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沈昱其人
放下電話後,我在原地呆坐了一個小時,腦袋裏亂哄哄的。我有好多問題想要問蕭律,也有好多事情想要告訴他,可是我不能。那多半有關陸澤的喜事、以及這件喜事将會帶給我的痛苦,他一定不會想要知道。
我嘆了口氣,最終站起了身,向小區外走去。唐寧一號果真是頂級的社區,其花園的面積與景觀都叫人嘆為觀止。我在其中游游蕩蕩,眼下竟有些要迷路的兆頭。
七繞八繞了半晌,我發現,自己竟圍着花園正中心的蓮花池繞了一個圈,不僅絲毫沒有要突圍的趨勢,反而走進了一處山石掩映、絕對隐秘幽靜的所在。我漸覺冷意缭繞。
“來了。”一個優美的女聲驟然從空中盈盈飄落,将現場氛圍的襯托得愈發空靈,“三年了,想我了沒有?我可是非常想你,這一下飛機便趕了過來。”
四下無人,只有假山聳立。我真是差一點就暈了過去。這場景,實是要多靈異有多靈異。
“這個地方不好找,你看,我記得還清楚吧。”只聽那個女聲繼續幽幽傳來,“三年前分別的時候,我們見的最後一面也在這裏。事隔多年,你倒一點沒變,堅持來這個鬼地方,就是不讓我進你家門裏面看看。”
這次我聽得真切。原來不是鬧鬼,女子的聲音來自假山另一邊。看來,除了這女子,那邊還有另外一人。
“因為雖然時隔三年,但你來找我,為的卻是同一件事情,而我的觀點至今未變。所以,我仍不認為,我們兩個有坐下來談的必要。”
清冷的聲音淡淡傳來,将我從靈異的幻想一把扯進殘酷的現實中。接話的人竟是蕭律!
我心下一震。難道這就是給他發短信的那個人?竟還是個女人!各種狗血的念頭如同餓極了的魚兒,争相跳躍着浮出水面。
三年前……就是蕭律還是學生的時候。前女友?這個幽靜的地方她還與他來過。是定情之所,還是舊情未了?那她回來要取的又是什麽?不會是他的一顆心吧?
“你還是那麽固執。”那女聲輕輕笑笑。
“你也一樣。”蕭律語調淡淡,聽不出喜怒。
“我不一樣了,你可不能用老眼光看我。”女聲的尾音神秘而優雅地一揚,“蕭律,你知道這三年裏,我找到了什麽嗎?”
什麽?我差點替蕭律問出來。然而,他卻一直靜默。
“是籌碼。”那女子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煩, “讓你把我的東西還給我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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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麽意思?蕭律欠了她什麽不還,還需要她用籌碼威逼利誘麽?這卻不像是蕭律的風格。
“适可而止吧。”蕭律的聲音仍是淡漠,可我卻從中聽出從未有過的暗沉意味。
“我憑什麽要适可而止?”那女子突然嗤笑了一聲,“适可而止,也要先到‘可’的地步。蕭律,我該得的都還沒有得到,連‘可’也沒有,又為什麽要‘止’?”
“該說的話,三年前我都已說過,現在也不必再說。或許你确實變了,但我沒有,我的立場一如往常。”
“是麽。”那女子哼笑一聲,“蕭律,其實你也變了的,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三年前你能拒絕我,是因為你沒有弱點,所以我拿你沒有辦法。可是現在卻不一樣了。三年前你只是蕭家的兒子,而眼下,你卻是全世界最年輕有為的學者。聽說,你手裏的項目極可能獲得下屆諾獎的提名。恭喜。”
“那些有什麽所謂。”蕭律的聲音裏不帶一絲情緒,“想要的話你盡可以拿去。”
“我要你那些公式做什麽用?”那女子笑得更加開懷,“我只是欣慰你有了成就和知名度而已。這便是幫了我一個天大的忙了。蕭律,你知道這三年我在哪裏嗎?我找到他了。”
四周突然沒了半點聲息。我瞬間覺得很不好。能夠讓蕭律這樣沉默,那一定是要緊的大事。這女子找到誰了?那人對蕭律有什麽影響?首先一個,這女人,她到底是誰啊?
