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沈思安別的不說,言而有信算是個優點,不管是在什麽情況下答應的事情,但到底沒有食言。
第二天傍晚六點不到,他就替莊淺選好了禮服,推了手頭的事,準備陪她一起去晚上的慈善拍賣會。
莊淺換上禮服後,在他家樓下客廳看雜志,準備瞪他一起出發,結果沒過多久,她就看到和一庭急匆匆趕過來,他似乎很憤怒,跟沈思安在客廳大聲争執了幾句,面紅耳赤。
後來也許是顧忌到莊淺還在,沈思安跟她說了聲不要亂跑之後,兩人上樓去談公事了。
莊淺目光從雜志中擡起,看着兩人上樓的背影,不舒服地蹙了蹙眉。
四樓書房內。
和一庭将手中一張舊照片放到桌上,聲音依舊難言激動:“你還敢将那個女人帶回家?你看清楚這張照片,這是我從警方列出的資料中找到的——當局懷疑莊淺并不是毫無緣由,北城山別墅被人虐至慘死的蕭遠山,不是別人,正是當年參與秦賀雲審判的十二名陪審員之一。”
“那又怎麽樣?”
沈思安輕輕執起桌上的舊照片,眼神輕屑,“那一場審判之後,蕭遠山一躍進入司法機關,從此步步高升。他判過多少人入獄?結下過多少仇家?你既然這麽閑的話,怎麽不一家家查過?”
他原來竟是知道的。
和一庭不可置信。
“你難道不覺得太湊巧了嗎?”和一庭據理力争:“秦賀雲死得蹊跷,軍裝裏的刀片究竟是誰所為,警方至今沒有線索,雖然找不到切實證據,可究竟誰嫌疑最大你心裏有數。”
他繼續道,“可這麽碰巧,在秦賀雲剛死的當天,跟他有恩怨的蕭遠山又死了?更巧的是當時,莊淺就在案發現場十分鐘車程不到的地方?”
沈思安沉下了臉:“她開車從北城路經過,出了車禍,車子當然沒辦法走遠。”
“真的是自然車禍嗎?”和一庭眼神變了樣,“思安,你難道真的沒有懷疑過,莊淺的那一場所謂車禍,其實很可能是她蓄意而為?”
沈思安:“你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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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一庭:“我只是合理猜測,并且是最符合事實的猜測。”
沈思安終于聽不下去他荒唐的臆測,狠狠摔了手中那張破照片,倏地站起身:“你知不知道她險些車禍丢了命,還可能會留下終身殘疾?你知不知道她現在右手連端杯水都痛到皺眉!”
“這并不是每一個罪犯博取同情的理由,”和一庭堅持己見:“你主觀情緒太重了,我知道秦賀雲對你有恩,莊淺是他唯一的女兒,你适當照看她無可厚非,可不值得将你自己搭進去。”
沈思安煩躁地點了一支煙,“輪不到你來對我說教,我有分寸。”
分寸?
和一庭苦笑:“思安,你知道為什麽即便當初你入獄,我也依然站在你這一邊嗎?因為我知道咱們是同一種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甚至不惜斷尾求生。可男人的這種狠與情,不該用在一個女人身上,混淆自己的判斷力。”
他繼續道:“今天你為了個女人跟我翻臉,明天你就會為了這個女人再摔得痛不欲生。”
沈思安冷笑一聲,香煙的煙霧模糊了眼中的情緒。
“你高估她了。”良久,他才開口。
“我可不敢低估她,”和一庭語氣嘲諷,“是你被她蒙蔽了雙眼。”
“你忘記她當初是怎麽嫁禍小琮的了,她親手折斷了自己手腕,通過自殘來掩飾開槍後的痕跡;還是你忘了她是怎麽令那五名綁匪死去的?可絕對不是溫柔的一槍斃命。”
和一庭想起從警方得來的消息,想起蕭遠山的恐怖死狀,不寒而栗。
那是活活被淩虐斃命,兇手根本半絲人性也無。
沈思安重重吸了一口煙,臉上表情沉靜。
理智回來了幾分,他坐回椅子上,向和一庭道:“說說你的看法。”
和一庭知他是有疑慮了,心思稍定,緩了語氣:“你有沒有想過,或許這一切都是莊淺一個人自導自演,得知秦賀雲命不久矣之後,她為了減少他的痛苦,送他一程又有什麽不可能?當日她出車禍,很有可能,是在她行兇之後倉促開車離開,結果路上慌忙,這才出了偏差;又或者對自己更狠點,也許那場車禍根本就是她自己一手制造。”
“她心有不甘,沒辦法為秦賀雲洗刷冤屈,被迫親手将自己父親送上了歸途,一個人經歷這種事,你怎麽還能覺得她會默默揭過這一章,然後繼續若無其事地生活?跟你一起生活?”
