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沈琮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他原本是想吓吓那女人,就算再不濟也得讓她忌憚着點,別以為哭哭唧唧就能随意跟在他哥身邊繞,可誰知道反而弄巧成拙,他現在看到沈思安從樓上将那女人扶下來,兩個人坐在沙發上不知說着什麽,活像在一起多少年了一樣。
沈琮恨恨地在心底呸呸兩聲,眼不見為淨出門鬼混去了。
“明、明天的,慈善拍賣,我,我要去。”莊淺坐在沙發上,對沈思安說。
“你都這樣了還去什麽?推了。”沈思安拿過桌邊的文件翻看,頭都沒擡,“自我包裝的事情,少做一兩件也不會有人覺得你喪盡天良。”
莊淺堅持:“主,主持晚宴的安老先生,之前,親自打過電話,不去,得罪人。”
“安千秉?”沈思安甩開文件擡起頭來,随手點了一支煙,不以為然,“這人我倒是熟悉,赫赫有名的最高法院檢控官,我記得去年他才剛卸任,怎麽現在跑回老家,幹起善事來了?”
大約是壞事幹多了怕斷子絕孫吧。
莊淺垂下了眼睑,兩只手的手指狠狠糾扯在一起,聲音嗫嚅,“幫,幫助弱勢群體,可以,贖,贖減罪孽,死後能,上天堂。”
“是嗎?”沈思安輕吐了一口煙,狹長的眸子一揚,睨着她局促的表情,“那你是想上天堂咯?還是純粹喜歡被人捧着吹噓的虛名?”見她不吭聲,他總結,“女人就離不了兩個字,虛榮。”
他語氣低慢而輕屑,卻并沒有小家子氣的刻薄,讓人難以發脾氣。
莊淺抿唇想:男人不也離不了女人?何必用這麽瞧不起的描述。
她擡起腦袋看他,“我,我想去。”
沈思安:“那你倒是去啊,你又不是小孩子,我也不是你監護人,跟我報備什麽?”
“我,想去。”莊淺坐近了一點,伸手搭到他腿上,認真地說,“你,跟我,一起去。”
“你該不會真以為我對你有求必應吧?”沈思安一根手指擡起她清瘦的下巴,仔仔細細地盯着瞧,片刻才啧啧道,“誠然,你模樣算不得醜,但也沒到令人神魂颠倒的地步,歪心思就收斂着點,我願意幫你,那是情誼,你不能狼心狗肺;我要是不願意搭理你,你也別死纏爛打,像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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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語氣泛着冷沉,食指和拇指蹭着她下巴的力道不小,莊淺有點疼,卻并沒有挪開。
沈思安想,自己之前或許是太過松懈了,小琮今天倒是提醒了他:這個女人曾經幹過多令人發指的事。
哪怕她如今這樣了,可誰能保證她并非別有意圖?農夫與蛇的故事,難道還不夠讓人從美夢中驚醒?
莊淺有些難堪,緊緊盯着他冷沉的眼睛,抿着嘴巴不想開口弱了氣勢。
“生氣了?”沈思安瞧着她,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的臉,溫潤的觸感傳來,令他原本沉靜的心底莫名生出幾分難耐,開口道,“覺得我冤枉了你,又生氣的話,你現在就可以走。”
他語氣輕描淡寫,眼神平淡無波,卻簡直是在一腳一腳往她底線上踩——以一種光明正大又義正言辭的方式。
若是從前的莊淺,就該當場憤怒地一巴掌甩到他臉上,再罵一聲‘自視甚高是病”。
只是有時候,人生就是一場單調的牌局,每一次的揭牌,你都以為這是最後一張了,渴望牌面大點大點再大點,血殺四方——
而莊淺只是一直冷靜地提醒自己還有下一張。
所以這一張的大小就變得無足輕重。
只要王牌出得好,先輸多少次都無足輕重。
“你,太過分。”她盯着他,眼睛是紅的,卻又沒有負氣離開。
沈思安就過分地瞧着她,“不順着你就是過分了?那我要是現在就将你丢給警察,豈不是罪大惡極?”