“他可告訴了我許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呢。”女子到最後竟“咯咯”笑得天真,“蕭律,真沒想到,你居然有這樣多的秘密,連我都瞞着。而現在,你的秘密我知道了。你說,如果別人也知道了,又會是個什麽樣的情形?”
秘密?就是蕭律一直瞞着我的那些過去嗎?我耳朵裏“嗡”的一聲。所以,她找到了知道蕭律秘密的人。所以,她也知道了蕭律的秘密。所以,她現在是在用曝光這些秘密來威脅蕭律,讓他交出什麽東西。
“還有,”那女子卻還沒有說完,“蕭律,我其實還要向你道歉。我從前曾嘲笑你無能。其實,你的厲害向來無人能及,只是一直隐忍不發而已。不過我聽說,你近來卻是頗有建樹,竟攀上了夏家的大小姐。蕭律,若不是之前被你傷得太狠,我幾乎就要相信,你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呢。”
她在胡說些什麽?蕭律傷了她,蕭律攀上了我,蕭律為了她攀上了我。她難道真是他的前女友?這女人說話要不要這樣難聽?
“你是說夏鏡麽。”蕭律竟再次開了口,可是他的語氣卻是我從來沒有聽過的……輕蔑與嘲弄。
是的,就是輕蔑與嘲弄。而他輕蔑嘲弄的是誰?是我麽?他從不這樣講話的,他更不會這樣講我。他為什麽要這樣講我?
但他的的确确這樣講了:“是,我是在故意接近她,但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我自己。你有你想做的事情,我也是一樣。只可惜,你回來的有些晚。她現在只相信我一個人。即便是在我與她父親之間,她也選擇相信我。”
這是我頭一回親身體會晴天霹靂的感覺。就是一道閃電從頭頂而入,然後将整個人生生撕裂成兩半的感覺。我怎麽也無法相信,這句話是從蕭律的口中說出來的。
我在他與父親間選擇相信他。他在說我選錯了麽。他在說父親是對的,他确實是要瓦解蕭氏和夏氏。
難道,我們之間的一切都只是一場謊言?他對我剖白的內心,他于我袒露的感情,甚至他向我隐瞞的過去,都僅僅是他的算計、是對我同情心的利用、是一場複雜而龐大陰謀的前奏?
“如此看來,你攀上夏小姐,确實是為了對付蕭紀了。蕭律,你居然還說自己的立場沒變。”那女子故作驚訝道,“原來你一向支持蕭紀的,現在怎麽突然想通,打算要與他一争高下了?本來麽,蕭氏是你的、也是我的,憑什麽他一人獨大。不過我倒是好奇,你是怎麽想通的?是不是母親入獄後,終于知道生活不易了?”
她說什麽?母親……入獄……我的腦袋裏突然白光乍現。
是她!蕭律同母異父的姐姐!是那個消失多年、憎惡蕭律、利用秦淮、并且目标追求遠大的姐姐!
蕭律說過她目标遠大,卻從未具體提及她的目标究竟是什麽。原來,她的目标竟是整個蕭氏!她恨自己身在蕭家,卻沒有絲毫地位,所以想要奪取蕭氏!
她說她有東西在蕭律這裏,還一直在用蕭律的秘密威脅他。那麽,那東西一定與蕭氏有關。它是什麽?
而蕭律呢?他一直拒絕将那個東西給他姐姐,是因為不想讓他姐姐染指蕭氏,還是因為,他根本想要自己奪回蕭氏,所以也需要那個東西?
