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打擊報複
初夏黃昏的微風還是很有些涼意的。我捏着指尖簌簌發抖的醫院賬單,只覺得自己登時穿越了正翩翩而來的盛夏,直接入了秋,滿心的衰敗蕭瑟之感。
三千塊其實真不是多麽巨大的金額,可是以我目前的稿費收入,夠自己溫飽都是勉勉強強,一朝負債,便很有一種永無出頭之日的無望感覺。最關鍵的問題是,我不想動用老頭給我的生活費,而且,我還要在兩個月內攢夠畢業後那押一付三的房租。
我重重嘆了一口氣,指間的賬單卻被人應聲抽走。我擡起頭,正望見蕭律同學那張若有所思的俊臉。
我生怕他誤以為我準備賴賬,急忙解釋道:“我今天身上是真的沒有帶錢,不得已才劃了你的卡。你放心,我說過會負責就一定會負責到底,做人麽,還是氣節最為重要。只不過……”我沖他擠出一個心虛的假笑,“我最近手頭有點緊,你看,能不能分期付款?”
我在心中用意念對他默默進攻:你這個富豪,還要跟個貧困潦倒、為奸人所害的小女子計較麽?快說不用不用不用了!
我發誓,我是真的看到,他那好看的薄唇處已經形成了“不用”的“不”字那個口型。心下正要暗暗歡呼,誰知耳中聽到的,竟是一個十分清澈的“好”字。什麽?我瞪大眼睛瞧他,深切懷疑自己的耳眼配合出現了問題。
接下來,我眼睜睜看着他摸出了手機,然後淡淡問道:“夏鏡,是吧。是哪兩個字?”
“盛夏的夏,鏡子的鏡。”我機械地回答道,“經管學院四年級。”
他沒有擡頭,語氣也愈發淡漠:“手機號?”
我在這一刻醍醐灌頂。一個人對一樣東西必須要有深入骨髓的熱愛,才可能最終勇攀巅峰。比如一些人熱愛文字,就當了作家,而另一些人熱愛銀子,便成了富豪。
我大約就是而面前這位蕭同學則正因為對銀子斤斤計較、锱铢必較,才成就了如今這般極致低調的奢華。
他那個皮夾的價格,大概夠我日以繼夜碼字碼到夏去冬來春又至,沒準還要再去賣上半年血,可他卻還如此堅決地要做這三千塊錢的債主,着實很拿豆包當幹糧。等等,他不會再問我要分期付款的利息吧?
這世道,為富果真不仁。我頓時想要将他引見給我家老頭。想必,這志同道合的兩位當代葛朗臺定然會惺惺相惜,相見恨晚。
何況,若非他不帶學生證,這醫藥費本來該是可以報銷的啊!對,報銷!我突然撈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對了,我能不能麻煩你件事情?你看,雖說今日你沒有帶學生證,但是所有單據我們都是留着的,之後如果你拿來學生證,再補交一下相關材料,我想應該還是可以申請報銷的。”
他很是莫測地盯了我一會兒,深黑的眸子裏似乎有些趣味的光點一躍而過:“我剛從國外回來,尚有許多手續未能辦理,怕是不行。”
“入學手續也沒辦?”我頓時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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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奇怪地眨了一下眼睛,最終無情答道:“沒有。”
我突然覺得他在诓我:“你既尚未入學,那身份證上寫的怎麽能是學校地址?”
“我是在這裏讀的本科。”他看上去倒是十分坦誠,“身份證是那時辦的。”
可這個回答讓我的疑窦更加叢生:“你在這裏讀完本科,然後出了國,現在卻又回來繼續讀博?這可真是一條十分不同尋常的路線。哦,”我忽地茅塞頓開,“你是中途回來做項目的,對吧?”
他想了想:“也可以這麽說。”
我徹底放棄了。這樣說來,他現在根本就是個交換留學生的身份,所有關系都在國外,與學校沒半毛錢關系,報銷實在是不用再指望了。
我終于認命地報了手機號,然後垂下頭:“你把電話給我撥過來吧。每月先還五百,行嗎?”我咬咬牙,“還有,那個,你要不要利息?”