莊淺:“沒,沒有證據,警察,不,不會——”
“是不會對你怎麽樣,也沒辦法将你限制人身自由,但是會纏死你。”沈思安輕說,“怎麽說你如今也算是有頭有臉了,好不容易樹起個好聽的名頭,莫名其妙就卷入刑事糾紛中,你丢的起人?還是想吓死你媽媽?”
他不輕不重地就掐在了莊淺的死穴上。
她不肯回家,不就是怕警察找上門來,莊曼擔心受怕嗎?
莊淺神色果然黯淡了下去,輕輕與他挪開了一點距離,不再吭聲了。
沈思安瞧着她委委屈屈的樣子,心底竟然有種別樣的騷動難耐,他想也許是男人天生的淩虐欲在作祟,莊淺嚣張不耐的時候,他就想狠狠将她張揚的翅膀折斷,可她倒黴催遭殃的時候,他卻并不能從中獲得一點細微滿足感。
只除了現在這種時候。
他掩飾性的拿起冷掉的茶水喝了一口,左腿自然地疊上右腿,毫無流氓意識地開始耍流氓:“你坐過來一點,有什麽話好好說。”
莊淺看着他,雙手規矩地放在腿上,不動。
沈思安:“還耍脾氣了?”
她不情不願地坐過來一點點。
沈思安叫她:“再過來一點。”
皺着眉又移過來了一點點。
見她跟只剛上岸的跳蛙似的,戳一下動一下,沈思安等得不耐煩,伸手一把就抱着她徹底拖了過來,莊淺掙紮要推,他沙啞着聲音小吼,“再撒潑丢你出去。”
莊淺恨恨瞪着他。
瞪得他心頭一酥。
沈思安丢了煙,全副心神都被她一眼抓了去,心尖尖都被撓的一收一放的,只覺原本也就是一般長相,怎麽現在看着就這麽心癢難耐了呢,跟抹了蜜的漂亮甜點一樣。
他情不自禁伸手碰了碰她紅撲撲的臉,見她又要掙紮,連忙道,“你不就是想在明天的慈善晚宴出盡風頭麽,帶上我這個陪襯,一來刷話題度,二來自動屏蔽警署的小喽啰……那你倒是好好說呀,光瞪着我有什麽用?”
莊淺憋悶,她倒是想好好說。
可她能說得出來麽?
她一想說長話,那痛苦勁兒連自己都不耐煩,何況他人?就這樣還能與他好好說?
更何況她開口都是想發脾氣罵人的,可也知道自己現在罵人沒氣勢。
“不,不想說話,越說,越錯。”良久,莊淺憋出一句。
沈思安被她委屈的模樣撩得喉嚨一緊,伸手抱她,将她整個抱娃娃一樣抱到腿上,湊近她耳邊低聲道,“對啊,越說越錯,你又不會說話,那怎麽辦呢。”他将她抱得更緊,聲音帶笑,就在她耳邊,“那我教你怎麽說好不好,嗯?”
莊淺側首躲過他灼灼的呼吸,
沈思安卻硬是要将她的臉別過來,吊着嗓子道,“你就這樣說:思安,思安,求你,求求你陪我……這樣說我就什麽都由着你了……”
“乖,說一聲來聽聽?我看看合不合格。”他的臉貼近,嘴唇蹭過她的下唇,聲音低啞,“你乖一點,我自然疼你,嗯?”
莊淺動了動嘴巴像是罵了他兩句,話語卻沒完整,她拿手推他的臉。
厚臉皮。
沈思安被她含嗔帶媚的情态撩得心亂,原本只是想逗逗她的心徹底變了味,一時意亂,他單手掌過她的後腦就吻了下去……
他叼着她的下唇,舔舐糖果一般輕輕繞過,三兩下就迫不及待竄入她口中,舌頭熱情地撩過她濕熱溫軟的舌尖,輾轉流連。
莊淺卻沒打算繼續推拒。
都到這份上,兩廂情願的事情,再忸怩就沒意思了,她只是慣性覺得男人喜歡半推半就、霧裏看花,心裏好笑,嘴上卻奉承得不行,“……不、不行……”
這種時候,用這種語氣,說這種暧昧連篇的拒絕,不就是矯情到最明顯的邀約麽。
沈思安是這麽認為的。
是以他攻勢不減反增,順勢就将她壓在了沙發上,大掌順着她側面曲線而下,下一秒就扯下她的睡衣扔到了一邊茶幾上。
“對了嘛,不好聽的話都換在這時候說,我什麽都會依你的……”他傾身在她冰涼的脖頸上吻過,留下深深的吻痕。
“明、明天,”莊淺輕啜了一口氣,面色潮紅似鍍了一層豔彩,聲音纏綿斷續,“明天慈善拍賣……”
“都依你。”
聲音沙啞地說完,沈思安重重吻住了她掃興的紅唇,随手簡單粗暴地脫了自己衣服,正準備更進一步的時候,客廳傳來了打門聲。
欲發不得,沈思安鐵青着臉爆了粗口。
“你、你弟弟——”莊淺臉色尴尬,趕緊伸手拽浴巾裹上,這下是下了狠勁兒推他,“你快起來呀。”
“你們?”