“蕭律,若是這樣,事情倒變簡單了。我也不必再威脅你。既然目标一致,我們為什麽不合作?待拿回蕭氏,我們平分便是了。”
“不必。”蕭律冷冷答道,“你知道我喜歡獨處。”
“也是,你一向看不慣我貪婪,自是不會與我合作。可是蕭律,現在你與我又有什麽區別?還不都如你從前厭惡的那樣,觊觎別人的東西麽。”女子嘆道,“若是不合作,我們豈不是又成了對手。可籌碼在我的手裏,你怎麽能是我的對手?喏,這個給你,拿着。”
假山那邊有些微的響動:“看到了吧,我說知道你的秘密,絕不是空口無憑,我可是有證據的。這支筆你還記得吧,這就是我的證據之一。其它的不必我說,你心裏應該清楚。你說,若夏家小姐知道了真相,會是什麽反應?全世界知道了真相,又會是什麽反應?
“蕭律,別人都說,你搭上夏家小姐必有圖謀,可我卻以為你是真心。母親嚴防外人知悉你的态度,可我卻是最清楚不過的。你支持了蕭紀這麽多年,甚至不惜為此忤逆母親,怎麽會突然對他不利?因此,我不能不懷疑,你現在是在诓我,好讓我遠離夏大小姐。”
“随你怎麽想。”蕭律的聲音淡漠至極。
“其實你诓不诓我都無所謂。”女子明顯成竹在胸,“還是那句話,籌碼在我手上,不論你對夏小姐真心還是假意,我都有對策。你若對蕭氏無意,便是對夏小姐真心。而你對她愈真心,必定愈不敢讓她知道你的秘密,那麽,便得快點交出我要的東西。
“而你若對她假意,便是對蕭氏有心。那樣更好,你直接去奪蕭氏吧。我只需以逸待勞,等你成功歸來後,再看你願意用多少蕭氏,換回你的秘密。畢竟那時你也是蕭氏之主,是世界最著名企業的擁有者。到那時,秘密的威力只會變得更加巨大吧?而你,怎麽也要為自己在世人面前多留一絲顏面。”
萬籁俱寂。
良久,女子輕柔地笑笑。然後,伴着高跟鞋打在石板地上清脆的“咔噠”聲,女子悅耳的聲音也漸漸遠去:“請快點告訴我你的決定,讓我看看,你還是否仍是那個幼稚的小孩子。六一快樂,我親愛的弟弟。”
從假山後面慢慢繞出來的時候,我吓了一跳。我特意在原地耗了好久,以确定他們二人都已走遠。可我探出頭來的時候,蕭律竟筆直地站在那裏,背對着我。
原來,假山的另一邊,是蓮花池畔一方小亭。他披着一身黯淡的月色,一動不動地站在陰影正中,仿佛正對着池心發呆。
半晌,他慢慢舉起了右手。然後,我眼睜睜看着他單手将那支筆折成了彎曲的形狀。
***
第二天,醒來第一件事便是細細檢查手機。未接來電、短信微信全被我翻了一遍,可是卻沒有來自蕭律的半點消息。看來,昨晚的事情,他是不準備告訴我了。
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半小時,我最後決定,即便是死,也要死個明白。于是,我先撥了蕭律手機、又砸了他辦公室大門十分鐘,然後一無所獲。
正喪氣,我的手機突然鈴聲大作。一股喜悅和慶幸從心底“咝咝”冒了上了。他主動聯系我了,他會不會告訴我昨晚的事情?
我迫不及待地接聽道:“蕭律!”
電話那頭卻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情形持續地愈久,我心下的不安和恐懼便愈盛:“蕭律,你怎麽了,為什麽不說話?”
“夏鏡。”他的聲音低沉又緩慢,似乎還帶着一絲暗啞,“你給我打了電話?”
“是。”我急忙應道,“我有事想要問你,去學院找你你也沒在。你現在在家嗎?身體還好嗎?我過去找你好不好?”
