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笑到最後
姚氏在老太太面前鮮少有膽肥壓秤的時候,更何況這次還是在元櫻清白的名譽上力争,聞言,老太太捯氣厲害,她拿起拐杖指着那說謊話不怕臊得慌的姚氏,咬着牙,“你說什麽?”
指着自己的拐杖顫的厲害,只要老太太一天還在元府,姚氏就不可避免的畏懼她一天,她撮要道:“母親,事關櫻丫頭清白我怎麽敢胡謅,我和您一樣都是不敢相信此事的,更何況櫻丫頭身上還有皇家賜婚,此事要是捅了出去我們全都跑不了,縱然櫻丫頭不是我親生的,我也不可能拿一家老大的性命開玩笑。”
她說的一臉誠懇,目光炯炯地盯看着老太太,她如此大膽無非就是吃準了老太太年事已高事事以元府為先的心理罷了。
拐杖無聲落下,老太太伛背顫抖,她臉色青白像是剝了皮的蓮花莖子的顏色,元櫻攙扶着祖母,面對着自己的姚氏為了以表所言句句屬實眼睛睜到了最大,元櫻沉着道:“母親,凡事都要講究證據,你有什麽證據說我與人茍合?您不知道,您一句無憑無據的話可能會毀了我,更會毀了整個元府。”
在老太太心中,親孫女和元府的前途铢兩悉稱,她一個都無法割舍,因為伛背她垂着頭盯着地面。
見老太太不再發聲,姚氏終于有了打壓元櫻的底氣,她眼珠子一斜示意暖玉出面,她是元櫻貼身的丫鬟自然是知曉主子的言行,只是今日她出面怕是要被對方吃了一名幹将。
“老夫人,大夫人,”暖玉往前走了一步,她說,“我曾經三番兩次聽到小姐在香閨中與人對話,且從對話中聽來該是一名男子,今日大夫人的貓走丢了陰差陽錯地撞見了小姐與那人的私情,剛才奴婢收拾被褥在床底發現了一雙男靴。”
聽到男子的鞋靴,老太太被刺激地擡頭,她一臉緩不過氣來地看着元櫻,嘴張了張卻是一片沉靜。
元櫻看到祖母眼裏的信任狠狠地動搖了一下,她又深深吸了一口氣,高聲喊出口有些破了音,“你說有男子的鞋靴?”
“是的。”暖玉呼吸平穩地點頭,轉身走向床榻,她路過姚氏時聽到極淡的一聲有把握的笑。
轉頭,暖玉就看到床下那雙靴子果然還在,她快步走了過去,蹲下身安谧床下拿了出來,倏然,下蹲平穩的丫鬟如被人猛地一腳踹翻,她的兩肩顫抖的極小。
元櫻攙扶着祖母站在原地,夜裏寒涼,而她的屋子突然擠進太多人被堵的密不透風,令人有些悶,她明顯感受到暖玉伸手從床榻下拿出東西時她手緊緊抓了一下自己,祖母堪堪到元櫻的肩處,從元櫻的視線看過去祖母一愣不愣地盯着,甚至忘記了呼吸。
“怎麽了?”姚氏烈火澆心地挑眉,暖玉平時辦事認真從來都沒叫她失望過,今日事态緊急暖玉卻掉鏈子,“東西拿到了就趕緊交出來,這兒老夫人正等着。”
滿滿的燭光打在暖玉的背上,她神色複雜的眸子隐在暗處片刻就開始畏懼見到橙光的燭光,她重重咬着下嘴唇,麻痹湧上心頭的不好預感。
她極慢地轉過身來,垂着頭,幾乎看不見她的臉色,手上捧着的并非一雙靴子。
暖玉幾乎是一點點挪到老太太面前的,元櫻拿過她手上的東西,臉上露出的笑意在姚氏眼裏一下炸開了鍋,元櫻笑着說,“祖母,最近天冷了,我便想給你做一對護膝,本來想等做好了送給你,沒想到今日這一鬧這麽快就被你發現了,不能給你一個驚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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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眼神不好,目光仔細翻了三遍确認那是護膝并非男子的鞋靴,緊張到身子發僵的她這時才放心了呼了兩口氣,她拿過一只護膝,質地柔暖,是雲紋銀線邊的護膝,她堪堪露出兩點笑,“姚氏,你剛才道櫻丫頭房內有男子鞋靴,現在可看明白了?”
不敢置信的姚氏拶指半晌,聞言整個人像是被人猛推一把撞上前,她瞪大眼睛地看着那雲紋護膝,吸了幾口冷氣,側身擡臂指着煙藍色簾子,“母親,不是這樣的,我親眼看到那男子就藏在那簾子後,不信我現在就把那人揪出來。”今天這事已經開頭,就沒有回頭率可走了,她輕一腳重一腳地上前。
姚氏有些狗急跳牆地擡臂,那要拉開簾子的力道恍若拉弓,在她手指抓到簾子前半刻,一道高高挂起的渾濁嗓音刺耳而來:“住手,你今日鬧的還不夠嗎?還要我們整個府上的人繼續看掌管中饋的主母如此不識大體嗎?”