最後一句話,和一庭補充得嘲諷。
“你說的一切都只是憑空臆測,毫無證據。”沈思安撚熄了煙,聲音無波。
“我要是有證據,那女人現在就該在監獄裏了,”和一庭撿起地上的舊照片,指了指第二排左數第三那人,道:“你看看這是誰?”
沈思安定睛一看,瞳孔驀地一縮。
安千秉。
這個名字沈思安當然不會陌生,昨天晚上莊淺都還在他耳邊說起過。
安老先生親自打的電話,我不去,得罪人。
她的原話是這樣子說的,聲音軟軟,調子輕輕,當時他的目光流連在無聊的文件報告上,沒顧得上去看她的表情。
是不是也如她的聲音般溫柔纏綿?
沈思安:“安千秉也是那十二名陪審員之一?”
“你以為呢?”和一庭道:“讓我猜猜,她這兩天纏着你,該跟你提過這個人的名字吧?或者更膽大一點,直接讓你安排她接觸到安老爺子?”
沈思安表情陰沉,捏緊了那張舊照。
和一庭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愈發篤定:“怎麽,她要你做什麽?”
沈思安臉色鐵青:“今晚‘儒名堂’的慈善拍賣,安老爺子會到場,據說中途還會主持拍賣一尊珍藏多年的玉佛,她很喜歡,又說能幫助弱勢群體,一直堅持要去。”
和一庭冷笑:“你就等着瞧好了,那女人瘋了,她不會收手的。”複又陰陽怪氣地笑了笑:“那位新調來犯罪調查科的靳督察,現在開始懷疑你跟莊淺是一路的,緊盯着你不放,你自己小心點,別怎麽被那女人害死都不知道。”
沈思安又點了一支煙,沒出聲。
直到整整抽完了半支煙,他才重新開口:“我不會讓她去晚上的拍賣會。”
“害怕了?還是舍不得了?”和一庭嗤笑:“既然你相信她是無辜的,那就放心地帶着她去,我發誓,若是今天晚上相安無事,那我就再也不多說她莊淺一個字——”
他話還沒說完,房門突然傳來輕微的響動。
兩人齊齊頓了話。
“沈思安,”
書房門突然露出一條小小的縫隙,透過門縫,莊淺小心地朝裏望了一眼,軟聲說,“我想,喝杯冰檸檬水,再走。只加一塊冰,不要糖。”
沈思安下意識皺起眉頭:“醫生說你這兩天不能碰冰水。”
“我就喝,一口。”
“你昨天晚上才喝了一杯。”
“我今天,想喝一口。”
“今天不能喝。”
“那我明天,可以喝,一口嗎?”
“你還學會講價錢了?”
“……我不喝了。”
莊淺緊張地從門縫裏看了他一眼,然後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冷眼旁觀的和一庭,輕輕關上了門。
“你快點,時間,快到了。”臨離開時候,她委屈提醒了一句。
沈思安心裏一堵,重重擰緊了眉,手中煙燒到指尖而不自知。
和一庭見他魂不守舍,不安地提醒說:“思安,我懷疑——”
“有什麽事明天再說。”沈思安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撚熄了煙,起身拉開門追出去。
到樓下的時候,沈思安四處看了一眼,就見到莊淺在飲水機前磨磨蹭蹭,他兩步走上前去。
“不是說了不準喝冰水嗎!”
莊淺被身後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一跳,手中水杯重重摔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她小聲解釋,“我,我在兌熱水。”
沈思安一怔。
她指了指地上的水,“真的,是熱水,你,相信我。”
“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嗎?”沈思安冷冷盯着她緊張的表情,伸手重重擡起她的臉,“莊淺,你就認真回答一句,我是真的可以相信你嗎?我相信你的結果,不會是被你當傻子一樣捏着玩兒嗎?”
莊淺皺緊了眉:“你,怎麽了?”
