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莊淺開着車離開醫院,又打電話給靳正言,催要那份名單上十幾個編碼代號的意思,彼時靳正言正因這兩天的連環自殺案忙得不可開交,自然抽不出身來,最後她只得煩躁地挂了電話。

“莊小姐,莊小姐?”咖啡廳內,喬箬攪着手中的咖啡,提醒對面明顯魂不守舍的人。

“嗯?”莊淺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剛想到點事情走神了,怎麽了?”

“是你怎麽了才對,”喬箬喝了一口咖啡,不滿道,“你急匆匆約我出來,到底什麽事?”

莊淺一下子語塞。

她握着杯子沉默了片刻,然後道,“是這樣的,我知道提這樣的要求可能很不好,但我現在确實有急事——我想見一見喬焱。”語罷見喬箬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她連忙補充,“你放心,我絕對不會給你們造成困擾,也不會再跟他糾纏不清,我就是有點事情想跟他說……”

“不用了,”喬箬打斷她的話,覺得口中的咖啡都苦了下去,焉焉道,“他不在。”

不在?

這是莊淺第二次聽到類似的話,她還就偏不信一個大活人真能消失得這麽幹幹淨淨了,追問道,“他去哪兒了?我有急事要見他。”

“下部隊去了。”喬箬恨恨地瞪她一眼,紅了眼眶,偏又不得不說,“你有什麽事可以跟我說,只要在我職權範圍內,能幫的我一定會幫你,我答應了小焱的。”

“不必,沒什麽事了,謝謝你抽空見我。”莊淺起身告辭,心底滋味難明。

喬箬不像是說假話。

莊淺起初也猜測過,離開了國安局,若喬家繼續對喬焱寄予厚望,或者他自己也想有一番作為的話,免不得進部隊這條路,可這種根正苗紅的官門子弟,入部隊也不過是走個形式,兩年的時間,足夠他轟轟烈烈至少榮升少校了,哪用得着搞得這般神神秘秘的,低調到連信息都抹去了。

喬焱別的不說,不打電話不消費都可能,他還能不碰電腦?那就跟要瘾君子戒毒瘾一樣艱難。

況且喬箬的反應也很不對勁——她那模樣,哪裏像是為弟弟前程似錦而開心,根本跟哭喪沒有兩樣了。

沒來得及多想,莊淺與喬箬告別之後,匆匆回家換了套輕便衣衫,秦圍意料之中的不在,倒是省了她很多事,午夜十二點的時候,她孤身再次前往了軍區醫院。

夜風很涼,帶着澀澀的鹹冷,白天被喧嚣充斥的醫院,此刻仿佛重傷垂死的巨獸一般,茍延殘喘着,底樓的警衛員們還在守崗,大半夜的眼睛都沒眯一下,值班室燈火通明。

莊淺在外圍選了個角落,取出折疊刀,沿後方水管壁攀緣直上,到了三樓加護病房的時候,靈巧的破窗而入,一落地首先爆了走廊燈,她摸黑沿着走廊而入,直奔順數第三間病房。

程順安的病房。

結果還沒走兩步,她就險些被腳下一堆東西絆倒在地。

卧槽。

莊淺取出小電筒晃了晃,看清楚地上橫七豎八躺着的警衛員時,心髒猛跳:難怪燈滅了都沒有半點聲音,原來都躺在這裏了。

她俯身探了探鼻息,沒死,多半是有人用了藥。

竟然有人趕在她前面?

莊淺心知不對勁,迅速推開病房門,迎面,匕首泛起的寒光刺得她眼睛一疼。

“住手!你幹什麽!”

看清楚裏面正發生什麽的時候,她刻意壓低了聲音發出一聲呵斥,連步上前,一腳踢飛了對方刺向床上傷員的兇器,對方迅速利落的一拳回擊。

黑暗中,兩人不可避免地動起手來,莊淺手中小電筒被摔到地上,看不見對方的臉,她只能從身形大致判斷出是個男人,被迫感受着對方身上散發出的那種直逼命門的純粹殺氣。

這個人要她死。

那人招招狠辣,莊淺不得已被逼得節節後退,兩年前車禍的後遺症,使得她右手很難像常人那樣連貫出擊,此刻這般近距離搏鬥,對方無論體能還是力量都高出她大半截,再纏鬥幾分鐘,她必定沒活路。

看清楚形勢,莊淺不甘心卻只能撤,正當此時,對方又是狠狠一腳踢來,她下意識伸手一擋,右手腕關節立刻一陣銳痛,她難以抑制地發出一聲悶哼。

黑暗中,那人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

死一般沉寂的病房內,只餘下她掩飾不住的急促呼吸。

莊淺捂着劇痛的右手,額上冒汗。

透着窗口一點淡淡的霓虹光,她清楚的看見,兩米開外的那一雙長腿逼近了幾分,卻又在快靠近她的時候停住了。

沉默中,那種逼得她神經緊張的殺氣漸漸散去。

那人突然重新抽·出一把刺刀,狠狠朝着病床上的人刺下!

