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偷情這種事,莊淺不是第一次做,但卻是第一次做得這麽不上不下,從四樓下來到宴廳的時候,她禮服齊整,面色如常,只是明顯雙腿發虛,根本無心攀談,最後只匆匆在角落找了個沙發休憩。

“小淺!”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只手,男人帶着酒氣的氣息噴灑在頸項,莊淺不耐煩地推開,“我都跟你說了……”

“說什麽?”甄持明顯喝了不少,英俊的臉上帶着淺暈,深邃的眼睛凝着光,“你想說什麽?”

“沒、沒什麽。”莊淺堪堪收了話,目光越過甄持的肩膀,看到正從旋轉樓梯下來的男人。

對方遠遠沖她舉了舉杯,然後側身跟和一庭說着什麽。

變态。

莊淺收回目光,“與和副總談得怎麽樣?”

“初步合同已經敲定了,只等一周後正式簽約。”

“這麽快?”莊淺吃驚。

甄持笑着抱抱她,志得意滿,“多虧了我老婆,我都還不知道你有個這麽能幹的老同學……你真是我的幸運女神。”

老同學?莊淺一頭霧水地僵笑。

甄持說,“和副總跟我聊了不少你們中學時期的趣事。”

原來是和一庭那只鬼。

被只衣冠禽獸撩得不上不下,莊淺現在着實不好受,也沒心思與人周旋,她不露聲色地拉開了兩人的距離,體貼道,“既然合約談成了,那我今天的工作也就完成了,我有點累想先回去。”她從座位上起來。

“我送你。”甄持緊跟着起身。

“不、不用了。”莊淺推辭的話出口,剛要掙脫甄持的手,卻注意到他驟變的眼神。

Advertisement

“你的脖子下方……”甄持眼神死盯着她,話未說完就消了音。

莊淺再想扯禮服遮已經來不及——細看之下,從她脖子下方一直蔓延至鎖骨、肩末,都是細細淺淺的吻痕,這樣綿密卻淺顯的痕跡,隔了距離看的話并不明顯,但這樣近的距離卻一清二楚。

甄持的臉色一下子七彩斑斓,上一刻還是容光滿面,這一次已經是陰雲罩頂。

莊淺不是不尴尬的,卻還是保持着面色如常,“你忙你的,我先回去了。”

“你站住!”

甄持低吼着将她拉扯了回來,眼中憤怒恨不得将她千刀萬剮,他抓住她手的力道讓莊淺痛得皺緊了眉。

莊淺煩不勝煩地小聲吼,“甄持,你一定要在這種場合跟我過不去?放手!”

轉身連忙離開宴廳。

莊淺只恨沒有自己開車來,害得她不得不出去等車,結果就等來了緊步追出來的男人。

“是誰?這次又是跟誰?”隔離了外人的目光,甄持再也難以掩飾自己的怒火。

莊淺轉身就走,“你說跟誰就是誰好了。”

“你這女人究竟還要不要臉!”

“我不要臉就不會忍了你這麽多年!”莊淺驟然回轉過身來,正對上甄持揚起的手掌,冷笑,“你敢,甄持,從此時此刻起,你也好,你媽也好你們甄家的一只貓狗也好,你們但凡敢多碰我一根頭發,多使喚我一句,來日你就是跪下求我,我也不會念一絲舊情。我說得出做得到。”

甄持眼中憤懑一下子被嘲弄替代,“是你昨日上趕着來找我求和,現在又是你來倒打一耙,莊淺,我小看你不只一兩次,怎麽?這次又是搭上誰了?你他媽就是個人盡可夫的賤-人!”

“我礙着你什麽事兒了?”莊淺道,“沒錯,說重新開始的是我,也是我竭力促成了安盛跟環球國際的合作,才不會讓你父親的心血敗在你的手上!甄持,是我在努力維系我們之間破敗的婚姻,維系你們甄家的基業,除卻這些,我在外面睡多少男人,不都一樣動搖不了你的地位?你究竟是在氣急敗壞什麽?”

這句話熟悉到令甄持懊恨難當。

我在外面有多少女人,都威脅不到你的地位。

他曾經理直氣壯說過的話,她如今拿來狠狠打他的臉,讓他無言以對。

莊淺瞧着神色怔愣的甄持,難得哽咽了語氣,自己可憐自己:“一個女人究竟是要犯了多大的過錯,才會婚後連見自己丈夫一面的資格都沒有?她究竟是要差到何種地步,才會不得不忍着反胃每天打電話給溫柔鄉裏的丈夫?我究竟做錯了什麽,值得你聯手外面那些賤女人來害我身敗名裂!”

甄持神色微動。

莊淺嘲諷地一撇唇角,“真以為我不知道嗎?我部門新上任的副主編小姐,就是你衆多紅顏中的一位,也是公布我那些照片的罪魁禍首。”

“你到底想……”

“離婚。”莊淺疲憊地壓了壓額頭,聲音微啞,“我們離婚,越快越好。”

甄持卻是有些異乎尋常地堅持,他不由分說過來拉她,怒道,“你真以為跟我離婚了你就能好過?喬焱也好,今天你無名的恩客也好,你真以為男人會心甘情願娶一個離過婚的女人,還一輩子安安分分?莊淺,這麽多年你還是蠢得跟當初一樣天真!”