“我今天有些事情要處理,和學院請了假。”他聽起來很是淡漠,就像初見時的那樣遙遠, “夏鏡,我也有話要對你說。晚上如果有空,就見個面吧。”
他冷漠疏離的口吻隐隐迫人。我有些害怕:“蕭律,你怎麽……”
“我還有事,晚上去學校找你。”他不由分說将我打斷,“八點,荷塘湖心亭。到時見。”
“我……”未等我回話,電話已被他切斷。
我呆呆望着驀然黑下去的屏幕,不知該作何反應。他從未這樣對待過我。他到底怎麽了?
回到寝室,我将頭發抓成了雞窩,最終還是決定豁出性命,給我家老頭撥一通電話。蕭律對我的态度在一夜之間産生如此巨大的變化,一定與昨晚我聽了牆根的那場對峙有關。
而對蕭律的姐姐,除了他曾透露的三言兩語以外,我沒有任何了解。思來想去,這個了解工作,只能通過我家老頭完成。
于是,我冒死撥出了老頭的號碼。不出所料,接通後劈頭蓋臉就是一句:“你打錯了吧?”
“……”我無聲嘆了口氣,然後卑躬屈膝道,“老爹,跟您打聽點事。”
“沒打錯?”老頭的詫異表現得十分誇張。只聽他将電話拿遠了些,對着未知人群吆喝道,“散會散會,這是我家大小姐四年來主動給我打的第一通電話,誰也不許打擾。”
我揉了揉眉心,然後便聽老頭嗤道:“說吧。”
“那個……”我努力組織語言 “爸,上次您給我講蕭律的事情時似乎提到,蕭律的母親在嫁入蕭家前,與別人生過一個女兒?”
老頭頓了一下,随即怒道:“你還與他胡混在一起?!”
“什麽叫胡混?老爹你說話要不要這麽難聽?”我剛想發作,可畢竟有求于人,所以瞬間又軟了下來,“不是,那天在休息室外,我不是差點摔了一跤麽,蕭律扶了我一把,結果手臂二度骨折。爸,不是你說做人要憑良心麽?所以,我便去看了他,還告訴了蕭紀哥哥。于是,蕭紀哥哥就委托秦淮哥哥幫蕭律診治。秦淮哥哥來的時候,問了蕭律的姐姐一句。當時的氣氛很是奇怪,我覺得這裏面關系有些複雜,所以想要了解了解。”
“比你想象的複雜一百倍。”老頭氣哼哼道,“小鏡,這就是為什麽我要你離蕭律遠一些。他的母親和姐姐,沒有一個是一般人物。”
“什麽意思?”我直接忽略了老頭的責備,“爸,我知道秦淮喜歡蕭律的姐姐,還為此被她利用了很多年。而蕭律的姐姐似乎也在觊觎蕭氏。除此以外,還有什麽其它麽?”
“這些是蕭律告訴你的?僅此而已?”老頭輕蔑笑道,“他沒告訴你,沈昱是如何利用秦淮的?他也沒告訴你,沈昱與蕭家毫無關系,憑什麽觊觎蕭氏?”
“沈昱?蕭律姐姐的名字,叫做沈昱?”
“是。”老頭不屑道,“小鏡,沈昱就是蕭夫人嫁進蕭家前,與前夫沈涼山生的女兒。
“沈涼山?”我喃喃重複了一下這個陌生的名字,“就是他被蕭律的母親帶了綠帽子?他是個什麽人?”
“沈涼山原是混黑道的。不是多麽有頭有臉,可也算小有名氣,但不論地位還是能力,都比蕭氏差了太遠。”老頭的語氣裏充滿鄙夷,“他幹的都是些不三不四的勾當。不然,蕭夫人進入蕭家後,帶着蕭氏幹了那許多壞事,你以為她的本事都是從哪裏學來的?”
“還有呢?”我迫不及待地問道。
“還有啊……”老頭拖長了腔調,“據說蕭律剛出生時,沈涼山一度以為那是他的兒子,很久以後才得知真相。所以,蕭夫人與沈涼山分手時鬧得很難看,最後還是蕭氏悄悄介入,才算勉強解決。然後,沈涼山從此消失,而沈昱也就随着蕭夫人,一道去了蕭家。”
“聽說沈昱從小與蕭紀、秦淮他們玩在一起?而蕭夫人不喜歡沈昱,沈昱又是個欲望很大的人?”我連珠炮似地問道,“然後,秦淮就喜歡上了她,她也開始利用秦淮?可是,秦淮是個醫生,她怎麽利用秦淮?又能利用他做些什麽?”
