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張皇後摸了摸發絲,輕輕倚靠在背後的枕上,“他對自己身邊的人,哪個不是寵愛有加?若不是如此,那幾個也就不會有那樣的膽子,居然還敢給太子身邊塞人。”

說到此處,張皇後的臉色也不禁難看起來。太子再如何好頑,也不過八九歲,連十三四歲的少年都無法節制的年紀,若是讓太子沾染女色,以後可不定怎麽着呢!弘治帝膝下只有這麽一子,自然也是關護有加,丘聚的行為觸及到了底線,自然不再手軟。只是……

張皇後看着弘治帝依舊皺着眉頭的模樣,輕輕推了他一下,嗔道:“有話就好好說,這麽吞吞吐吐的可不是你的性子,是不是壽兒又惹出什麽事情來了,你怕我生氣沒有說?”

弘治帝失笑,伸手遙遙點了點張皇後,“壽兒知道你這麽想他,該生氣了。”

張皇後十分淡定:“他不敢生我的氣。”

弘治帝甘拜下風。

“這段時日,太子一直帶着焦适之去端敬殿,來往的太傅倒也沒說什麽。不過他頂撞楊廷和那次,我聽說了點不太好的言論。”弘治帝知道張皇後未免後宮幹政,了解了事情大概後并沒有過多幹涉太子學習的事情,也不知道內詳,就先講了那日的事宜。

弘治帝對朱厚照大多是放養,他願意幹什麽也都由着他。不過那日招來焦适之後,弘治帝為了以防萬一也派人去探了探,但得知的事情并不是太好。而後不過在宮內待了幾日,那焦家少年郎就讓太子對他寵愛有加,大放厥詞也不管不顧,甚至擠走另一個人,此人心機頗深,不可不防。

相較于弘治帝的擔憂,張皇後寬厚得多,她輕嘆道:“你且說說,他這話有哪裏不對了?”弘治帝摸了摸鼻子,剛才想找皇後商量的想法有點失策,皇後也是女子呀。

“以前男耕女織,是身體所限,人力有時而窮,那是命。他的想法不切實際,卻不是錯誤。”張皇後淡淡地說道,話語中帶着幾近無法察覺的悲哀。

即使弘治帝對張皇後寵愛有加,十分尊敬。然而生而為這個時代的君王,他依然無法理解張皇後話語裏的沉寂,那是天性使然。

張皇後是個睿智的女子,她不會讓自己過多的沉浸在異樣的情緒中,轉眼間就轉換了情緒,眉目間含着笑意,“我倒是覺得這個孩子不錯,有他在,壽兒總算願意耐着性子讀書了。至于那個林秀……壽兒也與我說過,是那個孩子自願去的,呵呵,一個書香世家竟出了個尚武的孩子,不知道林家現在如何。這是壽兒要的人,又不是給你點侍衛,既然人沒問題,你就別亂來了。”

弘治帝無奈地搖頭,林祭酒他自然熟悉,在他看來,林秀比焦适之要适合得多。不過皇後言之有理,到底是太子選人用人,總得是太子願意用的人才是。不然跟林秀一樣輕輕松松被打發了,也沒有用處。

他的兒子,可不是一只溫順的綿羊。

焦适之完全不知道自己差點陷入一場大危機,他老老實實地在焦家待了一夜,随後便随同焦君一起坐馬車前往劉府。焦君全程是黑着臉色,焦适之也沒有說話自讨沒趣,兩父子坐在馬車內,車內氣氛寂靜如雞。

焦适之眯着眼睛靠着車廂,想着這一次劉健這麽大肆邀請這麽多人的緣由。劉健本便是弘治帝信任的內閣首輔大臣,謹言慎行遠離結黨隐患本來是最要緊的事情。不過前段時間他老來得子,繼室張氏生下了他的第三子。劉健前一位夫人生下的兩個兒子都早卒了,現在這個兒子是他膝下唯一的孩子,就連弘治帝都為他高興,特命他好好慶祝,不能随意糊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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膝下有人,老來得子,如此欣喜之事,劉健終究不能免俗,也因着萬歲爺的發話廣發邀請,大辦滿月酒。洗三的時候劉府低調度過,現在好容易有個機會能跟劉家拉拉關系,去的人自然不少。