“不必你操心我的将來,我自己算得清楚利弊。”莊淺狠狠甩開他的手,幹脆道,“明天會有律師上門,你抽時間回家一趟,清算夫妻共同財産,想必你也不想鬧到法庭上去丢人。”

出租車過來,莊淺沒再多給甄持一眼,招呼了車子離開,回了郊區那棟久未歸過的單身公寓。

進了公寓後,她直接沖進浴室,脫下了一身酒氣的禮服,匆匆洗過澡之後,看着鏡子中赤-身裸-體的自己,微微怔神。

水汽模糊了鏡面,她伸手在鏡面上胡亂一抹,鏡子中漸漸呈現出一個女人的模樣來:這女人濕發淩亂、鎖骨和胸前還有下腰都是淺粉色的痕跡,這女人眼神怨怼、模樣放浪……

她怨怼又痛快地想:離了婚,這下是要丢人丢遍全世界的了。

随手扯過浴袍裹上,莊淺出了浴室,開始聯系律師。

……

打過電話之後,才晚上十一點,公寓裏久沒有人氣,現在陡一搬進來,莊淺竟然覺得空蕩得冷清,熄燈上床之後,她按開床頭燈,在床上翻來滾去睡不着,想了想還是又摸出了手機,撥了喬焱的號碼。

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意料之中沒人接聽,她锲而不舍地打,足足聽了那吵鬧的彩鈴聲二十分鐘,直到唇角憋出了笑意才停歇。

沒再繼續打了。

室內安靜了有差不多五分鐘,然後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她趴床上撐着濕濕的腦袋,一根手指劃開新信息,入目就是火辣辣的一個大字:滾。

莊淺唇一抿,厚着臉皮發了個賣萌臉過去:還在生氣?講個笑話給你聽好不好?

喬焱回得快:滾*n

莊淺又安靜地發了個打滾的表情:滾了,滾給你看了。

喬焱回她一句:你滾遠點,老子不稀罕你。

莊淺悶悶地戳着手機,不知該發個親親臉過去還是發個扭腰的,最後幹脆發了個爆醜的兔斯基小弟:摸摸你頭,別生氣了。

喬焱這次隔得有點久,莊淺都等得有點困了,手機才再次震動了一下:你長本事了,厲害了,破船踩了一條又一條,仔細摔死你!以為自己是朵嬌豔動人的玫瑰花?呸呸!你才不要臉,你就一披着花皮的狗尾巴草,你又不是頂好看、腦袋跟個木魚一樣轉不動、卻還他媽滿肚子壞水兒滿嘴跑火車、随便你怎麽花言巧語,老子要是再信你一次就不是人!

莊淺賤兮兮地回:那你就再不是人一次呗!

她又繼續發:我要跟你表哥離婚了,你信不信?

那頭的喬焱險些手指戳壞屏幕,他狠狠盯了上一條短信很久,然後才謹慎地發出下一條:喲,恭喜呀,找到下家了,那個姓沈的?

莊淺指尖飛動:亂說什麽,我撇着正宮不做,去當個小情兒?再說姓沈的就一心狠手辣的禽獸,港口失火的事兒你看新聞了吧?他就是罪魁禍首,他手上捏着我的把柄,威脅我替他遮掩此事,你曉得的,他知道我爸爸的情況……再者他財大勢大,我一個無依無靠女人,那天我不跟他走的話,還不曉得會怎樣……而且那天你走了是沒看見,我也是慘,還被那個禽獸的弟弟砸壞了臉,現在臉上都還留着疤呢,原本都不怎麽好看……

檢查了一遍沒有語病之後,她聲情并茂地先朗誦了一遍,然後才慎重地按下了發送鍵,一發送成功之後,又開始神經質地自我唾棄:

我他媽還真是個滿嘴跑火車的人渣。

信息發出幾分鐘之後,有電話打進來了,她接起來,焉嗒嗒地問:“一聽我過得慘,你就好過了是不?我慘絕人寰了你就肯接電話了?”

“亂說屁話。”喬焱吼她一聲,“你在家?”

“沒在市中區,等着明兒個跟離婚律師一起回去,順便收拾東西。”莊淺道,“我剛打電話拖人訂了兩張飛威尼斯的機票,你上次不是說想玩劃艇,這次随便你玩多久,我準備請半個月長假。”

莊淺想,橫豎這婚是離定了的了,讓她心平氣和受人評頭論足是不可能的,倒不如先出去玩兒一陣,等風頭過了,沈思安那邊差不多收網了,安盛徹底破産,她就可以回來驗收戰果了。

喬焱在電話裏問她:“你真不是在騙我?”

“騙你什麽?”

“離婚的事。”

莊淺無辜地說,“我不愛甄持,你心裏也知道,拖到今天離婚也不是因為想從他家得到點什麽,我一個女人,壓根沒想過富甲一方,我考慮了,跟你表哥離婚的話,我只要市中區那一套別墅,其餘動産不動産分毫不取,這樣想必他也不會多為難我……”

離婚,離婚,争家産這種笑話根本就沒有搬上臺面的必要,莊淺想,甄持喜歡争就都争去,橫豎是保不了多久的。

喬焱聽不下去了,吼她:“你這時候還替他着想!你分明就是想裝可憐博同情,離婚後再跟甄持藕斷絲連。”

莊淺對着手機哭:“一夜夫妻百日恩……”

“恩個屁的恩,怎麽不見你對我有恩?”喬焱語氣酸溜溜,“得了,你也別裝潇灑了,可千萬別離婚,肉包子配狗,你跟甄持相親相愛一輩子吧,別跑來害我。”最後氣不過又罵了兩句,“去你的威尼斯!去你的劃艇!”

喬焱罵完挂了電話,莊淺心滿意足關了床頭燈,手機一扔卧在床上開始挺屍。

我還真是挺變态的,被罵了一陣就爽了——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想。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