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強制和離
元彤攜帶着一兒一女回元府已有數日,可寧家那邊猶如一巴掌打在水上不疼不癢。
“娘,要是寧家成心拖着,我們也沒有辦法。”元彤在元府修養了兩天,整個人猶如出水的豆腐,回來這些天她一直擔心寧家有所行動便寸步不離地守着老太太。
元櫻照着往常那樣看賬本,同在一屋,即便隔了幾步路還是将話聽的清清楚楚,目光側漏進屋貼在元櫻半邊身子,猶如露出頭角的蓮荷沾了露水。
這信送往寧家已經不止一封了,可是寧家那邊就是沒有個回音,且別說元彤着急就是老太太也不由得擔心。
“老夫人,”春衾手拿着一封信件進屋來,壓低聲音不去打擾元櫻看賬本,“寧家那頭終于有了回信。”
春衾三步并作兩步地上前,将元彤盼星星盼月亮的信件遞出,老太太接過信件連忙拆開來看。恰巧此時該對的賬本已經過目了,元櫻擱下毛筆走了過去,她腳步輕輕地落下,老太太和元彤面上石色的神情一下比一下濃重。
“寧家真是欺人太甚。”老太太将信件拍在炕幾上,眼神裏的嚴寒凝固如石地砸在地上,更是砸在了元彤的心上。
旁邊的元彤已經拾起帕子揾淚了,她每一聲遞着小小的墜淚,觀這模樣只怕事情變得更糟了,元櫻上前的步伐遲疑了片刻,走上前給元彤送了張幹淨的帕子。
“我這命怎麽這樣苦……”元彤沒擡頭地接過帕子,整間屋子裏悶着她抽泣的嗗聲。
元櫻在心中猜測也許是寧家不肯和離只肯休妻,也許是寧家答應和離可獅子開口玩鯨吞元家的錢財,不論是哪一種,一把看不見的刀子都準确無誤地插在她的心口處。
望着元彤哭得上心,元櫻擡手欲安慰她就被一把握住,元彤的熱淚焯燙在元櫻花瓣般粉白的手上,她說,“櫻丫頭,你說我怎麽這樣苦命,寧家不肯和離他們在信紙上說只給休書。”
房間裏的哭泣聲裏夾雜着老太太小山丘一般的嘆息聲,老太太拍在桌上的手下壓着一張微有些皺的紙,黑字被擠在一起重疊在一起,但露出只言片語,字跡行雲流水。
元彤撫着胸口砸在炕幾上哭得整個身子上下起伏,在哭聲裏隐約夢聽見地上急促的腳步聲徑直往起坐間裏來,元彤還未猜測到來者時咬着嘴唇生生将到了嘴邊的哭聲咽下。
來者不是外人,是元箇,一見到是自己所能依靠的大哥,元彤又放聲哭了出來,聲音更大更急促,她聲音有些喑啞地喚,“大哥,你幫幫我。”
起坐間內猶如火上的爐子,只因加了一把柴而氣氛悶熱起來,老太太将信遞給問其緣由的元箇,示意他自己看,又一邊說,“寧家不肯和離。”
“這些年寧家一直依賴彤兒帶過去的嫁妝活命,如果寧家不肯和離,彤的嫁妝他們一分都別想留下。”元箇半生戎馬,是個血性男兒,他出口聲音雄渾,三言兩語就把元彤的抽泣聲壓的薄如蟬翼。
Advertisement
元彤止了淚,眼角處懸淚未滴看着更加可憐,“我當年帶過去的嫁妝已經被他們揮霍的所甚無幾了,我逃出寧家前兩日那外室的兒子過了解試,鬧着要進門,開銷大,他們就把剩下的鋪子田地變現了。”
“彤兒,你是說你的嫁妝已經被他們吃的骨頭都不剩了?”老太太氣的嗡着聲音。
在幾人的注視下,元彤艱難地點了點頭,這一低頭猶如在青石板上磕頭一樣疼。
難怪寧家如此理直氣壯地要休妻,他們是吃完了嫁妝準備自此來訛元府。
“姑母,你并未犯七出之罪,寧家不能休妻的。”屋子裏安靜了瞬間,元櫻看着元彤手心裏的帕子濕透了大半。
話是如此說,可是那姓寧的真的心一橫要休妻呢?
元櫻仔細想了想元彤的話,才道:“姑母不必擔心,田地鋪子變現他們也揮霍不了多時,待他們銀錢揮霍幹淨便是和我們談條件的時候,那時我們再為你争取和離書。”
元彤如今也三十出頭了,年華不必臉嫩得能掐出水來的姑娘家,真真是耗不起時間了,她眼睛有些浮腫,嗓子想被大手扼住那般,聲音只堪堪出來一半,“可那要等到什麽時候?”
