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混亂不知是怎麽産生的。

因為打定主意要給兄長驚喜,以換取自己減刑半年早早離開軍校的好日子,熊孩子早幾個小時就開始忙活了,他一個人在花園擺弄煙花,偌大的花園,空蕩蕩的沒一絲聲音,藏匿在花叢後方的一個個身影屏住呼吸,黑暗中一雙雙眼睛精神抖擻,就看着園中年輕的少年屁颠屁颠晃來晃去。

直到又一道身影進來,衆多藏匿的身影立刻進入備戰狀态。

莊淺動作迅速地将門鎖住,隔音效果極強的玻璃門,再加上衆多賓客都在宴廳,這邊根本連鬼影子都沒有一個。

天時地利人和。

“小琮?”莊淺出聲,叫花園中央的沈琮,半點都沒有心虛地打招呼,“你在那兒幹什麽?需要幫忙嗎?”

熊孩子一聽到她的聲音,立刻興奮地回過頭來,“嫂子是你啊!你快過來給我看看,這裏該放個大的還是小的……啊!”他話鋒突然一轉,“誰他媽打老子!”

後方花叢中突然撲出一個高大的身影,揚手就朝他重重一拳。

莊淺不忍直視地別過了臉,看着花叢中竄出一個又一個身影,沖過來就要抓她和沈琮,她當然要象征性地反抗兩下,卻沒敢叫太大聲,主要還是怕将人引來。

熊孩子卻簡直吓尿了,手腳胡亂撲騰,張嘴就要哇哇大叫,結果聲音還沒完全發得出來,就被兩名綁匪狠狠打了好幾拳,最後敲暈在地上。

莊淺看到沈琮倒在地上,眉心不自覺皺了一下,心裏立刻不舒服了:這是人幹事說好做做樣子抓人,結果對孩子下手這麽狠?

逼真也不帶這麽來。

不等她氣憤完,好幾個蒙得只剩眼睛的人立刻沖過來抓她,動作簡單粗暴。

莊淺象征性地掙了掙,在現場弄出點打鬥過的跡象,怒道,“喂!做做樣子就行了,別吓到小孩子!綁那麽緊做什麽……”

對方沒人吭聲,只迅速将她捆綁住。

這一行總共十來人,

在綁她的時候,對方叽裏咕嚕有低聲的交流,用的是她聽不懂的某種語言。

等等,聽不懂?

莊淺心裏咯噔一下,開始覺得不對勁,在即将被捆好擡走的時候,她猛地回神看了眼手表:距離她發信息給靳正言,時間才過去五分鐘。

而她跟靳正言約定的是十分鐘之後才動手!

去他舅爺姥姥個神的喲!

這些“綁匪”,都他媽是真的!

反應過來正在發生什麽,莊淺開始拼命掙紮,渾身解數都使出來了,無奈對方人多勢衆,她此刻還被半綁住手腳,而退路又被自己全部封死了,最終結果就是:叫破了喉嚨都沒有一個人來!

最後的最後,在她被綁匪捂住嘴巴暈過去的前一秒,莊淺不死心地看了眼玻璃門,那裏,三五個人正在使勁敲打玻璃門。

莊淺最終在心裏默默嘔出一口老血:那幾個才破門而入的,怕才是說好的“綁匪”吧?

這操蛋的人生!

……

宴廳,依舊熱鬧一片,誰也沒發現就在不久前,一場驚心動魄的綁架案就這麽發生了,李琛從花園回來的時候,靳正言正跟同僚喝酒,他側身小聲問,“事情搞定了?”

李琛抓抓腦袋,“算是搞定了……吧。”

靳正言:“什麽意思?”

李琛愈發不解了:“頭兒,你交代的事,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鍋我也鐵定給辦妥帖,可你這樣搞兩面套就有點瞧不起兄弟了——”

靳正言:“你說什麽?什麽兩面套?”

李琛:“你既然叫我帶人去帶走莊小姐,幹什麽還安排另一路人?”

“你說什麽!”靳正言簡直如遭晴天霹靂,手中杯子都摔到了地上,他連忙拉着李琛到了僻靜地方,沉聲問,“你說還有另一路人?不是叫你去假裝綁走她嗎?”

“我帶着兄弟們去了啊,一分鐘時間都沒差的,”李琛莫名其妙,“可我們到花園的時候,正好看到她被人綁走,不是你另外安排了人嗎?”

