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靠近點聞

在半深的夜色中,元箇騎馬回到府上,他有一條腿是在續弦娶妻時從馬上摔下摔瘸的,自那已然過了七年之久,然而元箇一直堅持騎馬出行。

馬蹄聲堪堪穿過府門進來時,老太太還跪在拜墊上為元彤祈福,若不是她派人給元箇送信,她還不知道自己死前能不能看到兒子地臉。

禮既畢,老太太才在春衾的攙扶下去起坐間,元箇已經在那裏等着自己了,他回府的消息像是一腳陷入泥濘,關禁足不過兩天的姚氏聽聞臉上總算見着一點人氣。

姚氏要想法子打動元箇,讓他替自己說兩句好話,早日拿回管家的鑰匙。歸府的元彤只想着兄長貴為鎮國将軍手握兵權,震懾一個半吊子讀書人應當是綽綽有餘,不然自己逃了有一天了,也沒見着寧家人尋到元府,他們不敢來自然是件好事,可是一直如此拖着,元彤耗不起。

許久不露面的一家棟梁元箇前腳去了南山院,這眼看着南山院地上的腳印都密集了不少。

元櫻堪堪放下手中的賬本舒展身子,聽到外圍一層嘻嘻噓噓的聲音,她動身出門,剛巧看見寧梁斜站在寧檀深的屋子門口,他背抵着門,一腳長長地跨搭在門檻上,說兩句話打一個噴嚏,“舅舅回來了,你趕緊着我們得去求求舅舅。”

飯後還未卸下妝飾的寧檀深攢着眉頭,手裏正在卸一只映紅寶石墜子,“我不想去。”

先別說寧檀深去了能不能起點作用,把她生逼到人前賣慘,這事她做不來,十餘年的日子都這樣過了,最難捱的時候她沒有開口說個“痛”字,又何必在嘗了點甜頭的時候擠出過去的淚水,生生揭開自己的傷疤。

在寧梁斜眼裏,這兒哪有她說話的份,他上前粗魯地抓着寧檀深一只胳膊往外拖拽,她手心裏緊緊裹着一只墜子,寧檀深沒有反抗,被寧梁斜如同拖一只鴨子去屠宰場一般地拖到門口。

走廊內,元櫻正站在一提簪花燈下,寧梁斜拖着人出口就撞上身着刻絲泥金銀如意雲紋緞裳的元櫻的面,和她一對視,寧梁斜手頭的動作快于頭腦的思索,他馬上松手,一張漲成深色桃花的臉睜眼望着元櫻。

寧檀深将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她手腕處被摧殘的紅印子。

“表姐,這樣晚了你怎麽還沒睡?”面對元櫻,寧梁斜不自覺地傻笑了起來,若是真沒見過他兇殘對待親妹妹的行徑,倒要被他一副傻笑的模樣欺騙了。

元櫻三兩步走了過來,她淺淺看了一眼寧檀深藏在磁玉色袖子中的手,淡淡地回,“白日裏聽姑母說表妹常常失眠,我特地做了一個香囊贈予表妹,底子裏是陳皮,有助于睡眠。”

她将香囊放在寧檀深手心裏,借着微弱的橙黃光輝,她看見寧檀深掌心裏有幾道橫七豎八深淺不一的傷口,她擡頭剛想問就見寧檀深忌憚迅速地偷看寧梁斜一眼,瞬間她便明了,什麽話也沒說。

“表弟,表妹初來我生怕下人有不周到的地方,想和檀表妹多說兩句,不知你可還有事要說?”元櫻來時正好把屋子裏鬧出的動靜聽的清楚,她順水推舟順道給寧檀深解圍。

當着元櫻的面,寧梁斜有諸多的話不方便說,他只好咽下去,拿班作勢地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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杵在原地的寧檀深盯着那背影,直到他與夜色融為一體,緊捉着墜子的手才倏然松開,手心裏一道明晃晃的印子。

人也走了,看樣子今晚應該不會回來為難寧檀深,元櫻說道,“你好好休息罷,要是缺什麽你派人和我說一聲。”

寧檀深的神色始終很淡,淡淡地看着元櫻,受委屈的時候都是淡額額跟沒攪渾的水似的,她挽留道,“表姐既然來了,喝杯茶再走罷。”

她們兩人是站在屋子門口的,裏面的布置難免有些老氣了,但是整潔,物件也齊備,元櫻沒有推辭。

寧檀深沒有在屋子裏留人,她親自給元櫻倒了一杯茶水,道謝時也是淡淡的,“剛才多謝表姐搭救。”

送到這屋子裏的茶水必定是和這屋子主子胃口的,她喜好的茶與她這個人不同,茶水濃香四溢,甚至提神。

“表妹喝濃茶仔細晚上睡不着,日後日頭落了就別喝濃茶了罷。”元櫻勸她。

在元櫻的勸誡下,寧檀深還是一意孤行地端起一杯濃茶喝得一滴不剩,一口灌得多了,茶水沾到了嘴旁她又伸手找帕子,身上上下都沒有。

元櫻便拿出自己一方杏色的帕子,送到她面前。

看着一方折疊得甚是齊整的帕子,寧檀深頓下了手上的動作,這時她露出一點笑意,她一雙泥金般的手,指甲尖尖窄窄的。

“謝謝,”她說,印了印嘴角,“我把帕子洗淨後就送還給你。”

元櫻道,“不急,這天這樣冷伸手去洗帕子仔細手凍着生凍瘡。”

寧檀深仔細地将帕子收好,白天光芒刺眼時她一雙眼睛總是淡淡的,現在眼睛濃澤有光,她的目光溫柔地撫着帕子。

“我這手一到冬至就開始生凍瘡,如今想來我十根手指頭都算不過來是哪一年開始的。”寧檀深笑着說。

又聽她說,“表姐一雙手生的極好,聽說表姐會繡花畫畫?”她眼睛裏放出了感興趣的亮光。

“淺嘗辄止,不提也罷。”元櫻幼時跟在祖母身邊,倒是寫的一手好字,琴棋書畫皆通一點,不過是個半眼瞎罷了。

不知不覺中,寧檀深坐的離元櫻更近了一些,她央求道,“表姐有空可能教教我畫畫?”

“你要是想學,改日我就教你,不過說好,我也不過是個半吊子水準,你可不許笑話我就好。”今夜元櫻還真和寧檀深說起話來了且談得很是開心。

說話到蠟燭燃了大拇指長,寧檀深目送元櫻回房,趙晢正坐在屋子裏,自打元櫻進門,他兩只眼睛不帶眨地望着她。

“今日誰又惹你了?”這樣一問,元櫻莫名其妙想起下午擦肩而過的一吻,登時後悔扯了這個話題。

她走到哪兒,趙晢就變化方向望着哪兒,他說,“真是有了手帕交忘了夫君。”

“我倒沒聽過這麽一句話。”元櫻看他頗為認真地說這句話,她走了過去在他身邊聞了聞味道,“你今天沒吃餃子啊,怎麽還沾醋?”

元櫻故意在自己身邊嗅味道時,趙晢卻聞見了陳皮的味道,她發絲濃澤,在光下耀眼。

“聞什麽?”

元櫻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突然受到驚吓地往趙晢懷裏撲去,她湊的太近沒休息凳子底下的氈子沒撲平,直接撞進他懷裏,一只小手正巧撐在他胸口。

聽見他說,“那靠近一點聞。”這可是你自投羅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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