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左慈

見蘇珩離開,朱雀才進來。看見阿荇一臉欲哭無淚的凄慘樣,便好心與她道:“小姐是想要西洋人的小玩意兒嗎?我去叫翠莺撿着好玩的好看的,通通都買回來,好不好?”

阿荇無法言語,只含着淚,眼巴巴地望着朱雀。

就算把西洋的商人也一起買回家,也無法彌補她去不了集市的悲哀啊!

好奇心重的多動症患者不得不在別人看熱鬧時困在家中動彈不得,這種悲哀誰能理解?

阿荇發覺最近自己的淚腺真是越來越發達了,動辄便能做到瞬間淚流滿面。

朱雀開始勸慰阿荇:“小姐不要傷心,皇太孫殿下說了,他很快就能夠找到解藥的,所……”

“小姐,表小姐來了。”

話音剛落,剛才還被念叨的翠莺已經幹脆利落地将左慈領了進來。

阿荇眼眶裏那顆滾了又滾的眼淚,終于滾出了眼角。因為,她終于明白了什麽叫屋漏偏逢連夜雨……

左慈,她現在來能有什麽好事?

果不其然,左慈一腳剛邁進房內,她的聲音便已經在整個室內傳開,令阿荇覺得很是刺耳。

“聽說表姐病了,妹妹特意來看望表姐。”

阿荇頭痛地閉上眼。

看望?嘲笑還差不多!怪道你跟皇太孫這樣投緣,兩個人沒有一個是好心眼的。趁着她這麽慘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都來瞧她的熱鬧。

左慈雖然平日裏素來與阿荇不對付,但論起來,她卻是阿荇嫡親嫡親的表妹。

左慈是阿荇嫡親姨媽的嫡親閨女。左慈爹是正二品的金吾将軍,左慈娘是威遠侯嫡出的二女兒。故而,左慈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千金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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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慈比阿荇還要小上小半年,但她抽條的早,已隐約可見大姑娘的模樣,望上去反倒像是阿荇的姐姐。

今日她依舊穿着往日裏最喜歡的耦合色衣衫,也依舊戴了滿頭滿身的琳琅珠翠。

同樣是喜歡珠寶首飾,阿荇自覺能将那些俗物戴出不俗的感覺。雖然這話頗有些自戀,但它确實是事實。可是到了左慈這裏,就生生地生出一股暴發戶的氣息,那氣息洶湧澎湃的撲面而來,每每都叫阿荇嘴角抽了又抽。

說起來,左慈的爹娘都是資深的富家子弟,怎會教養出這樣一個……唔……略顯另類的女兒?

就拿現在來說,左慈頭發上如見縫插針一般插着的都是些什麽玩意吶?那金燦燦的飾物晃地阿荇十分想跳起來把它們全都拔掉。

這是品味問題,與生俱來又無可奈何,她不能強求。阿荇寬慰自己。

但不得不說,左慈的言行卻是比阿荇更像富貴人家金尊玉貴的嫡出小姐。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左慈清楚明白,也做得規規矩矩。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身為一名貴族小姐,左慈比阿荇略合格。

左慈見阿荇閉上眼,明知她不想搭理自己,卻也不覺得尴尬,只施施然在阿荇床邊坐下。醞釀了會兒情緒,終于做出些哀傷的神色,這才一瞬不瞬地望向阿荇,半晌不言語,眼中好不容易擠出些鱷魚的淚水,又怕妝花,忙拿帕子沾了去。

阿荇眯着眼看着左慈的全套動作,心裏默默地給她點了個贊。

不過,左慈做事雖然滴水不漏,但是演技卻略有些糟糕。

見翠莺退了出去,左慈又将自己貼身的丫鬟打發了,這才開了口:“表姐受苦了,瞧這小臉憔悴的,讓人看了好生心疼。”見阿荇依舊不想搭理自己,便也不兜圈子了,“聽說方才皇太孫殿下也來看望表姐了。怎麽,殿下沒有給表姐那種□□的解藥嗎?”

解藥?

阿荇猛地睜開眼睛。

左慈拿帕子捂住了嘴,做出說漏嘴的吃驚表情,演技一如既往地讓人着急:“怎麽?表姐竟是到如今還不知是被誰算計了去?”哀嘆一聲,“表姐,你真是好生糊塗啊!”

侍立在一旁朱雀聽了這話,忙道:“表小姐的意思,是說這下毒之人是皇太孫殿下了?”見左慈颔首,又道,“這怎麽可能?我們家大小姐是皇太孫殿下的未婚妻,又是青梅竹馬,自小一起長大。殿下……殿下怎麽會害小姐呢?”