沈琮臉色烏黑地站在門口,不明白自己只是出去晃蕩了兩個小時,卻為什麽一回來天都變了?走時還客客氣氣的兩個人,一下子在沙發上不要逼臉地滾成一團了?
“嗚,”大蠢狗嬌羞地跑過來蹭他的腿。
“你這女人還要不要臉!”回過神來,沈琮大吼一聲,氣得跳腳,跟抓到自己老婆偷人似的,當場就想提起鞋板打死她活埋,沖過來就指着莊淺腦袋罵,“你陰魂不散跑來勾引我哥安的是什麽鬼胎!信不信老子打死你喂狗!”
“汪汪~~”他腳邊大蠢狗纏纏綿綿地叫了一聲。
莊淺耳膜都快被震破,裹緊了浴巾,她伸手順了順被弄亂的頭發,小聲狡辯,“說,說的是,什麽話。”
好像男人精-蟲上腦都是為了收妖一樣?呸呸!
這老實孩子認定了她就是那只作怪的妖。
莊淺理直氣壯地瞧着他跟只鬥牛似的,覺得有趣了,她還抿着嘴巴笑。
到底還是個半純情的孩子,見她這樣不要臉,露手臂露大腿的,脖子上還是鮮豔激情的吻痕,沈琮臉上黑了又紅,想沖上來拖她丢出去都不知道從她哪裏下手,最後急得直跺腳,就望着他哥,“哥你倒是說句話!這女人留不得!”
留不得,說得跟要殺了她毀屍滅跡似的。
沈思安全程鐵青着的臉上終于出現了別樣的表情,他緩了一口氣,總算從剛才激烈的情緒落差中平複過來,動手整了整衣襟,向沈琮正色道,“把我家鑰匙還給我。”
沈琮一愣。
沈思安人模人樣地說:“我西城那邊還有套空置公寓,離你學校也近,你休息的時候要是嫌學校無聊,出來了可以在那裏去住,挺寬敞的。”
沈琮繼續愣。
莊淺噗嗤笑出了聲來。
……
第二天的時候,沈琮心灰意冷的獨自去了學校。
當然,鑰匙還是沒有交。
臨走之前他反複放狠話給他哥:這次就算了,要是再有下次,你再幫那個狐貍精說話,我就,我就和你斷絕兄弟關系!
彼時沈思安正在喝早咖啡,聞言瞧了他一眼,“斷絕關系的時候,記得把門鑰匙還給我,省得我換鎖。”
沈琮悲痛欲絕。
他覺得自己太委屈,一路哭着去了軍校,跟好基友抱怨了這種非人的家庭悲劇之後,基友嫌棄地看一眼他:你丫是只雛吧?男人那種時候還能忍?沒抽鞋板打死你,就說明人真是你親哥了好嗎!
後來的很多天,自由組隊進行演習的時候,他都受到衆多基友的排斥,理由全是一個:老子們不跟只雛鳥一起組隊!你丫是個真男人的時候在跟哥哥們玩兒!
被虐得身心俱疲之後,沈琮發了狠,自由演練時就一個人高冷地自成一隊,化悲憤為力量,最終硬是将小夥伴們齊齊虐成了狗,哭着抱大腿求給個機會再朋友。
心都已經被傷成這樣了,還想繼續當基友?
他哀傷地開始了一個人遺世而獨立的軍校生涯。
各種酸辣全都記到了一個叫“莊淺”的女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