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狼狽為奸

元櫻繼承了她娘的冰肌玉骨,更繼承了她的智慧,兩天的時間下來,已經能看出賬本盈虧并且指出改善之處。

“春衾,你聽聽,和她娘當年是一個模樣,真真是個頂聰明的孩子。”有元櫻伴在身邊幾天,或許是沾染了些年輕姑娘的蓬勃活力,老太太明顯看着精神抖擻許多。

一陣樂呵的笑聲斬不斷地響起,春衾眼神亮着看元櫻,“大小姐,您呀真是與先夫人毫無二致,一樣的模子一樣的聰慧。”

候在書桌邊只負責磨墨鋪紙的暖玉沒聽懂元櫻先前一番話裏的玄機,她偷看翻開的賬本一眼,上面工整記錄的是十八家行鋪的收支,她心下猶疑,大小姐是怎麽看出有一家鋪子虧損的,且她曾經聽大夫人提起說幾嘴,她們說老太太手裏攥着的十八家鋪子每一間鋪子都是賺大錢的買賣。

老太太拉着元櫻的手坐下,屋子裏燒了幾盆炭火,燒的正旺的炭火焯燙着空氣,遙遙看過去,火盆幾寸上方的氣被大風刮過了似的,又如水中的倒影蕩漾着。

“你呢學管賬也快,祖母尋思着讓你管管家,也好日後進了王府不鬧笑話,”提起這件事,老太太眼裏心尖上都是煩憂事,櫻丫頭日後進了王府也沒個夫君倚靠,元府大小事都落在姚氏手心裏,凡事她也只能靠自己。老太太惆悵地嘆了一口氣。

聽到管家的名頭,暖玉跑偏的心思立刻歸位,她豎起兩只耳朵聽她們說話。

管家這種事可不是市集買蘿蔔還是白菜可比的,元櫻推辭,“祖母,且不說我年紀尚幼不能擔此重任,就說如今母親好端端地在府裏待着也沒犯下什麽重大過錯,管家也輪不到我上手。”

“沒什麽大過錯?”老太太怫然擡高聲音,慵懶垮下的雙肩如臨大敵地聳起,她盯眼看着幹淨的地面,“她姚氏入我元府七年,沒生下一兒半女,這便是她的大過錯。”

老太太打心裏一直認定姚氏是個外賊,本來打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誰想到她膽大包天暗地裏一直陷害她的親孫女,姚氏要是膽子大了,老太太就算拼了一身快散架的骨頭也要把她趕出去。

積怒在心頭已有多時,一時間噴發倒是傷及心頭,老太太捂着心口處捯氣,元櫻送出手扶住祖母,跟着一口氣吊在嗓子眼,撫平祖母心口,“祖母,可千萬別氣着自己。”

春衾立刻倒了一杯水來,元櫻伺候祖母喝下半杯,眼見着頭發灰白鬅鬙的老太太已經回了半口氣,她半張着嘴呼氣。

“暖玉,你去告知廚房,晚半個時辰用飯。”春衾和元櫻将老太太扶到床邊,在老太太腦後枕了兩個枕頭,讓她把這口氣順下去。

沒有人再多加關注的暖玉點頭應“是”便下去了,她去了一道廚房,回來的路上正趕上姚氏春光滿面地攜着兩個滿頭珠翠的小姐。

姚氏遠遠就瞧見了暖玉,她揚唇叫住暖玉,“母親可是叫飯了,正巧我們幾個也還沒吃,等着和母親一起用飯,你去知會廚房一聲多備幾副碗筷。”

迎面相見的暖玉只能硬着頭皮問好,當時她站在姚氏的側面,腳下踩着一條石子路,鵝卵石鋪就的路硌腳難受且不說在陽光下反閃白面光,亮的人眼睛不适,暖玉半垂着頭,“大夫人,老夫人午時身子不舒服已經叫遲了半個鐘頭的午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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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就極不樂意去見老太太那張黧黑的臉,元袅當下就一口認定是老太太故意趕她們走,不待見她們,面上的客氣一下子就亂了套:“娘,我都說了人家不待見我們,你偏要熱臉往人家冷屁股上貼,她如今抱着親孫女不舍哪裏會想起我們這些外人。”

在場還有那麽多丫鬟,姚氏面色一寒,“阿袅,住嘴,那也是你的祖母。”

元袅正一團氣籠在臉上,生氣歸生氣,說到底她腦子還是清楚的,她用力柰下這口惡氣,目光往牆角的枯樹一抛,“娘,既然祖母身體不适,想必也不宜太多人叨擾,我們先回去罷,改日等祖母身子骨硬朗些再去看望。”最後半句話陡然拔高音量,也不知是說給誰聽,在這裏說的再大聲老太太也是聽不見的。元袅咬着牙,狠狠地咒道死老婆子一大把年紀還茍延殘喘。

