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阿清醉意朦胧間,還是抓住了關鍵,他攥着顧衍的袖子,搖了搖:“聽你這麽說來,清河公主和陳恭的事兒,是你設計的吧。若不然,那鄭國公夫人怎麽就這麽有先見之明,将公主府控制在自己手裏呢,對吧?”

阿清說着,還打了個酒嗝。

“我不過是做個順水人情罷了。鄭國公就陳恭這麽一個兒子,還是個不成器的。若是日後叫他襲爵,鄭國公府只會江河日下。但若能尚公主,有皇室庇佑,一個廢柴世子,再怎樣也不會落魄到哪兒去。”

“他們若不動這個心思,我又如何能算計的到呢?”

阿清拍了拍額頭,又道:“河陽公主怕是要恨死你們了。她過的這麽慘,都沒人幫她,肯定要不分青紅皂白,像瘋狗一樣報複世人了。”

“善因得善果,惡因得惡果,不過是她咎由自取罷了。”

阿清又打了個嗝:“那這事兒跟這案子又有什麽關系?”

顧衍替他順了順氣,不緊不慢道:“陳恭死了。”

阿清嘎了一聲:“什麽時候的事兒?”

“今晨,就在咱們離開上京城不久。”

阿清想問你是怎麽知道的,轉而想到他身邊那些神出鬼沒的暗人,心下了然。

他嘬了嘬牙花子:“啊呀呀,這事兒,那又跟陳恭有什麽關系?難道陳恭知道了什麽,被滅了口?”

阿清拿手在脖頸處比了比,呲牙瞪眼的看着顧衍。

顧衍被他這滑稽的舉動逗的直笑。他拉過阿清的手,放在自己手中摩挲着。

“鄭國公跪了宮門,稱陳恭乃冤死。還說,陳恭死前曾找過他,說了些奇奇怪怪的話。”

“什麽話?”

“他說,若是自己死了,那必定是有人要害他。還說,陳恭留了證據在國公府,只要那人敢滅口,就叫鄭國公将證據呈給聖上。”

阿清反應了半天,方才恍悟:“原來這就是阿衍哥哥說的無中生有吧。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麽證據!是那些人自己亂了陣腳。陳恭一死,你就坡下驢,借陳恭的口吻給鄭國公留了信兒,目的還是為了繼續引出背後之人。”

顧衍點點頭:“很多事情,綜合起來看,總會有那麽幾處疑點的。事出反常必有妖,雖然陳恭表面上表現的是被河陽公主欺壓的不行,也不敢去花街柳巷,可事實上,他早就在別苑養了瘦馬,花天酒地,半點都不耽誤。”

“這種情況下,他卻突然出現在醉心樓,你說是不是反常?”

阿清點頭如搗蒜,還不忘給顧衍豎了個大拇指。

“若所料不錯,今夜,那些人就會動手,去國公府找所謂的‘證據’了。”

“高啊,真是高啊!”阿清連連稱贊。

酒勁兒上了頭,阿清頭暈沉沉的,在顧衍懷裏哼哼唧唧喊着‘難受’。

顧衍無奈搖頭:“叫你貪杯。”

阿清睡覺向來就不老實,此時又有酒勁兒加持着,手腳更是不老實了。

顧衍剛剛沐浴,衣裳穿的寬松,阿清扒拉幾下,便露出大片春光。

他身上斑駁交錯的傷痕再一次撞入阿清的眼中,手指輕輕劃過傷痕,似心疼,似愛憐,似安撫。

顧衍神經緊繃着,攥起的拳頭骨節分明,青筋暴露。

直到濕濡的唇瓣覆上,腦中繃緊的弦哄的崩開了,他猛的弓起身子,不自覺的悶哼一聲:“阿清……”

就在他心情忐忑的等着阿清下一步動作時,那人卻忽然沒了動靜。

半響,顧衍低頭看了眼,阿清已經睡着了……

顧衍忽然有種莫名的無力感,不禁輕笑出聲。他到底在緊張什麽,這種事兒,怎麽能叫阿清主動呢。

等下次……

顧衍腦海中閃過一些少時跟阿清一起看過的小人書,不禁有些血脈贲張。

他将阿清輕輕放下,替他蓋好被子,便起身往浴房去,打算沖個澡。

這時,門外有輕微響動,顧衍眼眸一眯,理了理衣裳,輕手輕腳的開了門。

“少将軍,有消息了。”

“是誰?”

“恕平。”

顧衍瞳孔猛的一縮:“他還活着!”

“沒錯,就是他,屬下不會認錯。”

恕平,先太子李肅四侍衛之一。在河南赈災後期,災民暴/亂闖行宮時,為保護太子而死。

顧衍神情冷肅:“将人看好了。還有,去備馬車,接上齊敏,我們連夜回城。”

說話間,顧衍腦中已經轉了好幾個彎兒,事情的發展,在情理之中,又似乎偏離了軌道……

阿清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顧衍的床上。他頂着亂成雞窩似的頭呆愣了好半響,直到包進打了水進來。

“少爺醒啦!”

