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吃藥
說完,皇後忍不住痛心,一陣悲似一陣地小小抽泣起來。
他走前讓群羽守的那樣小心,還是被他們鑽了空子。他的手倏然轉涼,平靜地安慰道:“母後,莫言擔心,有我在就絕不會讓人傷害五皇弟和元姑娘。”
皇後哭的牽動肺腑,她抓着太子的手,如同瀕死之人抱住浮木。她抓得緊緊得,“暄兒,幾硯,他就你一個親兄弟,你可千萬要保住他啊。只要能保住他,我願意終身食素。”
母後那樣一個愛吃河鮮的人,能為趙晢做到這份上,這些年她在宮中不争權,也無心籠絡父皇,一些尋找法子讓趙晢蘇醒,她一日勝似一年地老去。
這一切都是為那個躺在床上五年的人。
他醒着時,只顧曉游山玩水,讓母後憂心,如今他昏迷卻也只會讓母後操勞。
“只要幾硯能醒,就是拿了我這一條命,我也是心甘情願的。”
皇後這句話不亞于一顆巨石,撞擊在趙暄的心上。一句不痛不癢的話,牽動着趙暄的眉眼倏然擰緊。
為了他能豁出命,那麽為了自己,母後,你能做到哪份上。
看見皇後眼裏只有趙晢,趙暄無數次都想問出這番話。
皇後哭得傷心欲絕,趴在趙暄的肩膀上小睡了過去。趙暄側頭,她眼角的皺紋像是一張被狠狠□□的白紙。
“走慢一點。”趙暄看母後睡得正熟,終究還是狠不下心來,吩咐車夫趕慢一點,小心路上颠簸吵醒了她。
東宮,已經是三更時分,萬籁俱靜。
元櫻腦袋昏昏沉沉地醒來,周圍環境的陌生氣息令她掙紮着睜開眼睛。周圍幽靜只點了幾支燭火,這裏沒有窗戶,想必是在什麽密室。
手和腳都被束縛住了,元櫻用力掙紮了一下,動彈不得。
有腳步聲沉穩的從腦後傳來一步又一步,步履平穩,而且并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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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櫻能猜出,來人肯定是太子,“你竟然敢私自囚禁官眷!”
她都已經被綁到這裏來了,趙暄還有什麽不敢的。
“你到底想做什麽?”元櫻連自己被關在哪裏都不知道,更何況手腳被綁,輕易是逃不出去了。
側身對着元櫻的太子緩緩擡頭,燭光打在他半邊身子上,将他照得半明半暗,他開口,“死。”
聞言,元櫻整個人如堕冰窟,她的呼吸略微一滞。
“不過,”太子冷冰冰的語氣,似乎來了那麽一點興致,他慢悠悠地轉過身,“我突然想到,要是你突然變了一個人,變得趙晢一點都不認識了,那應該比你死了他更難受罷。”說這番話時,趙暄的腦海中閃現無數幕母後為了趙晢痛哭流涕的畫面。
“你!”元櫻咬住這個字。
換來的卻是太子輕輕一笑,他笑得芝蘭玉樹、翩翩公子,如若不是身處晦暗不明的密室,他該是何等的出類拔萃。
“群羽。”太子大概是要動手了,他的語氣中充斥着危險,以及對他口中假設的畫面的期待。
群羽一身黑色勁裝,他朝元櫻逼近一步,元櫻的心就忍不住有如擂鼓,“太子,若是皇後娘娘知道此事,你就不怕她失望嗎?”
元櫻提及皇後娘娘時,趙暄的眼裏閃現一絲溫柔、痛心甚至是不甘。只短暫一瞬,他背過身去。
群羽手心裏躺着兩粒藥-丸,他冷冰冰的一手捏住元櫻的下巴,要将兩粒藥一同灌下去。
元櫻死命咬住牙,可是無奈不敵群羽的力度,他還是撬開了自己的嘴,眼看着兩粒不同顏色的藥丸就要灌進自己的嘴裏。
“太子,如果檀兒……”元櫻被捏着嘴,吱吱嗚嗚的吐出這幾個字,她的頭不動,眼珠子斜看着太子,“你放了我,我絕對不會将此事告訴她。”
背對着元櫻的太子心事重重地擡頭,還在等回答的元櫻突然只感覺喉嚨一緊,兩顆不同顏色的藥就被生硬地灌進去了。
剛才……捏住她嘴的手拿開了,元櫻的頭順勢無骨般低垂着,眼裏無光無神。
吃了這藥,會發生什麽?元櫻錯愕又害怕地擡頭,最是溫馨的橙黃色燭光照進她最深的眼底,元櫻的視線一片一片模糊。
太子終于轉過身來,他期待的目光凝視着元櫻。
天地開始一片混沌,元櫻咬着牙晃了晃腦袋,試圖保持清醒,眼前一片眩暈,就連耳旁也像是一盆被攪渾了的渾水。
“元櫻,”太子叫她的名字,“我要你殺了趙晢。”
在沉重眼皮合上的最後剎那,元櫻只聽見了這麽一句話。
等到她昏昏沉沉的醒來時,元櫻鯉魚打挺的從床上坐起,明亮又溫暖的光芒從窗戶外照進來,院子裏的幾棵樹枝繁葉茂。
元櫻扶頭,昨晚發生的事就像噩夢一場,她穿鞋下軟榻,問一個端着洗臉水進來的女使,“我昨夜是怎麽回來的?”