沈思安狠狠松了手,睨着她,“今晚的慈善拍賣不準去。”
莊淺臉色一變,連委屈都顧不上,“不,不行。”
“我說不準去就是不準。”
莊淺臉色比他更難看,“你沒資格,阻止,我。”
一句話将沈思安火氣撩得夠嗆。
他狠聲指着大門道:“那你就一個人去!我不會被你當槍使!”
莊淺被他的大吼吓得後退一步,她憤憤地盯了他一眼,與對于他這種出爾反爾的行為厭惡到了極點,置于身側的雙手擰緊成拳,有片刻的沉默,良久才再開口:“不用你,我自己,去。”
說完一個人轉身開了門離開。
沈思安狠狠一腳踢翻了茶幾,摔在沙發上生悶氣。
和一庭從樓上下來,說道:“你選擇不去趟這趟渾水是對的,警方早已經盯上了秦賀雲這條線,因此今晚的拍賣會上,肯定會對安千秉的人身安全負責,她要是敢在今晚動手,那就是自尋死路。”
沈思安搭在沙發上的手一瞬間收緊,眸子中陰晴不定。
“喂!你去哪裏——”
和一庭話還沒說完,眼前人就已經拿了衣服出門去了。
……
‘儒安堂’。
“安老,這位就是安盛電子的莊小姐,我的新東家。”顧惜薔親熱地挽着莊淺的手,向面前的老人笑着介紹,“她早就放了話,說一定會将您那尊玉佛拍到手,多少價錢都願意出……”
莊淺全程不語,任由顧惜薔滔滔不絕,自己只溫柔地笑看着面前的老人。
安千秉笑着跟她握手:“莊小姐年紀輕輕事業有為,哪像我,老了老了……”
“您,不老,很有本事。”莊淺零星組織出幾個字句,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我說話,不太方便,一會兒,細薔替我,出價,您別介意。”
“怎麽會,”安千秉笑得臉上皺紋都活躍了起來,本欲再跟莊淺多聊兩句,可是秘書過來通知說警署的人來了,他這才沖莊淺抱歉地笑笑,離開。
顧惜薔拉着莊淺,在靠角落的一個位置坐了下來。
兩人剛落座,莊淺便摸出手機開始打字,打完按下發送鍵之後,示意顧惜薔看手機:
莊淺:我說話不方便,以後短信聯系。蕭遠山的事情處理得怎麽樣了,大概什麽時候能出新聞?現在警方揪着我不放,你動作快點。
顧惜薔湊近她小聲道:“已經将你給的報導材料整理完畢了,預計最遲今晚九點就會見報,而且按照你說的,将首發機會賣給了別家傳媒,我們做後期深入挖掘報導。只是我不明白,咱們為什麽要将賺錢的機會拱手讓人?一旦蕭遠山的背後髒事被曝,肯定會引起社會的劇烈反響,若是由我們一路獨家,必定可以大賺一筆……”
莊淺:我不稀罕那點小錢。
顧惜薔陰陽怪氣:“喲,我怎麽就忘了,現在你是發達了,我們這種小市民自然比不得,今兒個不就是為了搏個破慈善名頭麽,就要白送姓安那老頭幾百萬?
莊淺斂下譏诮的唇角,沒吭聲。
不一會兒,她擡眸看了眼門口,就見到那位姓靳的督察過來了,正在門口跟安千秉說着什麽,表情嚴肅。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灼灼眼神,門口說話的靳正言語氣一頓,目光朝她看過來。
莊淺無害地沖他笑了笑,笑容明媚而多情。
靳正言眉頭一皺。
她收回了眼神,繼續用短信向顧惜薔道:對蕭遠山的報導适可而止,別緊揪着不放招人懷疑。
顧惜薔點點頭,然後又低聲咒罵道,“那個老王八蛋作孽太深,這麽多年警方竟然沒查出半點罪證,如今果然是天道輪回,也不知得罪了哪方鬼神,落得個凄厲不得好死的下場,真希望這種社會敗類多死幾個。”
莊淺:人在做,天在看,即便法律不能制裁,作孽太深的人,都會不得好死。
顧惜薔看完短信,笑嘻嘻睨她一眼:“平時倒不見你是個這樣正派的人。”
莊淺抿唇笑笑,收了手機不再說話,等着拍賣開始。
兩人又坐了一會兒,顧惜薔突然拐了拐她,暧昧地朝她擠了擠眼睛,“你看門口誰來了?”