阿清撓了撓雞窩頭:“我不是跟阿衍哥哥在竹屋麽?怎麽……我這是在做夢麽?”

包進笑道:“少爺不知,昨夜裏少将軍就帶少爺回來了。少爺喝多了酒,少将軍吩咐奴才好好照看着。”

“那他呢?”

“少将軍忙去了,哦對啦,少将軍剛派人送了口信兒,說驸馬爺那案子要結了,今兒在大理寺三司會審,若少爺想瞧個熱鬧,吃了早飯叫顧亭送您過去。”

“三司會審。”阿清似乎還有些醉意,他揉了揉眉心,恍惚記得昨夜好像說到了鄭國公府什麽的,這麽快兇手就抓到了?

“小包子,快備飯,叫顧亭備車,我吃了飯馬上就過去。”

昨日驸馬被殺,今日便抓到兇手,如此神速,讓所有人大吃一驚。大理寺門前早早就被圍的水洩不通。

顧亭帶着阿清繞道大理寺後門,轉過巷口便瞧見顧衍一身白衣,挺拔如松,他雙手負在身後,靜靜的伫立在門口。

“我來晚了沒有?”阿清下了馬車急急問道。

“剛剛好。”

“那咱快進去吧。”

“不急,還要再等一個人。”顧衍淡笑道。

“還有誰啊?”

“朕。”

阿清聽見聲音猛一轉頭,見成康帝一身便裝,身後跟着同樣身穿便裝的李總管。

顧衍和阿清行了禮,便引着成康帝往大堂去。

此次三司會審,乃是刑部,大理寺和禦史臺共同審理。顧衍身為兵部侍郎,自然不好出現在堂中。

是以,在正堂後面垂下簾子,簾後設桌椅,成康帝和顧衍幾人便在此處旁聽。

季斐和李穆就沒那麽好運氣了,只得擠在百姓堆兒裏踮着腳往裏瞧。當然還有各府前來打探消息的人,都混在人堆兒裏等着。

各部官員已經到位,雖然是在大理寺,但此案由刑部主審,大理寺卿也只坐在次位。

而主審此案的官員,便是前不久才提拔為刑部侍郎的褚蕭。

按說,三司會審,刑部該由尚書出面,然成康帝卻點名道姓要褚蕭主審,這叫衆人一時猜測不已,捉摸不定這個剛冒出頭的褚大人在聖上心中是怎麽個地位,該用什麽樣的态度去對待。

當然,這些人顯然是想太多了。褚蕭這人性子比石頭還硬,想拍他的馬屁,簡直比登天還難。

褚蕭正襟危坐,一張臉正氣凜然,驚堂木一拍,堂上堂下皆噤了聲。

“帶人犯恕平。”

阿清只覺這名字熟悉的很,就是一時想不起來。

褚蕭将一張畫了押的供詞示出,問道:“供詞上所言,是否屬實?”

恕平點頭稱是。

阿清小聲問道:“這,什麽時候審的?”

顧衍答:“抓到人犯後連夜審的,全部供認不諱。”

接下來,阿清便聽到如下陳述。

“淨安師父和驸馬陳恭,都是小人所殺。小人乃是廢太子李肅四侍衛之一,五年前随廢太子赈災河南,監督押運糧食。運糧隊抵達安城時遇阻,小人分派兵力清理官道,并遣運糧隊其餘人将糧草運回奉縣糧倉。”

“小人借勘察地形之由離了運糧隊,集合幾人前往安城大壩,并故意鑿開大壩,引大水倒灌,淹了奉縣糧倉。沒想到,在鑿大壩之時,被人發現,小人追殺途中,那人不慎跌落山坡,由于時間緊迫,只派了人往山坡去尋,若尋到了,直接滅口。”

“其後,天晴路通,小人繼續帶隊前行,與太子殿下在安城彙合。當時百姓已有暴/動跡象,太子殿下急于用糧。小人假傳殿下之命,命底下官員将黴糧和好糧混在一起。百姓受災,饑寒交迫,本就身體虛弱,吃了發黴米粥後,引發急症,不治而亡。”

“在有心人煽動下,百姓開始了大規模的暴/亂。小人與其他三侍衛恐太子殿下出事,保護着殿下離開安城。小人故意落後一步,與暴/亂中假死。其後隐姓埋名,隐藏身份,悄悄潛回上京城。”

後面的事兒,阿清大概都知道了。

“怪不得當初大小官員口徑一致,聲稱是太子殿下下的令,原來是這人假傳口令,叫太子百口莫辯。”阿清不免有些忿忿:“太卑鄙了。”

而成康帝和顧衍的臉色,卻不是那麽好。

阿清不知道他們在憂心什麽,只得識趣兒的閉了嘴。

堂上審訊還在繼續。

褚蕭問道:“你既是殿下近侍,為何要陷害殿下于不義?”

“自然是……受人指使了。”

“何人?”

“河陽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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