“不用。”他的面目平靜如結了冰的湖面,可我就是很莫名地感到,他在竭力隐忍某種愉悅的表情。
這一幕忽然讓我生出一種熟悉的感覺,就像是在哪裏見過。這感覺很強烈,幾乎不容置疑。可是,我怎麽想也想不起,究竟是怎麽熟悉、又是哪裏熟悉。
我皺眉想了好一會兒,不由自主開口問道:“我們有沒有在哪裏見……”
“什麽?”他漠然望着我的樣子讓我覺得,剛剛那似曾相識的感受只是我的錯覺。
我咬住嘴唇,搖搖頭:“沒什麽。你住在學校嗎?手還疼不疼?需不需要給你叫輛出租車?”
“沒事,不用。我自己可以。”他還是那副與我無關的模樣,可頓了一下,他竟再次開了口,“你馬上畢業?”
我一愣,即刻反應過來,他大概是怕我背着債務人間蒸發,于是趕忙擺手道:“你別擔心,我畢業了也會在這城市呆着,絕不會攜款潛逃。我會想辦法,盡量在畢業前把錢還清。而且……”想到傷心事,我的聲音驀然低了下去,“若是你運氣好的話,我沒準根本畢不了業,哪兒也去不成呢。”
出乎我意料的,這淡漠的人竟問了一句:“為什麽?”
債主關心這種問題,倒也合情合理。
我梗着脖子仰天長嘆道:“我落了一門天殺的物理課!你倒給是評評理,我一個學算賬的,學物理這種既變态又無聊的課程,是要幹嘛用!”我越說越激動,完全沒有在意他愈發奇異的表情,“從上初中我就認定,這世上根本沒有比物理更為邪惡的存在,毛用沒有不說,還陰魂不散,到今天這個節骨眼還要擺我一道……”
我在興頭上生生卡住。這人身份證上寫的什麽來着?理學院?我保持定格姿态,抖着嗓子小心翼翼問道:“那個,你是學數學的,還是學物理的?”
他面目不動,薄唇輕啓:“物理。”
我當即決定,明天提了稿費先還債,剩下的飯也不吃了,直接全部買成貢品擺床頭,好好犒勞一下路過的各位神仙。
我立刻換上一臉谄媚:“真的麽?我一直以為,如此高深的學科,若非天才,便是絕對無法研習的。沒想到,你這樣的美……年輕,居然已經是物理博士,簡直就是我們人類的財富,整個社會的脊梁。”瞥見他愈發僵硬的表情,我将馬屁拍得更加用力,“我之後如果有什麽物理的問題,或許還要仰仗蕭師兄這樣的人才不吝賜教呢。”
“這個,”我其實完全沒想到他會給我回應,而且還是這樣的回應,“倒确是可以的。”說罷,他沒再等我反應,只略向我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
如煙霞般缭繞的橘金色餘晖下,我聽見幾個字清清淡淡地向我蕩了過來:“再會,夏鏡。”
**
我覺得自己最近真是流年不利,就連那輛随時可能分崩離析的自行車也是一樣。最該結實的剎車不知掉去了哪裏,最該靈活的車鎖卻怎麽也取不下來。我在校醫院車棚與之鬥争了足足兩分鐘,竟無一點進展。
這個時候,手機突然歡快響起。我抹了一把額頭,煩躁地接聽:“幹嘛。”
“咦,”莫非在那頭很是驚詫,“與絕色共度一整個夏日午後,你怎麽會是這種不耐的反應?你把絕色怎麽了?”
“是他把我怎麽了!”我終于不再隐忍,對着手機咆哮道,“與物理和金錢相關的,果真全沒有好東西!”接下來,我一邊和車鎖較勁,一邊将一個現代版黃世仁的故事說與莫非聽。
莫非明顯在前仰後合,這讓我更加氣悶:“你還笑?就他那皮夾,全世界也沒幾個人用得起,少說能換咱倆一年的口糧,而且,就裏面的黑卡,那是一排一排的啊。結果,他揣着這麽些銀子,不去找那真正的肇事者,反而揪住我這個饑一頓飽一頓的替罪羊窮準猛打,生怕我哪天跑路,你說,他這是什麽行徑?”