莊淺一回過頭去,就看到一身淺色休閑裝的喬焱站在門口,身邊是他二姐喬箬,兩人在門口小聲說了幾句話,然後朝這邊過來。
莊淺眉頭一下子皺緊。
“沖着你來的吧?”顧惜薔笑睨了莊淺一眼,“你這女人行啊,從前見你悶着不吭聲,還以為是個榆木腦袋,結果轉眼就搶了老公家産在外養男人……”
“你別說,這麽難聽。”莊淺瞪她一眼。
“啧,敢做還怕人家說呀。”顧惜薔聳聳肩,“想想你這一輩子也該值得了,嫁過豪門,睡過老公以外情人,臨了還撈得滿缽,吃喝嫖賭不愁……”
說着說着又有些酸的不是味兒了。
莊淺懶得理她,起身朝喬焱走過去。
……
莊淺到了門口,跟喬焱打招呼:
“小焱,你,還沒回去?”
喬焱一聽她這話,原本不好看的臉色更難看了,冷哼一聲:“我去哪兒用不着向你報備吧?你也沒資格過問。”
簡直當她是仇人了。
莊淺頭疼。
“小焱,怎麽說話呢,”喬箬拉了拉弟弟,跟莊淺抱歉道:“莊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跟小焱是明早的飛機,今天聽說有一場慈善拍賣,就來盡點心意。”
莊淺臉色卻并沒有轉好,皺着眉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喬焱見她沒話,也只是冷着臉不肯主動開口,兩人一時有些尴尬。
喬箬立刻打圓場:“小焱啊,我剛才突然看到個老朋友,你跟莊小姐聊聊,就當提前道個別,我去去就來啊。”說着推了弟弟一下,自己走了。
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莊淺摸出手機迅速打了幾個字,示意喬焱看手機:
莊淺:小焱,你別生我的氣,回去之後,你選擇繼續留在國安局也好,另謀喜歡的職業也好,都會做得很好的,我知道你聰明。
喬焱捏着手機頭都沒擡:“我的未來怎樣不需要你操心,你還是操心自己吧!”
莊淺沖他笑得溫柔:你不用擔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喬焱立刻變臉:“誰擔心你?你少自作多情!”
莊淺扁扁嘴巴打字:用不着這樣吧,還是可以做好朋友嘛麽麽噠(づ ̄ 3 ̄)づ
喬焱瞪着她。
莊淺又發:謝謝你沒有把上次那張照片交給警方,小焱。
喬焱見這條短信,心底無端憤怒,大力拉着她到一邊人少的地方,恨聲低吼道:“莊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今天來這裏的目的,你省省心別自尋死路,警察都守在這裏,拍賣大廳的每一個角落都安裝有監視器,你要是在這裏出事,誰都幫不了你——”
莊淺笑眯眯臉看向他身後,“靳、靳督察。”
喬焱倏地住了嘴,轉身看向後方的男人,眸色陰沉,“靳督察好閑情,不聲不響吓人的空閑有,倒是不去多做點除暴安良的好事。”
靳正言:“我現在就是在做除暴安良的好事。”
他的目光轉向莊淺:“莊小姐的傷好了?”
“右手不,不能好了。”莊淺小聲說了一句,垂下了黯淡的目光。
喬焱看了眼她的右手,心底又氣又怒,更多心疼,情緒難當。
靳正言溫聲道:“既然莊小姐身體還沒完全好,那今天可以不必急着來的,否則一個不小心就露餡了,那即便再廢一只手也脫不了身了。”
莊淺:“我不,不明白,靳督察的,意思。”
靳正言沉眼盯着她,放低了聲音道:“不管你手段多高明,掩飾得多好,今晚的拍賣會相安無事便罷,若你膽敢不怕死地亂來,我絕不會讓你逍遙法外。”
莊淺畏懼地退了一步。
靳正言沉着臉去巡視周邊場地了。
“你的手?”喬焱神色複雜地看着她的右手。
莊淺輕輕将手放到了身後:“沒、沒什麽大礙。”
“我看看。”他猛地拽過她的右手,結果就清楚地看到上面觸目驚心的傷痕。
“怎麽搞的!”喬焱狠狠瞪着她。
“車、車禍。”
莊淺使勁要将手拖回來,可是他拽得緊,因為痛,她不敢使大力拖,兩人就這樣僵持着。
沈思安開車趕過來的時候,就是兩人這副握着手互訴衷腸的模樣。
一瞬間積壓在心底的各種酸甜苦辣都沖上腦海了。
他幾步上前來,若無其事地攬過莊淺,巧妙地隔開了她與喬焱的距離,在她耳邊溫聲道:“怎麽不等等我,說好陪你一起來的,我就是有再重要的事也會放下陪你。”
莊淺皺着眉要掙開他,不明白他突然又是哪根筋不對了,“你,你自己說——”
“是,我自己說了太忙顧不上你,現在我知道錯了,寶貝,別生氣了好不好?”他連忙搶了她的話,箍在她腰際的手力道漸大,湊近親昵地吻了她的唇角一下,哄道:“咱們先過去,你看上什麽都拍給你好不好,就當是我賠罪,再不趕緊待會兒你想要的東西都拍不到了。”
莊淺急忙轉身看喬焱。
喬焱冷冷地瞪了她一眼,擠開兩人率先離開了。
“你,你又來幹什麽!”
