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甄家寬敞明亮的大廳,莊淺與甄持各占沙發一方,兩人身邊坐着的是各自的代理律師,因為是和離,因此手續會簡單很多,只要雙方條件談妥就行,去民政局蓋章就行。莊淺與甄持都沒有開口,該說的兩人早就已經跟律師談好,如今就只是雙方律師在打嘴仗。

對方律師噼裏啪啦清算一通財産之後,坐在莊淺身邊的代理律師道,“我的當事人只要這棟別墅,其餘任何動産不動産都主動放棄。”

甄持睨着莊淺冷笑,“你又想搞什麽幺蛾子?”

莊淺輕描淡寫,“信不信由你,我當初嫁給你也不是為了你家的錢,不必清算了,贍養費我也用不着,如果你舍不得的話,這棟別墅我也可以不要,我只想你能好好跟我媽媽解釋咱們離婚的事,她受不得刺激。”

甄持“蹭”地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突然怒火沖天,“事到如今你還要裝!莊淺,咱們夫妻一場,我原本不想給你難堪,可你當初嫁給我真是全部出于真心?你敢說當年你嫁進甄家半點沒有企圖?你敢對天發誓!”

“我為什麽不敢!”莊淺揚了聲音,“至少在你二次出軌之前,我都是全心對你,全心對你們甄家。”

“是全心對我,還是全心當好甄家女主人,以便在秦賀雲入獄之後,你們母女還能有安身之所?”甄持譏諷道,“當年若不是我,你能有今天在外面勾三搭四?你他媽早就是安塘街千人枕萬人騎的妓-女!連同你那個高貴的媽一起!”

甄持早已經被各種沖天而來的憤怒燒昏了頭,迫不及待地口不擇言,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掩飾住心底的酸澀難抑。

事情不該是這樣的,他們之間的結局不該是這樣的,他當年遇到的莊淺也不是這個樣子。從前的錦衣玉食,後來的窮困潦倒,再到後來他們淡如死水的婚姻,她仿佛已經完全變了一個模樣,清秀明媚的輪廓中,依然有當年那個女孩的影子,他還記得當初女孩軟軟的指尖擦過掌心的動人溫度,卻已經想不起兩人上一次雙手相牽是什麽時候。

甄持話一脫口,看到莊淺驟變的臉色,心中五味雜陳。

他繼續道:“莊淺,沒有我甄持,你曾經什麽都不是,你甚至連一份體面的工作都得不到,你有什麽資格在我面前讨價還價?”

“甄持!”莊淺氣得呼吸急促,撿起桌上的茶杯就朝着甄持狠狠甩去,“你別欺人太甚!當初要不是我父親的提拔,安盛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作坊,你父親也只是個處處向人點頭哈腰的龜孫子!”

“你還有臉提你父親?”甄持一抹額角被砸的地方,生疼,狠狠吐出一口氣。

“我父親是被人陷害的!”

她大聲的辯駁蒼白而無力,甄持冷笑了一聲,“陷害?那你為什麽連姓都改了?為什麽不敢讓人知道,你其實是一個死刑犯的女兒?”

莊淺身形一晃,陷在沙發裏的身體隐隐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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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遭報應的。”她最後屈身拾起離婚協議書,刷刷兩筆簽了字,上樓收拾東西去了。

房門咚地一聲被狠狠摔上,莊淺終于控制不住情緒,梳妝臺上各種瓶瓶罐罐被摔了一地,她重重将自己摔在床上,胡亂翻找出枕頭下那本舊到看不清封面的記事本,一頁一頁地小心翻閱——

第一頁翻開,就掉出一張卡片,上面歪歪扭扭的寫着‘生日快樂’四個字;

第二頁,是她穿着校服在國旗下敬禮,小學三年級;

第三頁,是一張手繪的全家福;

第四頁,她的大學畢業照;

第五頁,她在新興日報社的第一份報導……

後面都是零零星星的一些資訊,她都無一例外是主角,只有在最後一頁的時候,有一張男人身着軍裝的黑白照,照片上的男人依稀還年輕,面容俊朗,不怒自威,莊淺緊緊捏着那張照片,嗚咽出聲,“爸爸……”