“要是只有這麽簡單就好了。”老頭笑得十分陰森,“沒錯,蕭夫人很在意自己的正室地位,最怕人說她小三上位,所以很忌諱提及過去,更不喜代表她過去的這個女兒。所以,沈昱在蕭家一直過得艱難。為求生存,她自小就主動與秦淮和蕭紀玩在一起,可她的目标從來不是秦淮,而是蕭紀。”
“蕭紀哥哥?!”我差點失聲喊了出來。這這這,這合适麽?
可轉念一想,确實啊,沈昱與蕭紀又沒有血緣關系,只是再假不過的名義兄妹。只是,她的媽媽一直要幹掉蕭紀,她卻想去勾搭蕭紀?怎麽看,我都覺得這個故事不甚合理。
“小鏡,我說過,沈昱不是個一般人物。”老頭哼道,“她心裏很清楚,她母親不喜歡她,所以她必須對母親有價值,才能好好生活。所以,她便主動接近蕭紀,為她母親提供蕭紀的信息。你記不記得,蕭紀小時候誤食過一次過敏藥物,差點喪命?”
“記得。”我應道,“後來還是秦淮哥哥的父親将他救回來的。”
“沒錯。可是小鏡,蕭紀的過敏藥物是嚴格保密的,除了醫生,連他身邊的人都不知道。據他自己回憶,這事情他只對秦淮和沈昱提過。”
“什麽?!”這次,我真的吼了出來,“所以,從小她就幫蕭夫人謀殺蕭紀?爸爸,您說沈昱的目标是蕭紀,難道是這個意思?我還以為是她要勾搭蕭紀呢!”
“兩個意思我都有。”老頭樂道,“沈昱開始是要幫她母親害蕭紀,但沈昱自己也明白,她再怎麽幫她母親,她母親也不會将蕭家分給她一份。這時,蕭紀便答應沈昱,如果她反過來,名義上仍幫她母親,但是實際上卻給蕭紀提過信息,那麽,蕭紀将許給她實實在在的一部分蕭氏。”
“……”我實在無法想象,強大如蕭紀,過去也曾有過如此無奈的時刻。
“沈昱其實很有建樹,”老頭繼續道,“蕭紀與蕭夫人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勢均力敵,沈昱也算為維系這種平衡做出不小貢獻。後來,沈昱做出了最後的選擇:背棄母親,依靠蕭紀,以求得最大利益。但是,她需要蕭紀給她切實保證。”
我蹙眉問道:“什麽保證?”
老頭默了一會兒,平聲道:“沈昱要蕭紀答應,在戰勝蕭夫人後,他們兩個結婚。蕭紀答應了她。”
“什麽?!”我頓覺三觀颠覆。蕭紀那個原則男還幹過這樣離奇的事情?
“小鏡,你不知道,彼時蕭紀的處境有多麽兇險。在生存面前,其它的一切都不值一提。何況那時候,蕭紀尚未遇到顧惜,對當時的他來說,活下去才是頭等大事。”
也對,蕭紀要活下去,沈昱要進入蕭家。他們要的,都是蕭夫人所不允許的。如此,他們兩個之間的利益倒是相當鞏固。可是後來,他們卻并沒有走到一起?
“那後來呢?”我對這個狗血淋漓的故事愈發有了興趣。
“沈昱表面上是與蕭紀達成了協議,但她是個謹慎的人,她不會把賭注全部壓在一個人的身上。所以,她雖表面只幫蕭紀,實際卻仍是兩頭逢源。”
“……”這個沈小姐果真不是一般人物,“那蕭紀哥哥知不知道?”