莊淺來了氣,掙紮着使勁推開沈思安,“你自己說,不來,我不求你。”
沈思安瞧着她憤憤不平的樣子,又想到她剛才跟別的男人卿卿我我,一時來氣便道:“你急着非來不可,就是為了會舊情人?”
“不、不必你操心!”莊淺說話費勁,幹脆摸出手機打字:我跟你半毛錢關系都沒有,不管你是處于什麽原因,總之以後別再讓人誤會咱們的關系,故意開這種下流的玩笑,有*份。
她按下發送鍵就狠狠瞪着他,示意他看手機。
沈思安瞥了一眼信息,又再看她,突然就覺得自己是多心了。
自己怎麽會因為聽信和一庭那家夥的片面之詞,就真将她當成是變态殺人魔?再說了,即便按照和一庭的推理,她今天是來對付安千秉的,可她現在手都用不上力,難道是要她去幹下毒的蠢事?
那她也确實有夠蠢的。
沈思安一把摟過莊淺,暖了神色,在她耳邊小聲道:“好了,今天無故找你麻煩是我不對,待會兒你喜歡什麽我都拍給你好不好?我說話算話。”
莊淺依舊大力推她,想破口大罵他又沒有辦法,嘴巴表達不出來憋得很難受。
她色厲內荏的模樣落在沈思安眼底,自是嬌憐萬分,心神微動間,已經連拖帶抱地将她摟到了拍賣廳。
此時拍賣已經開始,既然都坐下了,莊淺也沒再鬧,就安靜地看着人群競價。
喬焱就坐在他們側對面的地方,安靜地玩着手機,眼角餘光都沒有瞥這邊一眼。
拍賣如火如荼地進行,沈思安不時看一眼莊淺的表情,卻發現她始終低着頭意興闌珊,竟然連一次出價都沒有,湊近她小聲問,“還在生氣?”
莊淺瞪他一眼。
沈思安笑:“喜歡哪件你提前跟我說一聲呀,讓我心裏有個底。”
他原本也就是逗逗她,沒期望她開口,可誰知莊淺這次倒是應了他的話,“安老先生,的那尊,唐朝玉佛,漂亮,我自己,拍。”
沈思安決心拍了哄她開心。
又過了大約半個小時,臺上司儀舉着話筒道:“下面這一件拍賣物品可了不得,它來自著名慈善家安千秉安老先生,是安老先生珍藏許久的一尊貞觀年間的玉佛,底價30萬,請競價。”
“四十萬,”沈思安首先舉牌。
“六十萬。”有人競價
“八十萬。”
……
“一百萬。”
第二次舉牌之後,沈思安看一眼莊淺,見她目光緊緊盯着臺上那尊玉佛,顯然是真心喜歡,他湊近對她小聲道,“真那麽喜歡?”
莊淺輕輕點頭,竟然破天荒沒對他發脾氣,笑得溫怯,“好看。”
沈思安心底一蕩,繼續競價。
不多時,莊淺卻突然拉了拉她的袖口。
“怎麽了?”
“我、我……”她面色一下子很難看,緊張地蹙緊了眉頭,紅着臉羞惱不已,“怎麽辦,我好像那個、那個來了,不舒服……”
“哪個?”沈思安摸摸她紅得滾燙的臉蛋,“哪裏不舒服?”