“是準備讓你當喜兒的行徑?”莫非笑意森然,“鏡子,你當了一下午楊白勞,其實巴不得變身喜兒,然後飛奔進黃世仁懷抱呢吧?”
我幾乎吐血身亡:“非啊,你沒看見,這人美則美矣,但實乃蛇蠍心腸,老天這樣安排,只能說是暴殄天物。”
“鏡子,你這是典型的仇富心态。”莫非閑閑道,“你自己也說,開始還想着賠人家精神損失費,結果一發現人家是富豪,一下子連醫藥費都不想出了。好歹是你把人家砸成這樣的,他有沒有錢本也與你無關,你卻要這樣區別對待,還覺得自己特有道理?”
我啞口無言。莫非是對的。不論對方有沒有錢,我要負的責任總沒有區別。我只是被我家老頭弄成了個偏執狂,看見有錢人就覺得特別不爽。
理雖如此,但我還是嘴硬道:“但是非啊,我跟你說,這人絕對不正常。我總覺得我在哪裏見到過他,而且你不知道,他方才看病的時候,幾次拒絕上前幫忙的護士,他好像很怕被人碰……”
“夏鏡。”
我一個哆嗦,一直矯情的車鎖竟然應聲而落。我僵硬地回頭,只見蕭律在我身後長身玉立,正很冷清地将我望着。
莫非還在電話那頭繼續聒噪:“你當然見過,你每天晚上做的夢裏向來除了美色啥也沒有,這麽些年了,見着個長相差不多的有什麽稀奇……”
我毫不留情地将電話掐斷,然後扯了個生硬的表情出來:“呃,蕭師兄,是你啊……那個,還有事?”
“我的身份證落在了你這裏。”他說的很平靜,“還有,方才醫院裏發生的事情,我希望可以不讓他人知曉。”
不知為什麽,我竟覺得非常心虛:“哦,好。”
他點點頭,道:“多謝。”話畢,他就在原地直直立着,不再說話,也沒有動作。
我在口袋裏摸索了半晌,終于将身份證摸出來遞給了他。遞的時候,我還特別注意分寸,沒有碰到他來接的手指。
他将身份證接了過去,卻沒有收起來,也沒有離開,只是繼續兀自垂眸立着。我覺得他似是還有什麽話要對我說,便又等了片刻。可是等來等去,他竟是一直沉默。
最後還是我先受不住,猶猶豫豫開口問道:“那個,你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他擡起頭,複雜的神色逐漸清明。那個模樣,就像是突然間下定了決心,要抛卻某個特定的念頭似的:“什麽時候記不得了,不過,我聽見了‘沒有好東西’,也聽見了‘蛇蠍心腸’,還聽見了‘暴殄天物’。”
我頃刻間笑得谄媚:“嘿嘿,那個,蕭師兄……”
“就其中‘暴殄天物’這個詞彙,”他将我打斷,卻隐隐似有笑意,“從某個角度,或許可以被理解為你對我的褒獎。”
見他竟這樣大度,我喜上眉梢,一時竟有些忘形:“就是就是,看來蕭師兄不僅理學優秀,就連文學造詣也很高嘛,真是孺子可教也。”說着,還十分肯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他頓住的瞬間,我才意識到自己剛剛都幹了些什麽。腳下猛一用力,我踩着那輛沒了剎車的自行車,以最快速度逃離了事故現場。
***
頭一天過得太精疲力竭,便會直接導致第二天早起不能。當我和莫非終于從床上爬下來的時候,時鐘已然指向了七點四十五分。這一幕,讓我們兩個雙雙霎時驚悚、然後驟然清醒。
大四有課已然讓人痛不欲生,而課在清早八點的第一節則是讓人生不如死。而且,若是去得太晚,還要被迫坐在第一排與老師大眼瞪小眼,還不如直接延期畢業來得痛快。
所以最終,我倆以剪刀石頭布決定,莫非速速奔去占座,而我則要先沖到食堂,購買兩張雞蛋灌餅。
頂着暴躁的鈴聲,我扒住教室大門上的玻璃窗口,向內裏的各個角落位置用力張望過去。只見莫非端坐在教室中部最左側的地方,正低頭鼓搗些什麽。對于她的占座成果,我感到非常滿意。
莫非來得這樣晚,還要與青春熱血的學弟學妹們進行拼搶,能争得現下這個位子實屬不易。而且,這位置還是在最靠教室邊沿的地方,我溜進去完全不需打擾他人起身,簡直值得表揚。
确定了方位,我即刻伸手推門。但就在同一瞬間,上課鈴聲驟然停止,而我口袋中的手機鈴聲則乍然響起。我一個激靈,慌忙将電話按掉。我瞥了一眼屏幕,發現竟然又是莫非。
這一路上,她怎麽一直給我打電話?