莊淺從沒有像此刻般明白,她是再也沒有機會見到秦賀雲了。

“小淺,我後悔娶了你母親,卻不後悔有了你。”

“小淺,你心思直白,耳根子軟易聽信他人言,賭氣不肯認我這個父親,但我依然當你是我唯一的血脈。”

“小淺,我如今被逼至此,是我自食其果,只是我知道會委屈了你。”

會委屈了你。

莊淺最會的就是自己委屈自己,她重重抹了抹臉上的眼淚,随便收拾了幾件衣服,然後将那本記事本放入衣兜,下了樓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甄家。

出門的時候天卻突然下起了毛毛雨,莊淺取了車,正準備發動的時候,就收到了喬焱的短信:國際機場,下午兩點的飛機,敢不來試試看。

莊淺關車門的動作一頓,臉上表情輕松了不少,她坐在駕駛座上,回複:不是說不去威尼斯?

喬焱回:所以爺重新訂了票,飛法國,快點。

莊淺笑着回:半小時後到。

回完就迅速開車上了路,去哪裏她根本不在意,原本就只當是散心而已,威尼斯還是法國都沒差,莊淺開車出了二環路,車速漸漸加快,雨卻越來越大,厚重的霧霾遮蔽下,車速不得不減緩,看這樣子半小時是到不了機場的了,她只得打電話跟喬焱說改時間。

結果掏出手機才發現已經沒電自動關機。

曉得喬少爺是個什麽脾氣,要是她去晚了指不定他又怎麽發作,莊淺皺了皺眉,準備棄大路抄小道——北城港口那邊是待開發區,原本是不通車的,但莊淺記得那裏有一條廢棄的車道,可以節省不少時間。

她緩緩開始轉彎。

結果這一改道就證明了今天真是她的衰日:

車子剛滑入北港,駛入那條坑坑窪窪的小路,莊淺就注意到了後面跟來的一輛豪車,那車子像是瘋癫的醉漢,追着她的車屁股攆,豪車後面還跟着幾輛氣勢洶洶的卡車,都擠在這窄窄的車道上,根本錯不開。

北港這一帶本就混亂,地痞混混都不缺,但也絕不會像今天這樣張狂,都敢明目張膽追車,因此,在後面那輛小轎毫不憐惜地撞上她的車屁股時,莊淺還真是驚了一下,匆匆熄了火下車。

“滾開!”有人沖着她的方向大喊,“老子叫你別擋道聽見沒有!”撞她車的人将頭探出了車窗,氣急敗壞地大叫。

莊淺一看到那張臉,再結合到剛才略熟悉的吼聲,心底重重‘卧槽’了一下。

沈琮看到是她的時候也明顯吃了一驚,緊接着面色一猙獰,推車沖下來,拔腿就跑。

不過這至少證明了他不是有預謀跟蹤她。

“人在那裏!”

“臭小子,站住!”

“抓住那小子!”

莊淺突然聽見三兩聲興奮的叫嚷,然後就見對面大卡上氣勢洶洶個沖下來好幾人,各個手持棍棒,面相兇狠,沖在雨幕中像是一只只窮兇極惡的獵犬,莊淺看着那幾人從面前沖過,朝着沈琮罵罵咧咧追去。

“那女人是環球國際董事長的情婦!你們抓住了她要多少錢都可以!抓老子有什麽用!”

莊淺剛想事不關己高高挂起,耳邊卻驟然聽到沈琮憤憤的聲音,然後,然後就有兩個提着鋼管的男人回來逮她……

“兩位大哥,我不是……”莊淺僵掙紮着甩開男人來捉她的手臂,笑着試圖解釋,“別聽那混小子胡說八道!他欠你們錢對吧?欠多少?沒事,你們盡管抓住他折磨,剁手剁腳我都沒有意見,我就一路過的,不是什麽情婦……”

“想跑!”她半探進車子的身體被扯出來,一個人捏着她的下巴瞧了瞧,啧啧兩聲,“老子看你就是個情婦料!”