靳正言心頭猛跳,終于意識到事情麻煩了。

他一個人沉默了很久,突然想起,莊淺昨晚最後發給他的一條短信:如果計劃生變,暫時聯系不上我,你先自亂陣腳,立刻啓用備用計劃。

這時候,盡管心有不甘,靳正言卻終于不得不服了那女人缜密的心思。

“頭兒?”李琛推了推他。

靳正言回神,吩咐道,“這件事就當作沒發生,你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後面的事我自己會處理。”

……

宴會已經接近尾聲,賓客們相繼離去,送客的卻不是今日的主角,一切相關事宜都是沈雨巍在張羅,而原本該主持宴會邀賓客共賞煙花的男主人,此刻快将別墅頂層掀翻了天:

“沈先生,人還沒找到。”

“沈先生,小少爺被人打暈在花園。”

“沈先生,有傭人在洗手間發現了和書-記……”

“……”

一系列糟糕破事兒。

這大概是沈思安三十多年來過得最驚心動魄的一個生日:綁匪就這麽輕而易舉地來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在那麽多警衛的眼皮子底下,輕輕松松綁走了一個大活人?

“給我繼續找,調出監控一個角落都不準放過,查清楚綁匪是什麽人。”脫了外套,沈思安吩咐警衛長,随即問身邊秘書,“剛才她都去過什麽地方?”

秘書戰戰兢兢,“莊、莊小姐一直都是跟和書-記在一起,他們一起上了五樓,在會客室的門口待了很久,然後莊小姐好像有點不舒服,我看到他跟和書-記朝洗手間的方向去了,她那時候臉色似乎很難看,和書-記就遠遠跟在後面……”

“你說她在會客室門口待了很久?”沈思安打斷秘書的話,皺眉問,“她沒有進去,就只是在門口,然後就臉色不好看?”

秘書連忙點頭,“是的,莊小姐沒有進去。”

沈思安沉下了眸子,揮手示意秘書去做事,然後自己推開了會客室的大門。

裏面,幾個人正在玩兒牌,看到他,東北角安靜抽煙的王缪眼睛一亮,笑呵呵打招呼:“喲,我說是誰呀,恁大的氣性,原來是我們的大壽星來了……”

洛肖停了摸牌的手,叼着煙哼了一聲,“以為某人掉進美人窩裏出不來了呢。”

“糊了!”長着一張娃娃臉的男人一聲吆喝,笑眯眯看着對面的女人,“果然還是堂姐好。”

尤娜一推牌,“不玩了不玩了,老點炮是怎麽回事兒。”

倏的,一聲沉悶的槍響。

飛出的子彈瞬間穿破了牌桌,會客室內嬉笑聲一下子全無,幾人的目光一轉,全都集中在門口的男人身上。

沈思安面無表情,反手鎖了會客室的門,轉過身來的時候,他若無其事地擦了擦還冒着硝煙的槍口,聲音輕到發沉,“能在這樣的日子,這樣的防備下,在我眼皮子底下綁人的,我只問這一次,你們當中,是誰動的手?”

四人中,平日要數王缪跟沈思安關系最鐵,此刻一見氣氛不對勁,自然是他站出來打圓場,“兄弟,大好的日子這是幹什麽?動槍多傷感情?有話咱好好說不是……”

好好說?合着被綁走的不是你家準老婆,你就能好好說?

沈思安臉色陰沉,一聲沒吭。

洛肖也覺得他反應過激了,打趣道:“怎麽?欲求不滿來找兄弟們晦氣了?”

“是我。”就在兩人想着法子化解尴尬的時候,坐在原位的尤娜突然出聲了,“與他們沒關系,人是我要人綁的。”

“你找死。”

沈思安目光一沉,下一秒,子彈迅速上膛,槍口就抵上了尤娜的額頭。

“思安!”王缪上前拉人,一邊沖着面不改色的尤娜道,“尤娜,咱們合作這麽久都相安無事,你頻頻牽扯到局外人,這次不分青紅皂白就綁人,太過分了!”

“過分?”尤娜冷冷一挑眉,對着沈思安,“玩兒咱們這行的,彼此都清楚游戲規則,有錢大家賺,風險各自擔,上次你的女人壞了我大事,讓我一年來的努力付之東流,到手的貨都成了廢鐵,若不是看在咱們多年合作的份上,我當天就能剁碎了她扔窟裏喂蛇。”

“你有膽就試試看!”沈思安臉色陡沉,“尤娜,你有膽碰她一根頭發試試看。”

“瞧你這話說得,我當然不敢了,”許是見他眸中殺意半點不假,尤娜陡然緩了語氣,兩根手指輕輕搭在他的槍口上,嬌聲道,“不過我不敢,可不代表別人不敢,要她死的又不止我一個。”