搖搖頭,我将手機揣回口袋,低頭彎腰潛進教室。莫非扭頭看向我時,目光中滿溢的竟全是同情與憐憫。我莫名其妙,未加理會,只叼着雞蛋灌餅往座位裏蹭。
與此同時,一個很熟悉的聲音從講臺上清冷響起:“大家好,我叫蕭律,是這門課的授課老師。”
上下牙猛地一磕,我嘴裏的那張雞蛋灌餅“啪”的一聲,正好拍在前面一位男同學光禿禿的腦袋頂。
恍惚間,莫非好像将我拉着坐下,好像還在不住向前面那個男生賠禮道歉。可她具體說了些什麽,我全然聽不清楚。眼下我能聽見的,只有某個特質鮮明的悠揚男聲。
那聲音極是清清淡淡:“這門課原本應由江老師教授,但江老師負責的一個國際項目最近取得了重大進展,所以臨時前往國外。因此,這個學期便由我來為大家代課。”他的話音未落,四周自上課伊始便存在的某種躁動,開始漸漸變為了騷動。最終,那騷動幾乎化為了歡呼。
只聽臺上那人繼續道:“這門課程的助教本是江老師的學生,但現下,他與江老師一道去了國外。所以,我現在缺少一名助教。助教本應在學期開始前于物理系的學生中招募,但是我想,既已錯過,也不必再那樣麻煩。”
我木然地聽着,只覺內心十分寒涼淩亂,連四下愈發盎然的春意都無法将其溫暖。而那聲音卻還在繼續:“昨日有一位同學問我,文科專業有什麽必要學習物理?對此,我的理解是,物理闡釋的是我們生活的世界,包括地球、也包括整個宇宙。所以,不論是哪個專業的同學,能夠更多地了解我們生活的地方,皆是大有裨益。”
我閉上眼。我有一種預感,這一番話,其針對性大約非常之強。果不其然,下文便是:“我想,在文科專業裏,這位同學的觀點可能很具代表性。不過愈是這樣,我們便應該愈多一些交流。因此我希望,這門課程的助教可以從班級的同學中挑選出來。而且,越是對物理有偏見的同學,越應進行嘗試。這樣,既是加強溝通,也是消弭誤解,更是普及科學知識。不知有沒有自願的同學。”
昨日我評價他斤斤計較、锱铢必較,原來竟是如此精辟。我賭上一輩子的雞蛋灌餅,這是一場□□裸的打擊報複。不過,看起來,願意與我分擔這場報複的人實在不計其數。臺上的話音剛落,臺下除了我與莫非之外,所有女性的手臂全部“刷”地高高舉了起來,動作之快之齊,令人瞠目結舌。
不過此刻,我隐藏在林立的手臂中間,倒是有了一種極大的安全感。這時,臺上那個清澈的聲音便再次響起:“大家都很積極,很好。”
文科物理課的助教,居然有這麽多人捧場。我在心裏嗤了一聲。這可真是個色相當道的時代。
“既如此,”只聽蕭律繼續淡聲道,“公平起見,我便從花名冊裏随機選擇一名同學。如果哪位同學不願意做助教也沒有關系,可以現在先把名字告訴我,保證不會影響期末成績。”
我覺得我應該舉手,可是我又怕此刻舉手就是自投羅網。或許,某個蛇蠍心腸的人會當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指出:看,這就是那個對物理偏見最大的同學,本課助教非她莫屬。但從昨天的情形上看,這人屬于腹黑型,大概不會如此冠冕堂皇地當衆掉節操吧?