莊淺瞪大的瞳孔中,想象中鮮血四濺的畫面并沒有出現,那人顯然也察覺到了,伸手将被子一掀:一個塑膠模型,一團棉絮,哪兒來的程順安?

空城計?!

顯然那人跟她一樣吃驚,雙雙撲了空,莊淺恨恨捏緊了掌心,不想留下任人宰割洩憤,她快步移向窗口就要撤,結果才剛一靠近窗口,就被突然竄進的一道黑影撞翻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又一個裹得只剩眼睛的黑影已經蹿了進來,與先前那個迅速交上了手。

他媽的!

莊淺捂着摔疼的屁股,慫逼地縮到了一邊,不想被殃及池魚。

可還沒來等她喘過氣兒,右側的窗口又是一陣響動。

莊淺眼都瞪成了銅鈴,滿臉卧槽:還有人來?

還真有人來!

狹窄無光的病房內,三條黑影,很快便戰成一團,個個拳腳生風,你動刀子我動匕首,近攻的距離,選擇熱武器是弱雞才會做的事。

默契地,打鬥中的人都選擇性無視了病房內的第四人。

莊淺艱難地吞了口口水,一點都沒有受歧視的自覺,她揉着發痛的右手腕,努力想要在黑暗中看清楚誰踢了誰一腳,誰又給了誰一拳,情緒從一開始的緊張,到逐漸的松了口氣,再到最後的沒精打采。

奶·奶的,今夜真不是個适合幹壞事的日子。

鼻翼間隐隐開始嗅到血腥味兒,莊淺知道再逗留也沒意思,趁三人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溜了。

再次回到小陽山別墅,是淩晨兩點半。

莊淺迅速脫了衣服,沖進浴室洗了個澡,裹着浴巾出來的時候,他發現秦圍房間的燈亮着,有些奇怪。

剛才明明還是黑着的,也沒聽到停車聲。

“咚咚咚!”她去敲了敲門,“秦圍?是你回來了嗎?”

“嗯,”秦圍聲音聽起來有些含糊,頓了頓才道,“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很晚了早點休息。”

“你聲音不對勁,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莊淺皺着眉繼續敲門,“你開開門。”

半分鐘左右,秦圍打開了門,一股酒氣随之襲來,他整張臉悶紅,扶着門框看她,“沒、沒不舒服,不留神就、就喝喝、喝多了點……”

莊淺被酒精刺鼻的味道熏得難受,扶着他站定,皺眉道,“怎麽喝這麽多酒,快去洗個澡早點睡覺,都醉成什麽樣子了。”

秦圍踉跄了一下,揮開她的手,随手扯了領帶去浴室了。

他與她擦身而過的時候,莊淺突然嗅到隐約一股熟悉的味道,不是香水,不是酒精,而像是……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就是那種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原本應該強烈到讓人難以忽視,此刻卻被他身上濃烈的酒精味遮蔽了大半。

莊淺看着關起來的浴室門,心跳急促。

秦圍去過醫院。

他卻騙她說是去見朋友,還故意用酒精掩飾身上的味道——

剛才的三個黑衣人當中,他是哪一個?

莊淺一度懷疑,第一個與她在醫院交手的黑衣人最可能是秦圍,因為那人明顯是去殺人滅口的,秦圍有殺人動機,而且在她跟他交手之後,對方起初明顯是打算下狠手要她命的,卻在後來突然又放棄了。

那是因為他認出了她。

秦圍從小跟她接受過一樣的訓練,她出手能被他認出也是情有可原。

想到這些,莊淺突然頭疼得厲害,不知是難受還是煩躁,又想到兩年前莊曼的結局,她不希望秦圍步莊曼的後塵,無辜斷送了性命;可轉瞬她又打消了這種自作多情的憂慮:

如果這一切真是秦圍策劃的話,她實在是很難想象,既能夠滴水不漏的制造多人自殺身亡的證據,他真會留下程順安這麽個天大的漏洞?還要在事後去可笑的亡羊補牢。

沒有兇手會這麽蠢。

有那麽一兩個瞬間,莊淺甚至破罐子破摔地想:兇手做這一切,倒好像故意做給她看的一樣,蓄意留下破綻,等着她一步步順着線爬,臨門一腳的時候,又毫不留情地将門狠狠摔上。

腦袋混亂不堪,手還痛着,莊淺覺得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這時客廳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大半夜的,誰來電話?

“喂?”莊淺拿起電話筒,“找誰?喂?”

電話卻又沒了聲音。

莊淺疑惑地握着話筒看了看,确定是在通話中,又對着電話道,“誰啊?說話。”

回應她的只有電話裏輕到幾乎不存在的呼吸聲,昭示着電話那頭是個活物。

白忙活了一晚上,莊淺耐心早就用完了,對着電話道,“有屁就放,沒事我挂了啊!”

說完根本沒給對方時間,挂了。

彼時正逢秦圍洗完澡出來,見她蹲在電話旁生悶氣,問道,“怎麽了?這麽晚誰的電話。”

“不知道,打錯了吧。”

敷衍了一句,莊淺現在一看見秦圍的臉,腦海中就自動浮現出十萬個為什麽,一時心累,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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