左慈嘆道:“哎,這我可就不知道了,信不信由你。不過啊,表姐你自家人知道就好,可別叫小丫頭往外說,嚷嚷的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這萬一皇太孫不承認啊……”她縮了縮脖子,做出一番驚恐的神情,“污蔑皇族可是要掉腦袋的。”她斜睨了阿荇一眼,“表姐如今這麽癱着,倒還不至于致命。”

左慈的話很不耐聽,不過她對阿荇向來刻薄,阿荇主仆二人早就習慣了。

“可是,表小姐怎麽知道……”朱雀欲言又止,但這正是阿荇想問的。

“因為我認得那種毒啊。”左慈頗有些得意地看了阿荇一眼。上一世,蘇珩正是用這種毒,神不知鬼不覺地掃平了許多障礙。雖然重生了一世,但上一世發生的所有事情她都還一一記得呢。

左慈滿臉都是優越感,倒叫阿荇一瞬間摸不清楚她打哪來的洋洋自得。

而左慈見阿荇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一臉懷疑,便道:“表姐不信我?”她頓了頓,“那毒名喚‘不語’。中毒者四肢僵硬,口不能言,微一動彈便如鑽心剜骨般疼痛。”她一笑,“如何?這是否便是表姐如今的症狀?”

這确實是阿荇的症狀。

謝家只對外宣稱阿荇偶感風寒,而太醫也不可能把阿荇的病況告訴左慈。如今知道真相的,便只有太醫,蘇珩,阿荇爹,阿荇娘和阿荇的幾個貼身丫鬟而已。

左慈趁熱打鐵地離間阿荇與蘇珩,道:“這毒是皇太孫殿下的,故而這解藥嘛,也只有皇太孫殿下才有。”

“表小姐怎麽會知道這毒是皇太孫殿下的?又為什麽要告訴我家小姐這些話?表小姐難道不怕擅自洩了密,皇太孫殿下會……”

“瞧你這丫頭說的。好歹我與表姐姐妹一場,我怎麽能忍心她往火坑裏跳?”她嗔怪地瞪了朱雀一眼,又沖阿荇一笑,“是不是這個理兒,表姐?至于我為什麽知道嘛……機緣巧合,偶然得知,具體緣由恕我不便告知。表姐,還是那句話,信不信由你。”她忽然嘆了口氣,“看在我一心為表姐的份上,只求表姐不要把我供出去。不過,就算表姐你恩将仇報,我也可以矢口否認,打死也不認賬。”

閑閑敘了會兒話,左慈便起身準備離開。

臨走時,左慈道:“往日裏我總是疑惑,表姐你除了姓謝以外,簡直一無是處,皇太孫殿下那樣優秀的人,為什麽竟然不反對娶你為妻。”她笑得很甜,“如今看來嘛……原來殿下其實也是不樂意的。”不樂意到寧願對你下毒,看來殿下對你竟是毫無情誼,枉我自诩并非蠢笨之人,卻看不清真相,常常嫉妒于你,真是傻得很。左慈很是開懷。

也不怨左慈總是與阿荇不對付。她前世慘死,今世重生,本喜出望外欣喜若狂,不料卻發現,在這一世,自己上一世的夫君被上一世從未存在過的人給搶走了,偏自己這一世依舊對上一世的夫君情根深種死心塌地。要知道,上一世時,謝家并未有過阿荇,而皇太孫妃這個位子,可是左慈坐着的。如此,在左慈看來,她與阿荇也算作是深仇大怨了。

阿荇眨了眨眼睛,不置可否。

老實說,盡管方才左慈言之鑿鑿,但阿荇其實并不怎麽相信。

這些年來,她也曾暗地裏觀察過,蘇珩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他不像是為了達到某種目的而不折手段的人。而且阿荇也實在想不出,他有什麽理由要對自己下毒。莫非是他真的不想自己嫁給他?可是即便做不成夫妻,他們好歹也是相知相識十幾年的死黨與損友,總該有些情誼在,害人這種事怎麽好意思做得出來。且就算自己癱瘓在床無法嫁人,他就能一定能如願娶蒹葭了?沒有她阿荇,也還會有左慈,更會有許多官家的待嫁千金,如何也輪不到一個酒樓賣笑女。

只是,當第二天皇太孫将蒹葭領進謝府時,阿荇忽然覺得,她似乎應該好好思索一番左慈的那些話。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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