“姑娘,昨天是寧姑娘送你回來的,說您喝了點酒有些醉了。”
從東宮出來的,元櫻的腦海裏頭痛欲裂,耳旁又響起那句話,我要你殺了趙晢。
清晰的且在夢裏重複了一遍又一遍,像滾輪一樣循環往複的話。
元櫻魂不守舍,匆匆洗漱完,出門時聽見幾個嘴雜的下人正縮在幾棵大樹下。
“我看她這是不得長久之症,你瞧瞧,端進去的飯菜幾乎一口沒動,原樣又送回來了,這樣都持續幾天了。”
另一個女使壓低聲音,和她們議論,“不僅如此,我還聽說她最近失眠多症,常常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覺。經常說夢話,說自己那冤死的兒子回來找自己了。”
“這豈不是太折騰貼身照顧她的幾個婆子女使了,我之前還想塞錢給管家,到她院裏去服侍。”這女使的語氣多帶慶幸。
另一個在元府有些資歷的老人拍了拍她的手,“去她院裏,你能撈着什麽油水?主君如今也搬回家住了,聽說要續弦楊家的嫡女,他家的女兒在京城素有雅名,是個最菩薩心腸的,況且她嫁入元府,就算裝模作樣也得對我們這些下人好些,去主母的院裏服侍別說得些什麽賞銀,日後在院裏也有地位。”這婆子笑話她們鼠目寸光,不懂得審時度。
此話一出,其他幾個年輕的女使紛紛附和說要去未來這主母的房裏做丫鬟。
元櫻重新擡腳,朝祖母的屋子裏去,她進來時,祖母身子骨硬朗正笑得歡,“櫻丫頭,過來。”
祖母許久沒有笑的這麽高興了,旁邊的元彤面色如臘,呼吸有些粗重。
“這是你爹的聘禮單,你管家過一段日子,看看。”祖母拿着聘禮單給元櫻看看。
“祖母,這是父親的事,我做女兒的,過問父親的聘禮單本就是僭越了。”元櫻沒接手。
聽祖母說,“楊家雖說是個小門小戶,但好歹是書香門第清流之家,你爹若是娶了他家的姑娘,也能脫了兵魯子的标簽。”
“更可貴的是,楊家的大姑娘幫着身體弱的母親協理家事已久,日後管家也有分寸,不會手生。”祖母小小的眼睛裏透出幾分光亮,娶一個安分守己又孝順的兒媳放在家裏,她也不必撐着一把老骨頭管家了。
元櫻給祖母捏捏肩膀,祖母說笑時時不時摻和幾聲元彤的咳嗽,她咳得瘦弱的身子一動一動的。
“姑母,你咳嗽得這樣厲害可請了郎中來看嗎?”元櫻看她氣若游絲,是大症之兆。
提到元彤,祖母的眼神又心疼起來了,命春衾去熬一劑濃濃的枇杷汁。她揪心地看着一日不如一日的女兒,“只是夜裏着涼,吃了幾天藥怎麽還不見好?”
元彤張口正想回話,可是咳嗽了幾天,一張嘴喉嚨又幹又癢,□□燥的風一裹就生出刺痛,連忙端起桌上的茶水灌了一口,茶水溫潤,灌得猛了,喉嚨更痛了,只得小口小口嘬着。
是元彤身邊的女使替她答話,“姑娘這些日子夜裏常常夢魇,吃不好又睡不着,加上寒氣入體,便日漸消瘦了。”
老太太一個半截身子要入土的人,如今身子骨被還年輕的女兒強些,她握住元彤的手,“等兩日後櫻丫頭出嫁了,我陪你去靈應寺燒香,祈願梁哥兒泉下有知投胎到個好人家,也祈願你身子早日好起來。”喜事臨門,偏偏元彤身子骨弱成這樣,祖母忍不住眼淚浸浸的。
祖母一說起,等她嫁入邺王府,元櫻忍不住稍微扶了扶桌子才堪堪站住,腦子裏一句比泰山沉重的話壓的她喘不過氣。
我要你,殺了趙晢。
殺了趙晢,殺了她未來的夫君。
她與趙晢認識近一年了,兩個人相伴相知相守,經歷的事情也多,只是為何,如今記憶中的趙晢如同風吹沙一般漸漸彌失。
元櫻皺了皺眉頭,拼命想留住被風吹散的他,可是抓着桌角的手再用力,還是留不住。
“櫻丫頭?”祖母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叫喚了她幾句。
元櫻緊阖着眼睛咬牙晃了兩下頭,她勉強站住,“祖母,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春衾,快去叫郎中來給櫻丫頭看看。”祖母揮手,被元櫻攔住了,“祖母,不過是起得早有些犯困了,我回去睡個回籠覺便好。”
莫不是昨日喝了酒頭痛?老太太心想連忙讓人扶她回去。