不多時,焦家的馬車就到了。劉府前車水馬龍,來往的賓客不斷,焦家不過是其中一顆不起眼的小石子。焦适之老實地跟在焦君身後,看着焦君令小厮把禮物交給門房,留下名字後,随着劉府的下人往裏面去。

劉府的下人訓練有素,絲毫沒有因為焦君的官階而露出什麽異樣的神色,全程服務十分周到,直到把人引到一處園子才停下來。

一路上,焦适之一直在靜靜欣賞劉府的風景,這座宅子是弘治帝先前賜下的,占地面積頗大。宅院中的裝飾應該也是原有,一路上經過的幾處地方各有特色,寒冬臘月雖無鮮花綻放,然他們所在的這處地方卻有寒獨自開的臘梅。在寒冷的氣息中,夾雜悠悠的馨香,讓人心曠神怡。

這處園子裏來往的賓客有不少焦君認識的人,他自然是帶着焦适之過去認人。什麽李大人張大人柳大人,一連串下來焦适之認了不少世叔世伯,還有那一堆不認識的大人。待人越來越多之後,焦君不再拘着焦适之,焦适之樂得自在,躲到一邊去了。

劉府安排得很合理,來的客人都被安排到各處園子去,男賓一處,女眷一處,都各自分隔開來。大部分人都畏寒進到暖閣去了,園內的人漸漸變少,焦适之舒了口氣,靠在一棵梅樹下,仰着頭看着那滿樹梅花,偶爾有風聲拂過,搖落幾許紅色花瓣,落到假山上,落到地上,落到人的衣衫上。那點星紅顏在滿地雪白中十分鮮豔,帶着流動的生機。

“焦适之?”正當他閉目養神的時候,有一個帶着幾分熟悉的嗓音在不遠處響起,焦适之疑惑地偏了偏頭,剛睜開的眼眸中帶着朦胧,落到來人的眼中變成呆萌的懵懂,讓原本即将吐露出來的犀利言語梗在胸口,欲吐不吐難受至極。

“……焦瓊?”焦适之思考了片刻,想起了眼前人是誰了,那是本家的孩子。那日入宮比試時,他也在場,之後也是他口出不遜後被焦芳斥責,因此焦适之還留有幾分印象。

焦瓊身邊還跟着兩個少年,一個濃眉大眼,一個修長俊秀,兩人看着他的眼神中帶着探究與好奇。

焦瓊這一次是帶着任務出來的,自從他上次進宮至今,焦芳從未讓他踏出家門一步,整整三個多月差點沒憋死他。今個兒好不容易求情出來了,焦芳卻交代他一定要看好焦适之,不要在這個場合出事。焦瓊對這個橫插一腳搶走名額的家夥完全沒有好感,但在焦芳的威嚴之下不敢說個不字。

他眉峰緊皺,不耐煩地開口,“你接下來就跟着我,不要亂走。若在這裏出事可不是什麽好名聲。”說到最後那幾個字的時候,焦瓊不禁看了眼焦适之,這位的聲名可不怎麽樣,尤其他的地位也不高,身為太子侍衛的身份反而會讓其他人更加不平衡,進而來找尋麻煩。焦瓊是沖動,卻不是傻子,三兩下便猜到了父親的意思。

焦适之看着不耐的焦瓊,眼前的少年明明完全不樂意,卻還是來尋他,莫不是……他眼眸一暗,該不會真的有人這麽蠢吧,想在劉家的宴會上鬧事?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焦适之輕輕點了點頭,“麻煩兄長照顧了。”聲音十分純良,溫和有禮,讓焦瓊身後兩人的眼眸微亮,掃去幾分先入為主的不滿。

焦瓊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怎麽回事,今日的焦适之完全沒有當日紅裳的一眼驚鴻,溫和有禮的模樣怎麽反倒給人感覺奇奇怪怪的?他摸了摸癢癢的耳朵,趕緊維持住即将消失的冷酷面具,粗聲粗氣地說道:“那還不快點過來?”

焦适之看着炸毛的焦瓊,笑眯眯地又點了點頭,“是,兄長。”

嘶~焦瓊一顫,尼瑪更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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