她悠然說,“你拿槍指着我也沒用,上次在中東,有人出了高價要買她的命,是我仁慈放了她一馬,你不但半點感激的表示都沒有,反而理所當然,所以這次對方又出雙倍價錢的時候,我覺得自己不能繼續這麽仗義下去了……呃咳!咳咳——”

脖子突然一緊,尤娜話音被迫頓住,呼吸立刻變得艱難,漂亮的臉蛋漲得通紅。

她驟然開始拼命掙紮。

“唧唧歪歪這麽多,你不就是賭我不敢讓你腦袋開花?”沈思安狠狠掐着她脖子,大力将人摔到沙發上,渾身戾氣,“尤娜,要人一槍斃命太容易,可要人生不如死,就會麻煩很多。”

他緩緩低下頭去,對上她漂亮的碧眸,此刻那雙眸子中,麗色不再,只餘下對死亡的純恐懼。

沈思安沉聲說,“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把事情交代清楚。”

他手上的力道,只要再加大一分,立刻就能簡單粗暴地結束了她的命。

“你、你敢……咳!咳咳……”尤娜艱難的咽下喉中狠話,求救的目光落在了那個娃娃臉男人身上。

“堂姐——”男人明顯想要上前,卻被王缪和洛肖一左一右拉住了,最後憤憤作罷。

“他姓秦!”尤娜終于不堪重負,艱難地吐出三個字。

脖子上力道一松,她大口狼狽地喘氣,原本妝容精致的臉上,此刻一陣青一陣白,配上脖子上烏青的掐痕,幾分恐怖。

慌忙退離了沈思安幾米遠,她緊張地咽了一口口水,小聲說,“你知道規矩的,我只是送貨人,對方出價要人,我就收錢照辦,并不知道對方什麽身份。”

“只是這次要綁的、的人……”眼看着那個男人臉色愈發陰沉,尤娜下意識護着脖子,急忙道,“這次要綁的人特殊,我便讓人試了試對方的底,最後只知道他姓秦,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了,你相信我。”

說完她緊張地盯着他。

沈思安問,“将人綁到哪裏去了?”

尤娜欲哭無淚:“這個我怎麽知道,我們的約定是出了別墅就換貨,交了貨生死不管,錢我在半小時前就到賬了,半個小時,足夠發生很多變故了……”

沈思安聞言心底一緊,迅速出了會客室。

尤娜渾身無力地癱軟在沙發上,心有餘悸。

會客室內其餘三人各有所思。

……

沈思安出來,原本是要立刻部署找人,結果正好撞上清醒過來的和一庭。

“思安,我有件事必須跟你說——”和一庭拖着脫臼的臂膀,也顧不得他此刻生人勿進的模樣,硬着頭皮向他耳語了幾句。

“你說什麽?”

沈思安聽完話,臉色瞬間跟那彩虹似的,一種顏色換到另一種顏色,不可置信:“你說是她打暈你的?”

和一庭滿臉悲劇地點頭,晃了晃脫臼臂膀,俊臉上顏文字很鮮明:

麻痹,你老婆真不是敵人派來的卧底嗎!

他繼續苦着臉道,“思安,我聽小琮說,當時綁匪出現的時候,莊淺就在靠近門的位置,她即使沒能力反抗,要打開門求救還是很容易的吧?怎麽就什麽都沒做就被綁架了呢,你難道不覺得奇怪?”

這當然很奇怪。

和一庭苦思片刻,小心觑了眼面前男人的表情,冒着必死的決心谏言道,“我覺着吧,咱們不能貿然輕舉妄動,這次綁架必有蹊跷,她前後的表現根本半點不像被綁肉票,倒像是……像是她故意配合似的。”

沈思安何嘗不是百思不得其解。

尤娜讓人綁了莊淺,莊淺卻竭力配合被綁,幕後綁架者明顯是要她的命……她這不是上趕着送死?

這一刻,他想得有點多:

#我家老婆不可能這麽蠢#

#這一定是敵人使出的障眼法#

#我一定不能聽信讒言害了我老婆#

#一定有人在撒謊但這個人肯定不是我老婆#

……

片刻的時間,沈思安腦中千回百轉,卻依舊波瀾不驚。

和一庭一直小心注意着他的眼神,最後越來越不對勁,越來越詭異,他連忙道:“思、思安,你那種眼神是什麽意思?我他媽真沒說謊!真是那女人把我打暈在廁所的!難道你以為是我故意自殘誣陷她嗎?”

沈思安眼中明顯就是那個意思,但卻沒有拆穿:“從交人的地方查起,其它的事情等找到人再說。”

和一庭捂着脫臼的手臂,簡直哭暈在廁所:這他媽多虐身虐心的事兒,老子上哪兒說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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