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害我的人
屋子裏黑魆魆一片,元櫻所能感受到的便是緊緊擁着她的一雙臂膀,元櫻聽他的話沉默了一盞茶的時間,見他還不松手,便拍了拍他的背。
“你今日是怎麽了?”
趙晢又用力幾分地環住她,問她,“昔日韓信十面埋伏圍困項羽,你可知道為何要網開一面?”
元櫻還不甚明白他的意思,思索片刻,“那是因為要讓他們看到生的希冀,如若項羽看不到突圍的希望便只能背水一戰破釜沉舟,屆時兩敗俱傷韓信也不能全身而退。”
也許是這個意思罷,元櫻想着。她聽見趙晢欣慰地出了一口氣,擡手撫着她的頭發,“你知道就好,你都知道的道理太子又怎麽可能不知道?”
那一場生死中元櫻什麽也沒多想,如今蜻蜓點水漣漪起浪,她倏然想被人打通任督二脈,不禁圓睜眼眸,“你是說,太子有意為之,想逼急了那兩只猛虎?”
元櫻有七分不敢置信,她推開趙晢,懷抱拉開後,屋子裏亮起燭火,橙色的火苗肆意躍動,照亮了屋內的陳設更照亮了元櫻漆黑的眸子。
“他這麽做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要你的命。”趙晢很抱歉讓元櫻深陷陰謀中,趙暄找不到他的藏身之所終究還是把目光轉移到元櫻身上,如他所想,一旦元櫻真的不幸身隕恐怕他們只能泉下做夫妻。
剛才的驚心動魄現在還歷歷在目,元櫻還是不敢相信地避開目光,“太子他自己也身負重傷了。”
“我知道。”趙晢看她推開自己坐在桌邊,吃了一盞茶才冷靜下來。
元櫻疑惑擡頭,“你知道?”
“當時我在現場。”他不能露面,一旦露面太子身邊那個方術士就會發現他,屆時恐怕不能繼續以這幅形态茍延殘喘于世間。
元櫻緊緊揪着手中的帕子,一時間忘了開口說話,可她的目光活躍如活水地湧動,太多的問題她想一次問出委曲。
知道的太多對元櫻越不利,但元櫻如若一無所知容易被趙暄蒙蔽,他只能說一半,“害我意識離體的正是當今太子,我的親兄長。”他很不情願地面對這個殘忍的事實,說出口時心裏還是緊得疼。
元櫻更加震驚,她瞪圓了眼睛半晌沒有說話,嘴幾度張開卻不知所言地閉上,過了許久她聲線猶如琵琶弦顫,她說,“可他是你的親兄長,怎麽會……”元袅常日裏找她麻煩,如今看來她那點小伎倆不值一提,畢竟沒上升到要害她的性命。
“其中的事情太多,我便不和你詳說了。有韻,”他似乎心事重重地叫了元櫻一聲,臉上滿是斟酌用詞的欲言又止,“只怕這時太子已經發現了我在你身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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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發現了會怎樣?”元櫻起身看着趙晢無奈地苦笑一聲,或許眼睛不眨手不擡地點燃蠟燭于他而言是小菜一碟,可是他對付不了太子身邊的術士。
灰飛煙滅,一旦落入方術士的手中這就是最後的下場。不過,趙晢并沒說出實情,他若無其事地道,“不過是被他關起來,沒什麽大不了的。”
元櫻不相信後果如此,“那我可有能幫你做的事嗎?”
“有。”趙晢堅定道,他知道太子身邊有不少能人異士,尤其是那個西域來的幻士能讓人在幻境之中備受切身皮肉之苦,人一旦陷入他的幻境若不乖乖照做最後會痛苦地死在幻境裏,可表面上什麽傷痕都沒有。趙晢一己之力無法應對太子身邊的術士,他張開懷抱擁住她,“一旦落入太子手中,他讓你做什麽你乖乖聽從便好,千萬不要做無謂掙紮。”
聽到“有”一字時,元櫻心想也許是讓她去找皇後一起想法子,可她沒想到趙晢要她做的是保全自己。
“為何不将此事告知皇後娘娘,說不定她有法子讓你回到體內。”元櫻任由他抱着自己。
他擡手撫了撫元櫻說話的墨發,“你忘了,我與太子一母同胞,讓母後知道此事我怕她受不住打擊。”五年前因為趙晢陷入昏迷一事,皇後就差點哭瞎了眼睛,後來她把希望寄托在太子身上,出類拔萃的太子是她的精神寄托,後宮的女人不能依賴丈夫只能把所有強撐着活下去的力量注入在親子身上。
“可是……”話說出口就如墨汁滴在白紙上暈染了一個點,整張紙都不得不以這個顯眼的墨點為重點作畫。元櫻咬住白齒,“要是有一日皇後發現自己被蒙在鼓裏,手足相殘的事會不會擊垮她?”
“所以,你再替我做一件事隐瞞好,別讓我母後知道了。”趙晢捧着她的臉,微微勾唇一笑,他的笑容不似趙暄那般日出東方萬物柔和的笑,趙晢的笑更像是冰天雪地裏升起一輪明日的笑,兩人的行事風格迥異。
元櫻惴惴不安,“要是萬一你碰到危險怎麽辦?”