“蕭紀知道。不過,他并未說什麽。但是後來,他遇到了顧惜,那麽便自然不會繼續執行與沈昱的約定。最後,蕭夫人落敗,蕭紀娶了顧惜,沈昱則竹籃打水一場空。為此,她很記恨蕭紀,背叛了他們的約定。”
“這位沈小姐的節操真是堪憂啊。”我不禁嘆道,“明明是她違約在前,卻還逼着別人繼續遵守,否則就恨你一輩子?這實乃寬于律己、嚴于律人的雙重标準。”
“沒錯。”老頭從鼻孔裏輕蔑地哼了一聲。
“那在整個過程中,秦淮哥哥究竟是個什麽角色?”我有些糊塗了,“他喜歡沈昱,又是蕭紀哥哥最好的朋友。而沈昱觊觎蕭氏、又與蕭紀哥哥有過婚約……”
“秦淮是個真正的好人,而沈昱則精明透頂。”老頭長嘆一聲,“沈昱很善于僞裝。在秦淮面前,她就是個寄人籬下的可憐女孩,要靠別人的幫助才獲得下去。她完全抓住了秦淮的同情心。每次激怒蕭紀後,她都會讓秦淮去替她求情。蕭紀也是看在秦淮的面子上,才忍了她那麽久。”
“好吧……”我突然覺得,沈昱小姐與夏影沒準很有共同語言,“爸爸,你總說蕭律背景複雜。他家裏是很複雜,可是說了這麽多,這一切與他都沒什麽關聯啊?”
“怎麽可能沒有。荒唐。”老頭斥道,“蕭夫人被捕後,沈昱也沒了音信,但她消失前發誓,一定會将蕭紀曾許給她的那些都拿回來。你想想看,蕭夫人在監獄裏,沈昱姓沈,與蕭氏沒有半分關系。她若想染指蕭氏,能從哪裏突破?”
“你是說蕭律?!”我失聲尖叫了出來。
回想昨晚種種,答案似乎呼之欲出。沈昱在問蕭律要東西。她與蕭氏毫無關聯,可是蕭律有蕭氏大筆的股份。難道沈昱要的是這個?
“我沒有證據,但這是合理推測。”老頭冷冷道,“其實蕭紀待沈昱也算不薄,最後還給了她一大筆錢,算是這些年的酬勞。可我認為,沈昱消失後,最可能的去向是尋找她的親生父親,沈涼山。”
我的腦海中頓時劈下一道驚雷。昨晚沈昱的話猶在耳畔:蕭律,我找到他了。他可告訴了我許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呢。你的秘密,我都知道了。
所以,沈昱說的“他”,那個掌握着蕭律秘密的“他”,是沈涼山嗎?
我飛速回想老頭剛才話裏的種種。蕭律生在沈涼山的身邊,沈涼山一度以為,蕭律是他的兒子。那麽,在沈涼山得知真相後,發生了什麽事情?他是個黑道人物,受了這樣的侮辱,他會怎樣對待只是個孩子的蕭律?
蕭律的秘密,他的疑似心理問題,他對待暴力的态度,他名下的兒童救助基金會!許多零散的信息迅速串成了串,将我一圈又一圈地緊緊纏繞,讓我完全喘不過氣來。
而老頭還在電話裏兀自說着:“小鏡,沈涼山從前是做黑色生意的,對蕭氏更是恨之入骨,他不會有任何下限。你想想看,他的根基加上沈昱的錢,會造出什麽利器?”
“……”
“蕭律若真有争奪蕭氏的念頭,那麽,他們定會以蕭律為突破口對付蕭氏,掀起一場巨大的災難,我們夏家也不可能幸免。”
“……”
“小鏡,即便我不反對你與蕭律交往,可若真的等到那一天,你夾在夏氏、蕭氏,蕭紀、蕭律中間,該要如何自處?”
“……”
在我家老頭眼裏,他正在碎碎念的是最壞的一種假設。他大概還不知道,這最壞的可能,已于昨晚正式到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姓沈的都是boss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