另一個喊:“管她是不是,先拖回去鴻興,打電話給姓沈的!”

不由分說的,莊淺嘴巴裏被塞進一團爛布,捆上手腳,推搡着被壓上了一輛貨車。

一同被塞上車的,還有陷害她的罪魁禍首。

“唔唔唔!”卡車上,莊淺怒睜着眼瞪向沈琮,拼了命地伸腿踢他,恨不得幾腳踢死這個禽獸小王八蛋。

沈琮挨了她兩腳之後也怒從心中起,再聯想到兩人舊日“恩怨”,哪裏還顧得上欺負女人丢分,當即面目猙獰地撲上來,又蹬又咬,被綁住手腳讓他連屁股都用上了,跟莊淺迅速蹬打成一團,發了狠要弄死她的架勢。

“你他媽就不是個男人!只會對女人耍狠,有本事跟那些黑社會打去!”兩人扭打間扯掉了莊淺口中的爛布,她破口大罵。

高跟鞋砸到沈琮臉上,沈琮吃痛,猛地一下撲過來,死死一口咬在她的臉上,痛得莊淺撕心裂肺!

她的慘叫聲終于引起了注意,綁他們的其中一個大漢粗聲吼道,“幹什麽幹什麽!再叫老子剁了你的舌頭寄給你相好的!”

相你妹的好!

莊淺被吓得不敢吭聲。

被人從車上拖死魚一樣拖下來的時候,她已經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整個人跟在煤灰裏新掏出來似的,灰撲撲烏漆漆;沈琮也比她好不了多少,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雞窩頭變得連雞窩都不如了。

兩人一起被塞在一間黑屋子,屋子中央只有一張椅子,椅子上坐了個男人,體格健壯,面目兇狠。

“興哥,姓沈的不接電話。”抓他們來的其中一人打電話回來,向椅子上的男人道。

“繼續打,”椅子上的男人掃了眼莊淺,問,“哪兒弄來個女人?”

“這小子說她是沈思安的情婦,我就把她一起帶回來了,說不定能值個幾百萬……”

“何止幾百萬,”沈琮生怕弄不死她個禍水災星,立刻道,“我大哥可喜歡這女人,天天巴不得死在她床上,只要你們放了我,我回去跟我大哥通聲信,你們想要多少錢我大哥都會給。”

莊淺聞言又要沖過去踢他,被身邊兩人緊緊按住。

沈琮道,“你們無非就是要錢,只需留着這個女人做人質就好了,別怪小爺沒事先提醒你們,要是我有個三長兩短,別說錢了,你們連命都保不住!”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凝神似在思量。

“興哥,接通了……”門口打電話的男人走過來,戰戰兢兢道,“姓沈的說、說他一分錢也不會給,港口的開發項目也不會讓利半分,讓您,讓您死了這條心,還說、還說……哎喲!”男人話剛說完,就被重重踢了一腳。

“還說什麽?”

“還說,還說他孤家寡人,一沒兄弟姐妹,二沒老婆情婦,您對這兩人要殺要剮請随意,不過事後處理幹淨點,別在他的地盤上留下血跡,處理完之後就立刻,立刻滾蛋。”男人壯着膽子傳完話,被一腳踢出去老遠。

“這不可能!我哥不可能說這種話的!”沈琮似乎深受刺激。

莊淺幸災樂禍地瞄他一眼,随即又皺着眉頭苦大仇深——這下脫身難了。

果然——

“興哥,現在這兩人怎麽辦?”

叫‘興哥’的男人煩躁地點了一根煙,臉色一沉,“老子就不信他的邪!給我剁這娘們兒一根手指給他送去!”

一句話把莊淺吓得尖叫,“不要!你們剁他剁他!剁那個小王八蛋的手指不要剁我的!”

沈琮又跟她對罵起來,兩人吵得不可開交。

“都給老子閉嘴!”男人最終暴躁地熄滅了煙,一錘定音,“一人剁一根!”

沈琮臉色一下子比吃了屎還難看。

莊淺莊淺聲都沒坑。

她當場就被吓暈了過去,面條兒一樣滑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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