想了片刻,趙晢說,“如若我碰上危險,你就去東郊區的靈應寺找法號無我的大師,便是上次來過元府的那大師,或許他會有辦法救我。”只是或許,并沒有十足把握,但願趙晢真的深陷危險時元櫻去靈應能躲過一劫,饒是趙暄膽子再大也不敢在佛祖面前害人性命。
元櫻記住了。
次日,趙暄登門拜訪,還帶了上次要送給寧檀深的兔子,元彤歡喜得整個人都要雙腳淩駕雲端,趙暄本就是嫡皇子為人是正直君子,在一衆只會武文弄墨的皇子中尤為顯眼,是最有可能登基的。
“不知道太子光臨可是有什麽要緊事?”元彤熱情得跟火爐上一壺水,燒過頭煎水是小事燒壞了壺便是大事。
趙暄禮待下人,他這美名汴梁城誰人不曉,他溫潤有禮,“昨日春獵檀姑娘看中了這只兔子,我便想贈予她,誰料想山林出了猛虎最後匆忙分開倒是忽略了這一事。”
“所以太子今日登門,是為了把這只兔子送給我們檀兒?”元彤高興得合不攏嘴,這滿汴京問問去誰不知道太子潔身自好從未對哪個女子青眼有加,現在看來太子八成是看中寧檀深了。
趙暄雙手拖着兔子,雪團一樣的兔子乖巧地趴在他手上,“正是。”
“殿下敏等等,檀丫頭馬上就來了。”平日裏巴不得寧檀深別在自己眼前晃悠,今天卻忍不住要撸起袖子親自去把她提來,“這丫頭也是,派人去叫了好半晌怎麽還不來。”
面對元彤這樣的抱怨和催促,趙暄只是微笑着,他順理着兔子的絨毛,精心穿戴好的寧檀深姍姍來遲,礙于外人在場,她嬌羞行禮,“殿下。”
“昨天我照顧了兔子一夜,養兔子這等事果真是我做不來的。”趙暄将兔子送到寧檀深面前,他雙手捧着老實的兔子。
不是和他說過了嗎,好東西是落不到自己手上的,寧檀深有些糾結,元彤看她半晌不吱聲就這麽讓太子僵伸着手,一時間這火氣就上來了,“你這死丫頭太子殿下專門把兔子給你送來,你還不快收下。”
元彤一出聲,趙暄看到她眼裏露出一絲膽怯,是畏懼元彤的膽怯,趙暄縮回了手,他說,“昨日不是說好了嗎,我把兔子放在你這裏養,日後我偶爾過來看看它。”
你不是說要把這只兔子送給我嗎?寧檀深呆滞片刻很快回神,他今天張羅旗鼓地來送兔子就是為了打消自己的顧慮,別人知道這兔子是太子的也不敢動什麽歪心思。
如此甚好!寧檀深歡喜地接過兔子,“既然是太子所,那我就先養着罷。”
這語氣聽着怎麽有些勉強,幸好太子是個溫和性子不與她一般見識,元彤賠笑,“太子殿下您千萬別和我家檀兒一般計較,這丫頭被我寵壞了說話也沒分寸。”
依照太子看來并不是寵壞了,是怕慣了。趙暄面上的笑容朗朗清風,“檀姑娘金貴本就該好生嬌養,你說呢?”
他一側頭看過來,明明滿面春風卻突然讓元彤心頭一凜怎麽感覺被警告了?她不對稱地拉扯嘴角笑道,“殿下說的是。”
“殿下,既然來了就讓檀兒陪你逛逛元府罷。”元彤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沫,把他們送出了大廳又囑咐一番寧檀深要好生招呼太子。
屋外的日頭高高在上,光芒萬丈分了一束打在雪白的兔子身上,兔子愈發白得發光。
“殿下,這只兔子還沒有名字不如你給它取個名字罷?”蓉蓉可愛的兔子窩在寧檀深的懷中,它乖巧不鬧讓人頓生憐愛。
趙暄沒想到這個敢拿劍沖向老虎的姑娘竟然柔得如一池不皺的春水,“我看它玉雪可愛,不如就叫雪白罷。”
雪白?寧檀深嘴裏咀嚼了兩遍這個名字,她擡頭看着明亮的天,“那就叫雪白罷。”
懷中的兔子不安分地扒了兩下,紅寶石似的眼睛反射明亮的虹芒,這只兔子是公的!
“今日怎麽沒見有韻?”就算趙暄是太子,可他終究是外男不得擅闖內院。
寧檀深抓着看上去有幾分不滿情緒的兔子,心不在焉地道,“表姐昨天回來着了風涼現在在屋子裏養着。”
“怪我,昨夜照顧不周,竟然忘了命人給你們送件披風。”趙暄溫柔地自責。
他連自責都溫柔得讓人不舍,寧檀深想到,“軍中皆是男兒自然沒女子想的周到,太子要是怪自己豈不是怪我和表姐竟也忘了取披風?”
寧檀深這是在給自己開脫,趙暄笑了笑竟無言以對,“今日我便派一位太醫過來給有韻瞧瞧。”
“殿下有心了。”寧檀深更加歡喜懷中的兔子。
趙暄走在她身邊,目光如瓷地望着她,她與自己不同,寧檀深的溫柔是自內心外發的,真真切切的溫柔如水風過起浪。不過,昨夜方術士說收服了兩只猛虎後發現周圍有趙晢的蹤跡,不過只是一瞬,很快又不知道他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