應該是快了,元櫻安慰她地輕搖頭,“等他要把外室迎進門的時候,姑母,我們再耐心等等。”
這一天來的并不晚,從寧家送來的信件很快就送到了元彤手中,期間只是煎熬了三個白日換夜的日子裏元彤拿着燙手火鉗一般的信件也不敢拆。
她把信件送到了老太太手中,一個人獨自背着他們幾人癡癡地望着門口的桃樹,一日日挨近三九嚴寒,可是這心裏跟被沸油煎了,應目而來的刺眼的亮光讓她止不住回頭憶起舊日裏在寧家受的苛待。
讀完了信件,老太太幽幽得嘆了一口氣,她手指一松薄薄的一張紙在空中“咻咻”刮了兩下空氣貼在炕幾上。
聞見那細微的聲音,元彤才敢轉過身,目光在他們幾個的面上來回梭巡來回猜測,秋日裏嘴唇幹的快,只肖這片刻功夫抿唇不語,上下兩瓣唇跟被縫上了似的,只是縫的不緊密,她破線開口,“娘,大哥,信上怎麽說?”
她幾乎不敢去看那白字黑字,只期望着話從自己最親近的人嘴裏說出來能溫和一些。
“寧家答應和離,不過需要我們出錢幫他迎娶那外進門。”老太太年紀大了,平常伛背彎腰,今日裏也許是氣急了整個人上身筆直如拐杖。
在寧家待了十五個年頭,元彤所猜果然不假,那寧家人沒皮沒臉什麽條件是他們說不出的。蹉跎半生在那虎狼窩裏,元彤感嘆自己遇人不淑又提帕啜泣起來,一聲悲似一聲。
信裏催錢催得急了,想必也是那外室急着進門,屋內的氣氛猶如沒擱米熬粥,元彤撿着屋子一隅面對着牆角抽泣,老太太素寒着一張臉,元箇如臨大敵正磨槍待一招斃敵。
寧家如此步步緊逼,可想而知當初元彤在他們家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氣,元彤如今身在娘家有人撐腰尚且待遇都不公,難怪她看着比姚氏要憔悴不少。
“姑母,寧家族中可有人為官?”哭了有一會兒的元彤哭斷了氣,她停了哭聲又命春衾倒了一杯潤喉的甜茶,元櫻扶着元彤下榻。
說起寧家,真要罵一聲狼心狗肺恩将仇報,他們家能有今天皆是依靠元府沾了元家的光,元彤哭得眼睛有些酸疼,她沒多想便搖了搖頭。
“祖母,這筆錢不能給。”元櫻看着祖母雙手顫顫巍巍地去拿那刀片一樣鋒利的信張,正喝着甜茶的元彤嗆了兩口氣,茶水潑灑在嘴邊。
寧家一家人都是什麽德行,今天這封信已經揭示了,他們潑皮無賴,老太太為難地嘆了一口氣,接話的是元箇,“櫻丫頭說得對,這筆錢不能給,我們元府豈是他們能拿捏的。”戰場得意的元箇平生最痛恨被人戳着痛腳威脅,更何況此事并不是戰場風雲。
“可是,大哥……”要是不給他們錢,他們一直耗着,元彤的一生都要斷送在寧家手裏。
一句“可是”足以道出這些年在寧家,元彤過的逆來順受打碎牙往肚裏咽的日子,不然她也不會下意識地妥協退讓。
元箇看向元櫻,靜待下文,“櫻丫頭你說,如何讓他們自己拿出和離書?”
“報官,将此事交給官府強制寧家和離。”只有這樣,既保全了元府的面子又能令元府免遭無賴的敲詐。
這倒是一個可行之策,元箇擡臂順着自己不長的胡須,他不住地點了點頭,将此事應承下,“彤兒,母親,此事就交予我去辦。”
官府強制和離的事雖少,卻也不是沒有此先例。
見事情有了希望,元彤忙挨着老太太坐下,心中忍不住泛起憂慮,“娘,此事能行嗎?”
老太太略微渾濁的眼睛望着元櫻無聲得表露自己對她的滿意,她拍着元彤的手,“這件事你就不要擔心了,交予你大哥去辦罷。”
這幾日夜裏,元櫻回屋時總感覺有人尾随自己,可是一回頭走廊裏空蕩蕩的又什麽都沒有,問了随行的丫鬟一個個都說不知道,元櫻也只當是趙晢跟在身後。
元府地大人多事雜,接管元府以來,元櫻每每都熬至深夜,日子一長這眼睛就出了毛病,借着燭光看賬本總是覺着字跡模糊起來。
“再不睡,太陽就該出來了。”趙晢撐着頭,坐在元櫻面前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還有兩頁就看完了,元櫻強打起精神揉了揉眼睛,“快了快了,你要是困乏了就回去歇息罷。”
趙晢抻着一只手,大手拇指指腹輕輕劃過她的眼窩,心疼地道:“你忘了,我是不會累的,可是你不同。”
被他手指指腹劃過的眼窩冰涼一片,輕輕一掃便掃去了疲憊,元櫻閉着眼睛,“你以後早些回去歇息罷,我也不想拖累你到這樣晚。”
“要是我走的早了,還不知道一晚上下來你的床褥能暖熱嗎?”元櫻摘下他貼着自己眼窩的手,雙目有神地看他,“你放心,我會早點歇息的。”
“那我信你。”趙晢一只手被她銜在小手心,手心裏一股溫熱化為嘴角一窩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