姚氏眼睜睜看着元袅沉不住氣當場發作,拉着元曲就走了,礙于人多她只能忍住,暖玉兩邊嘴角向上一提,扯出一道覆舟形,她眼裏有話要說地看了姚氏一眼。

暖玉是她親自挑選的人,事實證明她的眼光沒錯,她往南山院塞過多少人還不是給春衾打着正字招牌一個又一個地給丢出來了,不僅如此,還一點有用的消息都沒撈着,但暖玉不同,她不僅成功混進去了還取得了春衾老太太的信任。

只那平淡無奇的一眼,姚氏心領神會,她背對着身後四五個丫鬟,沉着道:“母親身子不适,今日不宜打擾,你們幾個去廚房熬些補身子的湯送去還有秋日裏蕭瑟,去買幾盆綠植送去。”

背後響起弱柳扶風幾道齊齊的聲音,“是”。不快不慢地腳步聲背向相馳直至聲音轉無。

姚氏才露出狐貍尾巴地一笑,笑裏暴露了太多,她說,“說罷,有什麽事?”

暖玉這才擡頭對視姚氏,她走到姚氏身後,兩人朝懷壁院那邊的石子路走去,那裏人少,是個好談話的好去處。

“大夫人,老夫人說要讓您把管家大權交出來,讓大小姐代為打理。”暖玉的聲音不疾不徐,雖然她和姚氏的利益息息相關,說起這話時卻不痛不癢。

被腳下一塊突出的石子一絆,姚氏差點在個底下人面前出醜,她惡狠狠地繃着嘴唇,臉上的氣态還是暴露了她又氣又急的心裏,她促聲問:“她這麽做的理由呢?”

暖玉知她眼裏此時的火氣會殃及池魚,故順從地垂頭,眼光只瞥着剛才絆了她一腳的鵝卵石,她恭敬道:“老夫人說您七年無所出。”

高了暖玉半個頭的姚氏眼光劃到她頭頂,姚氏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她咬牙的力道幾乎要咬碎一口好牙,“就這些?”

“就這些。”暖玉故意隐瞞了老夫人心髒不好的事,姚氏頭頂着老夫人,她自然就更需要暖玉了。

姚氏看着暖玉身板嬌小,也為她打聽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她拉起暖玉的手,動作溫柔,可是她的手卻冷的吓人活像是剛從冷水裏撈起來的,她不緊不慢地說,“暖玉啊,你放心你替我辦事我也絕對不會虧待你。”她擡起另一只手,将握住暖玉手上那只紅玉手镯推了過去,色澤上乘的紅玉襯得暖玉單薄的手骨有些青白。

目光深深停留在那只價值連城的紅玉手镯上,暖玉的眼睛止不住放大了一些又放大,紅玉手镯亮的晃眼,她突然在手镯閃光處看到姚氏的人影,才注意到頭頂彙集的那道眼光。她才慌張收回自己的目光,推脫,“大夫人,這手镯太過貴重奴婢不能收。”

暖玉動作急切地退掉手腕上沉甸甸的玉镯子,姚氏雲淡風輕得拍着她的手背,說着好話,“讓你收下就收下,你好好替我辦事,日後好處還多着呢。”她低頭,欣賞了一眼,“你戴着這手镯,可真好看。”

被她這樣一誇,暖玉竟然鬼使神差地收下了手镯,兩人待着的時間長了點,姚氏讓她回去省得被人發現她們碰頭。

走在回南山院的路上,暖玉不下百次得看着手上的紅玉手镯,她一邊看一邊想起姚氏場面話的贊嘆,竟然不知不覺地笑了出來。

連一頭撞到南山院門口都沒察覺,元櫻扶着已經好多了的祖母出門透口氣,就看見暖玉不知碰見了什麽事高興成這樣,她叫:“暖玉,你怎麽去了這麽久?”

一聽是元櫻的聲音,她踧踖藏住手镯,面露慌張地解釋道,“廚房的人忙,我見她們事多就留在那裏幫了會故回來的遲了許多。”

這個理由倒也說得過去,暖玉本身就是因為廚藝精湛被提到老太太身邊當差的,她和廚房那些人也是故交,她事不多順道幫幫忙也沒什麽可疑的。

元櫻未起疑心,她如昨日那般在祖母這裏學習讀書到了夜晚回去自己的屋子。

她一進屋子,便瞧見趙晢正面色不善地看着元櫻,那神色令她心頭一顫,待她側了側身子避開正對面的趙晢後,她才恍然驚醒,趙晢不是在看她,他盯着的事暖玉。

那樣的身子淬着冰天雪地的冷意,與往日凡事不放心上的他差別太多。

“暖玉,別收拾了,你先出去罷,多打一些熱水。”元櫻要問個清楚,究竟是暖玉哪裏招惹到他了。

人一走,趙晢一本正經不容小視地抓起元櫻的手腕,他手心冰涼,這是元櫻第一次碰到的不是雙溫熱的手,他一字一句地說,“暖玉這個人不能再留在身邊了。”

“為何?”元櫻不解。

四目相對,元櫻忍不住陷入他威嚴的眸子中心,他聲色低寒,“和我演一場戲,你就全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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