我發誓自己真的只猶豫了一瞬。然而,只消這一瞬之後,就有一個聲音清清冷冷地響起,讓我頓覺大事不好:“沒有。那好,夏鏡。”
我真想仰天長嘯。蕭老師,請問您這随機,卻是怎麽個随機法?四周突然射來許多極度憤懑的目光。這些目光都在瘋狂掃視着,是哪個膽大包天的人,居然就這樣被絕色欽點了。
而身邊,莫非按住了我的肩膀,低聲沉痛道:“鏡子,走好。”
我頓時心生一計。一把反握住莫非的手,我悄聲急切道:“你快站起來。”
莫非狠掐了我一下:“你搞笑的吧?”
我忍痛拼命搖着頭敦促她:“快,你快站起來!”
沒人站起來自是不行的。校規森嚴,一次課程無故缺席期末總評扣五分。就我的那點物理水平,五分之差是絕對會要小命的。而在這整個教室裏,不僅專業混雜,且所有人都比我們低了兩級,誰也不認識我與莫非。
自然,臺上那位是認識的,但是量他一時也無法分辨,究竟是昨天那個夏鏡騙了他,還是今日這個夏鏡騙了他。雖說昨天莫非也當着他的面喚過我的名字,但或許我倆是串通好糊弄他的也未可知,對吧?
總之,見到莫非站起來,他一下子多少會有些犯蒙。現在畢竟是在課堂上,又不能暴露他故意點我的險惡用心,所以肯定不好深究,那麽,這事眼下便只能不了了之。
如此,就算最終逃不掉,至少也可先拖過這一時。再不濟,能争取時間讓我從長計議一番也是好的。所以眼下,只能靠朋友兩肋插刀了。
于是,我不顧莫非驚恐的神色,對準她兩肋最怕插刀的那個點,猛地一撓。“霍”地一下,莫非驟然起立,英勇地接受了四周無數怨毒目光的洗禮。
我趴在桌子上,豎起耳朵去聽臺上的動靜。周圍很是靜了半晌。然後,只聽一個聲音涼涼響起:“夏鏡?”
莫非戰戰兢兢的目光向我飄了過來。我“騰”地向下一蹭,直接蹲到了課桌下面,拼命向莫非使眼色,讓她不要再向下看。只見莫非目光顫抖,從嗓子眼裏憋出一個十分痛苦的“啊”字。
臺上的人沉默了片刻,十分沉靜地再次問道:“你是夏鏡?”
莫非更加痛苦地“啊”了一聲。
這時,臺上的沉靜聲音又傳了過來:“夏鏡同學,你左邊位子上坐的是誰?”
莫非充滿怨念的眼神再次飄來。然後,她決然地閉上眼,以必死的聲音大義凜然道:“老師,我旁邊沒人。”
“這樣,”臺上的聲音似是若有所思,“夏鏡同學,你先請坐。”
看吧,我就說,這招必能将這一時糊弄過去。我撫着心口長出了一口氣。可誰知,莫非那個缺心眼居然沒有從善如流,而是驚喜又詫異地追問了一句:“那老師,我還需要當助教嗎?”
“不需要。”臺上的聲音冷冷清清地宣布道,“同學們,這門課的助教,就由夏鏡同學旁邊的‘沒人’同學擔任。請‘沒人’同學課後來辦公室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