老太太吼得太厲害,話音未落就劇烈地咳嗽起來,元櫻連忙倒了一杯水送到祖母手邊,老太太的目光始終未從姚氏的身上離開,她目光如枷鎖禁锢姚氏,不甚在意地撥開元櫻手中的水杯。
“祖母,您消消氣,事情并非母親想象那樣您別氣壞了自己的身子骨。”元櫻僵端着茶杯給老太太舒心,可老太太揚聲斃了元櫻餘下的話,“姚氏,你可要想清楚,繼續胡鬧下去的後果可是你還是你女兒能承擔的起的。”
整個屋子的氣氛已然箭在弦上,一觸即發,元櫻半低着頭,有些失落有些發散的目光落在茶水浮面上,茶水酽熱,沁出的白霧迷蒙了倒映在水面的那雙眸子。
背對着衆人的姚氏冷冷得哼笑一聲,老太太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攔自己不就是怕自己揭露元櫻醜聞,讓她再也無法擡頭做人嗎?她終于看到那個半身入土的老太婆害怕了,畏懼自己了,她急如開弓箭的手松緩下來,放慢動作片刻嘩然拉開煙藍色簾子。
被甩開的煙藍色簾子急促得旋飛一瞬,元櫻聽到老太太鼻子噴薄一口有些死氣沉沉的氣,她有些沒站住地往後仰了去,幸好元櫻反應快地扶住了祖母,只是被子飛溢出來的一潑水燙紅了手背。
不願意接受事實的老太太雙目緊緊閉着,從松弛的眼皮可見她的眼珠子還在緊張地轉動。
春衾立刻接下元櫻手中的水杯,一臉關切,“大小姐,你這手都燙傷了。”轉頭命人去接一盆冷水來,那丫鬟應了聲“是”離開,轉身時猶好奇簾子後面是否有人,她側身走正巧從縫隙裏瞧見,簾子後一只白貓仰着圓頭藍寶石般的眼睛望着姚氏,從貓的眼睛裏看不出姚氏的臉色,只知道她抓着簾子的手一厘一厘收緊,整個手變成毫無血色的白。
“喵”的一聲,姚氏往後趔趄,老太太閉目抽氣許久才探究睜眼,一只白貓繞過姚氏徑直走到老太太面前盤尾坐下。
只見白貓,老太太的目光未全然放心地往簾子後看去,攬入眼底的是姚氏白如雪的臉,她整個人的氣息紊亂如亂麻,姚氏無法再自持主母架子,“不可能的,人就在這裏,你們都給我搜。”
姚氏沒抓住元櫻的小辮子還給自己惹了一身腥,她已經有點破罐子破摔了,幾個丫鬟面面相觑才擡腳,就聽一山更比一山高的嗓音道:“我看誰敢?”
這場鬧劇是時候該結束了,元櫻這兒也不是無主之地,百般縱容姚氏為所欲,她聲音一如開始沉着,眼裏的勝算越來越明晰,“我以為母親深夜來訪真是為了一只貓,如今看來是我沒領會你的本意,若母親執意要搜我無言可阻,不過母親需要給我一個交代。”
姚氏緊緊揪着煙藍色簾子的手指松動幾分,順勢就如百丈高崖跌落一般,姚氏的手在簾子上拉出一道急促的澌聲,她站在原地,目光不滅不閃地看着靠近自己的元櫻。
交代?
“你想要什麽交代?”姚氏聲音顫了一下不過很快堅定下來,她相信暖玉的話,牆外有人堵着,奸-夫一定還在屋裏,在賭場上以全部身家作為賭注的人從一開始就注定無法回頭,哪怕前面的路越來越窄,越走越陡峭。
元櫻只想拿回自己的東西,她說:“我娘的遺産,哪怕是她一根簪子一縷頭發。”
是全部的遺産,哪怕是一縷頭發,姚氏凄涼地乍開一道笑容,她臉上的把握和勢在必得令姚氏恍若身處逆境寸步難行。
這場豪賭姚氏從開局就注定只能迎戰,她眼裏噴薄一層霧氣,并非悔恨而是只有恨,她吐字狠斷道:“好。”
此話一出,那些僵在原地愣了一下的丫鬟手忙腳亂地搜了起來,她們在姚氏手下讨生活個個都不敢怠慢,搜的仔細甚至連掉在地上的一根頭發都要辨別是否為元櫻掉落的。
一番搜查後,姚氏的目光從左到右地掃過站成一排的丫鬟,目光所到之處寸草不生,無一例外的是每個人都一無所獲地搖頭。
所有的丫鬟都搖了一遍頭,姚氏只感覺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被卷進漩渦,她堪堪站穩,目光如劊子手噴了烈酒的快刀砍向暖玉,垂頭的暖玉畏葸不前,她不敢擡頭想都想得到姚氏現在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目光。
“可查清楚了,”元櫻提醒她,着重地咬字道,“母親。”
完了,這下全完了。姚氏的目光在元櫻和老太太的臉上來回移動,目光裏透着寒涼的毒辣和無邊的失落,她由秋碧攙扶着朝門口走去。
還沒跨過門檻,姚氏耳旁的聲音如沸水頂蓋,“毒婦姚氏惡意抹黑元府嫡女,從明日起收回掌家權,你就在溶溶院禁足一個月,好好思過。”老太太懲治起姚氏來絕不手軟,沒了管家權姚氏如猛虎下山栽了跟頭一圈圈滾到山腳下,她不反抗地道,“兒媳知道了。”
折騰到現在,老太太身子吃不住,她由元櫻和春衾攙扶着回屋,老太太難得半夜心情舒暢,她笑的臉上深深的皺紋一牽一動,“櫻丫頭啊,今日你總算了結了祖母的心頭願,祖母總算能看到這個家攥在自己手裏。”
身邊祖母的聲音極是高興,可元櫻的心像曬在冷月下的石階,她仔細扶着來太太,“祖母,你的心願也是我的心願。”
她這話引得老太太又樂呵呵地笑了出來,一路上勁談姚氏走之前的白臉。
立在枝頭的趙晢面無他色地看着青白色衣裳的元櫻,她身形依舊,只是缺了點花開的朝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