“就是那個來了!”莊淺小聲吼了一句,臉紅得要滴血,竟然鬼使神差的沒打哽。
沈思安瞧着她夾緊的腿,一下子會過意來,罕見地狼狽了神色,“你,你要不要緊?”
“我去去、洗手間,再出來——”莊淺已經羞愧得無地自容了,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的樣子,趕緊捏着包起身,就朝着洗手間跑。
走時還不忘提醒他,“玉佛、玉佛。”
沈思安還處在剛才難得的尴尬中,現在經她提醒回過神來,連忙問,“你一個人行不行?”
莊淺已經夾着步子走遠了,直奔洗手間。
沈思安看着她倉皇而逃的模樣,後知後覺笑出聲來,再次舉牌:
“兩百萬。”
全場稍嘩然,一時沒有繼續跟價的。
司儀敲了一下錘,宣布道:“兩百萬一次,”
“兩百萬兩次……”
“兩百五十萬!”
又一個清涼的聲音想起,打斷了司儀的回話。
“小焱,你喜歡那尊玉佛,我怎麽覺得怪醜的,”喬箬撅撅嘴巴望着弟弟,“這別是假貨吧。”
喬焱漫不經心地說:“我就喜歡那個醜東西,它多醜我都喜歡,假的我也喜歡。”
喬箬讪讪地閉了嘴,好不容易肯哄得這祖宗回去,現在肯定是萬事由着他的。
“兩百六十萬!”
沈思安看都沒看競争對手一眼,繼續喊價。
“兩百八十萬!”
喬焱無所謂地繼續舉牌,期間挑釁的目光投向沈思安的方向,卻突然發現不見了莊淺。
“三百萬!”沈思安又一次。
……
“三百萬一次!”
“三百萬兩次……”
“怎麽了小焱?不繼續競價了嗎?”喬箬拉拉弟弟的手臂。
喬焱整張臉都變了色,眼睛掃視一眼全場,突然問喬箬,“坐在第一排靠邊那個姓安的老頭呢?二姐你看到他沒有!”
莊淺不見了,安千秉也不見了,喬焱知道這代表着什麽,心跳如擂鼓。
喬箬看了眼第一排,咕哝道:“奇怪啊,安老先生剛剛還在的,去洗手間了吧。”
“現在是在拍賣他的東西,敲定後他要親自致辭的,怎麽可能選這時候去洗手間?”喬焱急忙從位置上起身,腳步飛快地朝着洗手間跑去。
喬箬不明所以,還以為他尿急,也沒在意。
“三百萬三次!”司儀最終敲下第三捶,大聲宣布道:“恭喜沈先生!”
沈思安笑着起身示意,随即拿出手機給莊淺打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了,“喂?”
她的聲音很輕,仔細聽的話還帶着微喘,背景音唰唰地,沈思安問道:“還沒搞定?玉佛我拍下了,要不要我過來?”
“不、不用了。”
“你不在洗手間嗎?什麽聲音唰唰地?”沈思安皺眉。
“在、在的,”莊淺氣息很急,帶着焦躁,“在、在放水洗手,手上不小心弄、弄得很髒,洗洗就出,出來。”
“那你快點,有問題就電話叫我,嗯?”
莊淺不甚在意地嗯嗯兩聲,沈思安無聲一笑,想到了她呆頭呆腦的樣子,挂了電話。
司儀又在臺上宣布:“下面請本次慈善拍賣的主辦人、著名的慈善家,安老先生上臺致辭!”
掌聲熱烈。
卻一直等到熱烈的掌心結束,都沒有人上臺。
“安老先生?”司儀的目光移向前排,這才發現本該上臺講話的安千秉還沒回來。
“小楊?”司儀的目光看向安老的助理。
“安老先生去了趟洗手間,我去看看。”小楊立刻跑去喊人。
沈思安原本是靠在座位上無所事事,一心想着待會兒莊淺抱着玉佛喜笑顏開的模樣,直到司儀提醒安千秉不見了的時候,他才猛地驚醒,下意識地看向門口:
原本守在門口的幾名警察也不見了。
莊淺還沒回來。
……
“啊!安老先生死了!!!!!”
助理小楊驚心動魄的聲音,從洗手間的方向傳來,令拍賣廳所有人瞬間驚慌。
沈思安臉色大變,腦海中各種念頭電光火石般閃過,急步朝着洗手間的方向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