間內隐約的男女笑鬧聲,果然包間門一打開,幾名西裝筆挺的男人,身邊各坐了個‘女朋友’,正笑得開懷。不過還好,沒什麽過火的舉動,純聊天笑鬧而已。
“喲,老林!”
林頓被一個身材發福的中年男人拉了過去,莊淺沒跟着,她自覺地走到一邊,跟幾位老總的助理待在一起,半拘謹半自在地安靜吃水果——這種場合,她就是個充數的,等到林頓待會兒大醉淋漓的時候,她就負責完成她今天的唯一工作,開車送上司回家。
別小看助理圈,這些商政名流身邊的一個小小助理,可比普通小公司老總手上所掌握的人脈資源還多。
當然莊淺不是個會主動攀關系的人,雖然在這堆助理中,她還真看到了幾張熟面孔,也有幾個人跟她打招呼,她不擺譜,笑盈盈應聲,只不過聲音低低地,蚊子叫一樣,一副見不得大世面的樣子。
她這邊悠哉游哉吃着水果,那廂主子們已經酒過三巡,莊淺幾次聽到林頓提及政府招标的事情,卻都被他身邊那胖子打斷,林頓有點沉不住氣了。
“老林,今兒個咱都不是主角兒,這事兒等人到齊了再說!”胖子豪爽一聲令下,美女們又開始嬌滴滴灌酒。
莊淺真心疼林頓那可憐的胃,不過竟然還有人沒來?她看了眼時間,可不算早了。
……
沈思安腳步才踏上外間古樸的長廊,透過半掩的透風窗,就看到一張百無聊賴的清麗臉蛋,那臉蛋上表情有些呆滞,像是在走神。
他明顯有片刻的吃驚,下意識地頓住了腳步,腦海中又開始纏纏綿綿地缭繞出自己的名字,各種語調。
包間大門一推開,和一庭剛出來就看見他,他笑嘻嘻迎過來,一手哥倆好地搭上沈思安的肩膀,語調暧昧地說:“怎麽,看上那妞兒了?是挺水靈的,尤其是那雙白嫩長腿……”
他順着沈思安的目光,看到了裏間角落的莊淺,此時她正在小聲跟身邊一個助理說着什麽。
沈思安收回了目光,面無表情,“家裏臨時出了點事所以來晚了,他們沒等太久吧。”
“有錢賺,你就是讓他們等上一個晚上,他們也得一個個尊你聲爺。”和一庭笑得風流,目光瞥了一眼裏間獨自折騰水果的莊淺,又湊近沈思安耳邊細說:“這妞我見過她幾次,是新興日報社的人,她才搞笑,每次露面都恨不得将自己裹起來藏好,膽子小得很,像只蠢兮兮的倉鼠,你瞧她局促疊着腿的動作,假裝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她瞧呢,你要是喜歡……”
“沒性趣。”沈思安不留情面地打斷了他滔滔不絕的推銷,伸手順了順被他弄皺的襯衣,側身進了包廂。
“也對,這種女人确實索然無味,作得很。”和一庭恨恨盯了裏間莊淺一眼,不明白自己剛才怎麽會說得這麽津津有味。
活像她是個被人搶的香饽饽似的。
可也真是見鬼,那女人每次出面都是悶不吭聲,也不跟人交談,更不像別的助理一樣互遞名片,存在感幾乎為零,可偏偏和一庭別人記不住,就将她那死作死作的蠢樣子記住了——他甚至都沒跟她正式說過一句話。
這樣想想自己真有點像偷窺別人的變态。
靠之。
和一庭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随着沈思安進了包間。
結果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才真真是活見鬼。
“你說什麽!”和一庭屁股才剛挨着沙發,聽到沈思安的話,立馬唰地一下站了起來。
他這位新上任沒兩天的頂頭上司,這位跟他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好兄弟,才剛從國家最恐怖監獄中出來的好公民,竟然這樣輕描淡寫地說出這種充滿愛心的話,仿佛一瞬間由衣冠禽獸變成了謙謙君子。
沈思安對他說:“我看林主編喝了不少酒,再看他現在口齒不清,怕是喝多了酒胃不好,你找個人替他擋擋酒吧,免得誤了正事。”
多一本正經的語氣,只除了那不正經的眼神。
說上面這番話的時候,沈思安恰好又狀似不經意地看了包間角落的沙發一眼,視線正好落在一個毛茸茸耷拉着的腦袋上。
和一庭跟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心中頓時重重‘卧槽’了一百次。
是那個見鬼的作女人。
她此刻正在死蠢死蠢地用叉子叉火龍果吃,完全無視周遭精英助理們看土包子一樣的眼神。
和一庭整個人都不太好了,拖着沉重的步伐,一臉鬼畜精英範兒地朝‘助理區’走去,美其名曰:老子只是單純奉命找個‘能喝的’過去。
才不是幫助禽獸上司捉倉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